【曉荷·實(shí)力寫手】橋(小說)
距離林家莊不遠(yuǎn),蜿蜒的涼水河將林家莊和趙家屯包裹其中。為了出村,起先兩個村的村民都在河道較窄處搭建木橋方便通行,直到一場洪水的到來,將兩個村搭建的木橋全部沖毀。
“村長,咱趙家屯的人本來就跟他們林家莊的不對付。憑啥那個新來的馬書記一句話,那出村的橋就要建在他們林家莊附近?。俊贝藭r趙家屯村長趙家華的家中,趙鐵柱不憤地說道。
“那還能咋地?前幾天縣里的專家都過來考察過了,人家專家也說了,林家莊那一帶的地質(zhì)構(gòu)造堅(jiān)硬。咱們趙家屯這一片的地質(zhì)構(gòu)造比較松散,就算建了橋也用不了多久?!壁w家華也倒上一杯酒,嘆了口氣說道。
“切,什么狗屁專家!分明就是他林書豪讓他們這么說的。”將酒杯放下,趙鐵柱憤憤道。
“趙鐵柱,你跟老林家的那個姑娘怎么樣了?”趙家華問道。
“切,一提她我就來氣!”趙鐵柱說道。
“你倆不是一直挺好的嗎?”見趙鐵柱這么說,趙家華皺眉問道。
“俺知道,佳妮比俺有文化??稍儆形幕?,她以后也是俺趙鐵柱的媳婦,那既然是俺趙鐵柱的媳婦,她胳膊肘就更不能往外拐了吧。上次要不是她哥林書豪領(lǐng)著那些專家,興許這橋最后也就建在咱們趙家屯這一邊了?!壁w鐵柱說完,剛想去拿桌上的酒瓶,卻被村長一把將酒瓶奪了回來。
“都喝半瓶了,差不多行啦?!壁w家華說完,便起身從炕上下來,將酒瓶收進(jìn)了柜子里。
“切,真摳門!”沒酒喝的趙鐵柱嘟囔著,又順手捏起一片放在盤子的牛肉放進(jìn)嘴里。
“這次要不是佳妮,恐怕咱們以后還得靠著撐船過河呢。”將剩下的半瓶酒小心地收好,趙家華嘆了口氣說道。
“撐船怎么了,那也比每天跑去林家莊那邊,看他林書豪的臉色強(qiáng)。”趙鐵柱說道。
“趙鐵柱!”此時屋外,林佳妮掀開門簾走了進(jìn)來,見剛喝完酒的趙鐵柱,林佳妮怒道。
“切,你來干嘛?!币娛橇旨涯?,趙鐵柱沒好氣地說道。然而林佳妮剛要說話,趙鐵柱便擺了擺手。
“你不用說,我知道你想干嘛。那些專家不也說了嗎,你們林家莊的地質(zhì)構(gòu)造適合建橋,我們趙家屯不行。往后我們趙家屯的人想要出村,都得跑去你們林家莊那邊。你是來看我們趙家屯笑話的,對不?”說完,略顯醉意的趙鐵柱還不忘傻笑兩聲。
“你!”林佳妮被趙鐵柱的話氣的一時語塞,一旁的村長急忙將林佳妮拉到屋外。此時躺在炕上的趙鐵柱見倆人出去,沒一會兒功夫便打起了呼嚕。
“鐵柱這娃就這樣,自從上次那些專家來了以后,趙鐵柱就一直為建橋的事兒耿耿于懷。我也一直勸他,可這娃犟的很,唉?!贝藭r屋外院子里,趙家華裝了一袋旱煙說道。
“唉,這倆人,都是犟種。我哥也真是的,明知道鐵柱為這事兒心煩,還總逗他。我和趙鐵柱的婚事要是因?yàn)檫@事兒被他給攪黃了,我非把他的嘴縫上不可?!弊谠鹤拥囊粋€小板凳上,林佳妮郁悶道。
“嗯,咱們村能建橋的地方,也就是涼水河兩處河道較窄的地方,你們林家莊那邊的天王渡是一處,我們趙家屯這邊的十三拐是一處。趙鐵柱這娃的心思我明白,要是橋就修在你們林家莊那邊,趙家屯的百姓想要出村,得多走好幾里路。雖然縣里來的專家說的沒錯,但……”村趙家華說道。
