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韻】三月有你(散文)
三月,雨水與詩意乘風而來,在我眨眼的瞬間許多時間的問號,翻轉成枝上尖尖小角。雖然我們還穿著厚厚棉衣,還聽著寒風呼嘯而過,但我知道春來了。
那天,好閨蜜同我經(jīng)過郊區(qū)外人們回填的菜地,那塊硬土平鋪的方塊小地,長形的地上種著搖曳生姿的油菜,油亮的葉上吐露綠珠幾串,那是油菜花的稚嫩花期,它們尚在夢里輾轉。其中一朵開了,花開之巔是蔚藍色天空,金黃色與藍天相映,和風煦暖,溫柔包裹著我,還有柔軟而松散的鄉(xiāng)野氣息。
過年的場景不曾消散,如影隨形地帶我捕捉著春的訊息,或許我是個對花期懷有隱疾之人,對花的敏感和其它同齡人有著相惜之意。因而,日常生活會憧憬某些日子,仿佛花代表著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插曲,唯有心曲相通才能了解的吐息。
某天,有人問我,是否會懷念從前的玩伴,我答,小時候確有幾個形影不離的玩伴,但隨著長大她們相繼離開了本地。一個是性格最野的英子,一個是心眼子多活潑開朗的小蘭。時間是個壞東西,它像一團混水把原本清晰的事物變得模糊,會把你認為是真切的情感變得虛幻。情感如草木,它不單單只屬于春還屬于秋季,順應日月而重生枯萎,只在你記憶里留下只言片語,一些零星笑語。
往昔記憶里全是頑皮闖蕩的場景,有關于一座座山和一條河高低錯落的余暉。一條長堤,跨越父母倦怠的身影,裝載著滿滿白色花芳的野花,帶著青春不羈的高呼,奔向遠方。
人生有許多回憶,不止于童年那些許光陰。前幾天想繼續(xù)學習走秀,問起從前一起工作的姐姐,我們辭職后她愛上了走秀,加入了知名的走秀團體,常參加各種活動,她既能走秀還輔導其他學員。在我眼里優(yōu)秀如她,總會使人有種眼前一亮的氣質(zhì)。
我工作的那家化妝品店,店面不大,正巧在她家對面,神話姐姐剛從單位內(nèi)退,想找份輕松打發(fā)時間的工作,正巧看到我們店的玻璃門上貼著招聘。她推門進來,落落大方地問著招聘條件,她扎著高高的長馬尾,柔順的頭發(fā)泛著質(zhì)感的光澤,修剪適宜的齊劉海兒,像極了鄰家女孩,一襲時尚的風衣恰到好處地修飾著身形。她一邊問一邊跟我們開著玩笑,她笑起來瞇起眼睛,整張臉洋溢著無限的活力,像極了六月里開的向日葵,使原本陰冷安靜的小店頓時灑滿了光芒。
店里加我一共有三人,另一位姐姐叫娟,性格極柔,身材纖細,若穿稍寬松點的裙子,說起話來綿綿如典型的江南女子,容貌秀麗端莊。她是店里的老員工,懂得比我和神話姐姐多,精通電腦操作,進貨出貨每月繁瑣的盤存她都能全盤拿下。店里生意一般,做的大多是批發(fā)的生意,我們是專賣店,供應著市里大多數(shù)化妝店。負責店面管理,兼顧市場營銷的叫小利。她每天很少待在店里,多數(shù)騎著一輛深灰色的電動車,風塵仆仆地奔向市內(nèi)各處大小門面,只為增加店內(nèi)產(chǎn)品銷量。她嗓門大,聲音又細又高,眼圓圓的,說話時瞳孔圓睜,一頭卷曲蓬松的短發(fā),仿佛充沛著滿滿的能量。小小的店三個營業(yè)員,一個負責管理。說來是營業(yè)員,其實兼顧著送貨和其他雜事。
剛來時要我學習電腦操作,真是一個頭兩個大,電腦上進貨、出貨和調(diào)貨,每天進出要與收入保持一致,進出貨的編碼不能錯一個數(shù)字,一旦出錯就會出現(xiàn)財務漏洞,也就預示著扣錢的風險。市內(nèi)常有上門批發(fā)取貨的老板,幾百上千的批發(fā),不僅有化妝品還有洗滌用品和日用品。有娟姐在,她做事細致又有經(jīng)驗,出錯率低。換作我,每天下班前電腦盤賬要反反復復算好幾遍。
一樓擺貨,二樓是庫房。取貨要經(jīng)過一條窄窄的木樓梯,一步一步上樓,樓上是三個堆滿貨物的里外間,最里面是牙膏和牙刷以及化妝用品,外間是洗衣粉和紙、蚊香,再則是一些雜物空盒之類。樓上燈光不夠明亮,小的貨物尚好,要是幾件洗衣粉或整箱的蚊香,那可就麻煩了。洗衣粉不怕碎可以順手往下扔,蚊香或是洗發(fā)用品,就只能一點點往下搬,像螞蟻搬家一樣艱難。
神話姐每次都立馬說我來,一轉身就噔噔噔地上樓,其實男女做事的態(tài)度并無區(qū)別,力氣活說干就干。僅一人上下的樓梯,又陡又險,簡直令人生畏又無可奈何。特別是每次回了一車貨,堆積如山,需要清點完再全部搬上樓,有時運送師傅幫我們遞上樓,有時是自己搬。娟姐太瘦胳膊細如麻桿,每回顫顫巍巍的讓人擔心,再加上她多在操作電腦,因而她動手的機會少。