聽了村長的話,剛才還為了趙鐵柱的話十分生氣的林佳妮慢慢平靜了下來。兩個村子雖然不遠(yuǎn),但如果這座橋真建在林家莊這邊,恐怕日后因?yàn)橥ㄐ袉栴},兩個村子還會再起爭端。
“趙叔,建橋選址的事兒目前還沒定下來,馬書記剛來咱們這不久,有些情況還不了解,這個事兒回頭我在和他商量商量?!绷旨涯菡f道。
辭別趙村長后,林佳妮便蹬著自行車返回設(shè)立在林家莊的村委會,剛把車停好,只見自己的哥哥林書豪打著哈欠從村委會的辦公室走了出來。林佳妮沒有說話,瞪了一眼林書豪后,便走進(jìn)了辦公室了。
“選址的事兒跟他們老趙家談得怎么樣?”見自己的妹妹回來,林書豪連忙問道。
“廢話,你上次把鐵柱氣成那個樣子,要不是我攔著,恐怕你腦袋上都得多兩個窟窿了。”林佳妮說道。
“切,借他兩膽!敢動我林書豪,老子給他掛村委會旗桿子上?!绷謺缿崙嵉?。
“你快拉倒吧。瞧你這細(xì)胳膊細(xì)腿兒的樣兒,我們家鐵柱把你掛旗桿子上還差不多?!睂?shí)在聽不下去的林佳妮不屑地說道。
“這還沒過門子的,就成你們家的了?”瞅準(zhǔn)機(jī)會,林書豪壞笑道。
“哥……你討厭!”自知話多語失的林佳妮一記粉拳打在林書豪的心口上,然而這看似普通的一拳對于剛剛大學(xué)畢業(yè)回鄉(xiāng),從來沒干過農(nóng)活的林書豪來說,不亞于一記重拳。
“說正經(jīng)的,到底談的怎么樣了?”嬉鬧了一陣后,林書豪問道。
“這還用說,肯定不行唄。”林佳妮說著,拿起桌上的茶杯一飲而盡。“不過這次的事兒,你辦的確實(shí)有點(diǎn)不妥,橋建在咱們村這邊,往后人家趙家屯怎么辦啊,想出村還得跑到咱們這邊來,一來一回好幾里路呢?!绷旨涯菡f道。
“那上次縣里來的專家不是說了嗎,趙家屯那邊的地質(zhì)構(gòu)造不適宜建橋,這能有什么辦法?”林書豪攤手道。
“那咱們也不能光為了自己考慮,難道你希望兩個村子日后因?yàn)橥ㄐ械氖绿焯祠[得雞犬不寧嗎。”林佳妮說道。
“話是這么說沒錯,可人家專家不也說了嗎。建橋的目的就是為了以后的通行,那要是建的不牢靠,往后再有人掉水里怎么辦?”林書豪說著,點(diǎn)起一支香煙“是,這次發(fā)洪水,要不是趙鐵柱舍命相救,恐怕咱倆以后就沒爹了,可他趙鐵柱也不能這么欺負(fù)人吧!滿世界說我給人家專家組塞紅包,還說我往人家的酒里下藥,逼著人家這么說的。我去跟他理論,他倒好,仗著一身蠻力,幸虧我跑得快。反正這事兒我跟他杠上了,除非他趙鐵柱親自來林家莊向我磕頭認(rèn)錯,否則一切免談?!闭f完,林書豪一揚(yáng)下巴。然而帥不過三秒,林書豪的耳朵就被林佳妮狠狠地?cái)Q住。于是就在林書豪的慘叫和哀嚎聲中,兄妹倆結(jié)束了這次談話。
夕陽西下,將最后一桶水倒進(jìn)村長家的水缸里,趙鐵柱擦了一把頭上的汗??粗爝叺穆淙沼鄷?,趙鐵柱越來越后悔下午酒醉時和林佳妮說的那一番混帳話。辭別村長后,趙鐵柱便回到自己家中,找來一些木頭和枯樹枝,趙鐵柱便開始生火做飯。
“哇,好香啊?!贝藭r院門口,林佳妮將頭伸了進(jìn)來。見趙鐵柱正在做飯,林佳妮挽起袖子便上前幫忙。
“佳妮,我……”趙鐵柱好幾次想要開口,林佳妮都沒理她。直到飯菜上桌,林佳妮搬過一個小板凳坐下,從隨身挎著的一個竹籃子里,拿出兩瓶燒酒放在桌子上。
“佳妮,這是?”趙鐵柱問道。
“鐵柱,這段時間我也想通了,這酒你收回去吧,我以后也不限制你喝酒了?!眹@了口氣,林佳妮說道。
“不是,佳妮,俺錯了,下午俺……就不該說那些混賬話的?!鳖D感大事不妙的趙鐵柱連忙說道。
“唉,你沒錯,是我錯了。七尺的漢子,哪能被我一個婆娘管的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的。”林佳妮說完,將那兩瓶燒酒推倒趙鐵柱面前。然而這個舉動卻讓趙鐵柱的心瞬間涼了一半。
“佳妮,你也知道,我就是為了建橋的事兒不痛快,跟你哥,我倆就是鬧著玩呢?!壁w鐵柱說道。
“嗯,我知道。原來我哥上大學(xué)的時候,每年一回來,你倆就斗嘴。你斗不過他,就把他掛在你們村東頭的那顆老槐樹上,每次都是我爸爬上去把他摘下來。為了這事兒,趙叔每次都舉著皮帶滿村的攆你,可即便這樣,你倆還是斗。”說著,林佳妮拿過一瓶燒酒,打開蓋子給自己倒了一杯,隨后便一仰脖,一飲而盡。
“佳妮,你這是?”見平日里一向滴酒不沾的林佳妮突然這樣,趙鐵柱驚訝道。
“咳,咳……咳?!币槐葡露?,從沒喝過酒的趙佳妮劇烈地咳嗽起來。趙鐵柱剛想上前,林佳妮卻擺了擺手。
“鐵柱,建橋選址的事兒,老趙叔已經(jīng)跟我說了。這件事兒我哥做得確實(shí)不對,這段時間我爸去縣里看病了,林家莊村長的職位也一直是我們兄妹倆頂著。這件事兒我過幾天去縣里開會的時候,會和馬書記再商量商量的,你就別在為這事兒糾結(jié)了。”林佳妮說完,眼淚流了出來。
見林佳妮落淚,趙鐵柱的心也終于放下了。自從上次那場洪水把兩個村子自己修的木橋沖毀后,自己為了建橋選址的事兒沒少和佳妮的哥哥林書豪吵架。今天佳妮替他的哥哥登門道歉,即便趙鐵柱心里再怎么糾結(jié),也最終同意和佳妮一起去縣醫(yī)院看望她的父親。
隨著一聲嘹亮的雞鳴,原本還十分安靜的村子慢慢熱鬧了起來,村里的男人門扛起鋤頭準(zhǔn)備下地干活,女人們則忙著伺候公婆和做早飯。此時林家莊的村口處,林佳妮和林書豪登上一艘舢板小船,趙鐵柱則撐著船朝涼水河的對岸劃去。
“趙鐵柱,想通啦?”坐在小船上,林書豪挑眉問道。趙鐵柱沒有說話,瞥了他一眼便繼續(xù)撐船。
“切,反正上次專家說了,你們村那邊沒法建橋……”林書豪話剛說了一半,一旁的林佳妮一把擰在了他的大腿上,吃痛的林書豪一聲慘叫。見林佳妮瞪著自己,林書豪便不耐煩地?cái)[了擺手。
“鐵柱,你別理他。仗著自己讀過幾年書,就忘本了。回頭不給他飯吃,餓上三天,看他還敢不敢嘴硬?!绷旨涯菪χf道。
“那上次……”林書豪剛想爭辯,趙鐵柱便給林佳妮使了個眼色,林佳妮趕忙扶穩(wěn)小船,趙鐵柱利用身體重心使勁搖晃著小船,本就不會游泳的林書豪一個趔趄差點(diǎn)被晃進(jìn)水了,扒著小船一個勁兒的求饒。惹得林佳妮在一旁捂著肚子狂笑不止。
“服不服?”趙鐵柱一邊搖晃著小船一邊問道。
“我……我不服?!贝藭r林書豪死命地扒著小船,略帶哭腔地說道。
“死鴨子嘴硬!鐵柱幫我一把,咱倆給他扔河里得了。”林佳妮笑道。
“沒問題?!壁w鐵柱將撐船的桿子放下,作勢便要去抬林書豪的腿。
“我可是代理村長,你們不能……救命??!”林書豪說道,然而話音剛落。身材瘦弱的林書豪便被倆人直接扔進(jìn)了水了。