有回,我跟神話姐姐運送幾件貨,去三公里外的幼兒園。去那要穿過一條長街,然后經(jīng)過一條陡坡,接著再上一道坡。不太記得是油還是大桶洗滌用品,我倆用送貨專用推車,將貨物牢牢綁定,一人推前一人推后,想想覺得好笑,兩名弱女子,穿著斯文的裙子推著貨車招搖過市。不過,這塊批發(fā)市場送貨很尋常,倒不是新鮮事,我們也沒覺得什么。最恨第一個陡坡,貨重過于沉重,前后力量的懸殊使我倆使出全力,夏的氣溫使汗水暴增,臉熱熱地烤著,手卻不能停一直往上推行,越往上越覺得手腳無力,覺得手臂酸痛。這苦差事讓我簡直有些懷疑人生,幸好神話姐姐并沒有過多報怨,我們一路把貨物送到幼兒園,爾后順利折返。
中午幾個人在店里吃,神話姐姐把從家里帶來的好菜分給我們,有時現(xiàn)場制做涼菜。她家里近,店里有現(xiàn)成的調(diào)味品,店門口買菜方便。一些推車賣菜的小販,聚集于街道兩邊,有的提著籃子賣,有的推著三輪車。神話姐看到野菜格外新鮮,順便買來一把,燒好一壺開水,將又青又嫩的菜放進去幾分鐘撈起,扮上調(diào)料淋上香油。我們一人挑起一口塞在嘴里,這口感又軟又爽口,比炒菜好吃多了。這種簡單速成的做菜方式,是我們?nèi)粘<央鹊氖走x。
那會我喜歡戴耳環(huán),長的短的都有,神話姐姐的女兒擅長做手工,她特意吩咐女兒幫我做幾副耳環(huán)。女兒是珠寶專業(yè)畢業(yè),在家無事制作如項鏈、耳環(huán)、戒指等這些玩藝。做好的成品放在網(wǎng)上售賣,因為作品與眾不同,且獨具特色,用料和搭配讓人耳目一新,很多人在網(wǎng)上下單。偶爾休息,她同我們聊起女兒的愛好與未來。她選擇開放式放養(yǎng),只要女兒喜歡并不干涉她追求夢想。
一天,一位膚白長發(fā),瘦瘦的女孩推開店門,說要找神話姐姐,我猜肯定是她女兒,女孩輕聲細語,在門口說過幾句話就離開了。神話姐姐說女兒打算去外地工作。果然后來,她常接到女兒從外地打來的電話。那幾對耳環(huán),我珍藏在化妝臺的小抽屜,一對簡約大氣適合日常戴,一對飄逸帶著羽毛適合冬天,還有一對嵌著珠子樹葉狀的耳環(huán),意外掉了一只,那是我最喜歡也是戴得最多的一對。
危險的事還是發(fā)生了,在小閣樓上搬貨時,神話姐姐一腳不慎踩空,從樓上跌落下來。當時樓板咕咚一聲,她人從樓梯滾落下來,著實把我驚到了。我們慢慢地將她扶起,找了把椅子讓她坐下。她頭受到重創(chuàng),腦子里嗡嗡作響,身上受了些皮外傷。當時是神話姐姐叫我打電話,叫來她弟弟并一起送到醫(yī)院。
為盡快妥善地治療,我打電話給一位朋友,咨詢神話姐姐這種情況是否會有不良反應,對方問些問題,我都一一告知,最后醫(yī)生建議先回家休養(yǎng),開一些針對性的藥外敷和內(nèi)冶。她人懨懨的,頭腦發(fā)暈臉色發(fā)白,有些想嘔吐,全身無力。回家后每天躺在床上,胃口也不太好,瘦了好多,這令年老的母親著急,每天想辦法做有營養(yǎng)的,能吸收的飯食。直到休息了一個多月她才逐漸好轉,精神明顯好轉,可以慢慢起身活動。其間店里也忙,抽空我來她家看看恢復如何,一是代表自己,二是代表店里。
那個窄樓確實是危險,萬幸的是人沒有留下后遺癥的問題。之后我們穿鞋上下都特別注意,為此,店里裝修加固了樓梯。這是后事了。
神話姐姐在江灘那塊學走秀,她是每天下班后晚上去上課。她提議我去,我推脫說晚上不方便,其時是沒有信心,怕走得不好。后來,戶外群有人組織走秀學習,我抱著試試的心理報了名,不知不覺學了二年。每周一節(jié)課,練練修身養(yǎng)心提升氣場,我覺得這是當代女性的必修之課。并不是為了顯擺或是與眾不同,這同讀書、跑步一樣,形體的美讓人賞心悅目,滋養(yǎng)生命也滋養(yǎng)心靈的愉悅。
神話姐姐說現(xiàn)在不想走秀了,要好好回歸自己,體驗幾年的走秀老師教學生涯,行走于各種演出活動中,她想好好休息,在舒適的氛圍里待著。這或許是出入于鬧市后心靈的歸隱,不再執(zhí)著于追求華麗。
如同《繁花》故事里,經(jīng)歷過一些喧囂過場,追逐名利并不能成為唯一,人最終刪繁就簡,能夠陪自己到最后的是心的安寧。正所謂斷舍離,不僅僅是丟棄多余的衣物,丟棄物質(zhì),還有一些精神層面的包袱,一些欲望驅使,如此人生才輕盈、豁達通透。
感受三月,每年這個花季,總有些隨風而起的花落,花事紛繁絢爛,人生如一場煙霧,有明有暗,有聚有散。
三月花事,有寄托也有歸屬。愛追逐春天腳步的女人,仿佛在花中參照著自己的影蹤,在明亮的世界呼吸著過往的來去。
花朵里的記憶屬于春天,也屬于大地,數(shù)不清的故事,道不明的回音層層疊疊。喜歡與歡喜,在這個春意盎然的季節(jié),相互扶慰著時空,相互給予生命最真實且有力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