“服不服,不服我可松手了!”跳入水中,趙鐵柱將不會游泳的林書豪從水了撈上來問道。
“趙鐵柱,你公報(bào)……”渾身濕透的林書豪還想說什么,趙鐵柱一松手,林書豪身子一沉,又嗆了一口水。
“鐵柱,行了,把他拉上來吧?!弊诖系牧旨涯菡f道。有了這句話,趙鐵柱這才將林書豪又推回船上,早已渾身濕透的林書豪剛爬回船里,身后的趙鐵柱也用手一撐,翻進(jìn)了船里。
“鐵柱,一會兒到了河對岸,你倆找個地方把衣服晾晾?!绷旨涯菡f完,沖趙鐵柱使了個眼色,后者會意一笑,點(diǎn)了點(diǎn)頭。
隨著公交車開上省道,林佳妮和趙鐵柱坐在最后一排有說有笑地聊著天兒。坐在前面的林書豪則用手機(jī)給此時正在醫(yī)院陪床的母親打去電話。聽說趙鐵柱要來,林佳妮的母親劉翠萍很是高興,放下電話,劉翠萍趕忙回到病房里,此時林佳妮的父親林肅國正躺在床上聽著收音機(jī)里的評書。
“他爸,剛才書豪打電話來說,鐵柱和佳妮一起來醫(yī)院看你了?!眲⒋淦颊f道。
“是嘛?!币宦犣w鐵柱要來,林肅國趕忙關(guān)掉收音機(jī),撐著床坐了起來。不過轉(zhuǎn)念一想,林肅國又不禁皺起了眉頭。
“怎么了?”劉翠萍問道。
“唉,估計(jì)還是因?yàn)榻蜻x址的事。前陣子佳妮來的時候跟我說了,書豪這孩子也真是的,辦事太毛躁了?;仡^我得好好批評批評他?!绷置C國說道。
“唉,是啊。這件事書豪確實(shí)辦的欠妥當(dāng),也不能怪人家趙鐵柱不高興?;仡^你好好跟書豪說說。”劉翠萍說完,便拿著飯盒出門去幫林肅國打飯。
走進(jìn)縣醫(yī)院,林佳妮便挽著趙鐵柱的手一同朝二樓的病房走去。身后的林書豪則十分心疼地抖落著自己那件還未干透的白色襯衫。
“哥,別抖落了,回頭我給你洗洗就是了?!币娏謺琅つ蟮臉幼?,林佳妮不耐煩地說道。
“那你得給我熨平整了?!绷謺勒f道。
“行行行,真麻煩??熳甙?!”林佳妮說道。
“爸,媽。”走進(jìn)病房,林佳妮說道。
“佳妮,書豪。趙鐵柱也來啦,快進(jìn)來坐?!眲⒋淦稼s忙說道。
“林叔,嬸子好?!壁w鐵柱將帶來的雞蛋和牛奶放下說道。
“鐵柱,來這邊坐?!绷置C國說道。
“林叔,您怎么樣。腿還疼嗎?”坐在林肅國的病床邊,趙鐵柱問道。
“不疼了,傷筋動骨一百天,叔沒事兒,放心吧?!绷置C國笑道。
“林叔,要是我當(dāng)時能早點(diǎn)找到您,您的腿也不至于……”趙鐵柱說道。
“鐵柱,要不是你和趙家屯的鄉(xiāng)親們堅(jiān)持搜救,叔這條老命恐怕就讓那涼水河給帶走了。又怎么會怪你呢。”林肅國摸著趙鐵柱的手欣慰地說道。同趙鐵柱又聊幾句后,林肅國神色一凜,便叫此時躲在病房門口的林書豪進(jìn)來。
“爸,建橋選址的事兒是人家專家組定的,我又能有什么辦法?”站在病床邊,林書豪無奈地說道。
“專家組怎么了,專家組比你更了解咱們這里的情況嗎?再說人家省里的專家只是評估了兩個村子周邊的地質(zhì)構(gòu)造,難道除了咱們林家莊這邊,其他地方就不能建橋了嗎?簡直糊涂!”林肅國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