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時候，每當飛機從老家天空中“轟隆隆”飛過時，我們就會唱起“飛機飛機，飛到北京，北京開會，毛主席萬歲”這首童謠。打那起，心里也就萌生了坐飛機的念頭。
　　 那年初冬的一天下午，天空晴朗，萬里無云，我和幾個同齡的小伙伴在一個名叫耐格寶坡的山坡上放牛。那時，我剛滿十歲，在原息烽縣王家坪鄉(xiāng)甘溪小學讀三年級，在外工作的大哥很喜歡我，經(jīng)常買《南征北戰(zhàn)》《小兵張嘎》《紅燈記》等小人書給我看，我記性好，腦子里裝了不少戰(zhàn)斗故事。一到坡上，大家就圍著我，要我講故事給他們聽。
　　 我想了想，就敘擺起了昨晚看過的《渡江偵察記》的故事。擺著擺著，天空隱隱約約傳來了飛機響聲。聽到響聲后，我把話題一下子打住，站了起來，對大家說：“飛機來了，看飛機吧?！贝蠹译S我站了起來，抬頭向飛機飛來的天空望去。這時，眼尖機靈的張靈兒用手指著天空，大聲叫道：“快看，在那里，它后面還拖著一根白色的帶子呢?！?br />　　 大家順著張靈兒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那飛機像一只灰色的鴿子，鳴叫著從東邊由遠而近，向著我們飛來。不一會兒，飛機就飛到了我們頭頂?shù)奶炜?，那飛機呈銀灰色，在陽光照射下閃著耀眼的金光。這時，我們又齊聲唱起那首童謠，眼睛隨著飛機移動。很快，它就消失在天空的邊際，只留下了一根又長又直的白帶子在空中。
　　 望著那根白帶子，最先看見飛機的張靈兒說道：“你們看，那根白帶子從天的東邊到西邊，恰好把天空平分成了兩半?！蓖Ａ艘幌掠终f，“這飛機怎么會留下那么長的帶子呢？好奇怪啊?！?br />　　 張靈兒話音未落，平時說話嗓門就大的李頑兒高聲說：“小靈子，你憑啥說飛機后面是一根帶子呢，我看，那是飛機在天空中修的一條公路吧?！?br />　　 “李玩兒，別以為你聲音大，說話就有理，那天上全是空的，哪能修路，你簡直是胡猜亂想。我認為是坐在飛機上的人冷了，燒柴火取暖冒出來的白煙?！睕]想到不大說話的張秋秋想象力那么實在，那么豐富。他的話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
　　 看到大家你一言，我一語，互不相讓，爭得面紅耳赤的樣子。我急忙站出來解圍說：“別爭別吵了，等我們長大后，有了條件，能坐上飛機，就知道是啥了。既然今天我們看見了飛機，剛才給大家擺的故事就改天再擺吧。走，坐我們的‘土飛機’去。”隨后，大家就一窩蜂向山坡的西面跑去。
　　 耐格寶坡中間有一個又寬又平的較大草坪，東、南和北面的坡下全是森林，西面有一個二十多米高的寬寬緩坡，呈溝狀型，直通溝底。溝底又有一個平壩，長滿了又軟又密的小草，是我們經(jīng)常坐“土飛機”的絕佳之地。大家找來棕樹葉片或樹丫，走到坡邊，屁股坐在棕葉子或樹丫葉子上，用手握住棕把或樹丫頭，用腳一蹬，從上往下一滑，一個個口里喊著“坐飛機了，坐飛機了”，憑著慣性，隨著屁股與草摩擦發(fā)出的“唰唰”聲響，一下子就滑到了溝底。
　　 當天晚上，我做了一個美夢，夢見一輛很大很大的灰色飛機停在我們放牛的耐格寶坡草坪上，我們幾個小伙伴跑過去一看，開飛機的師傅從飛機上走出來，說來接我們?nèi)ズ苓h的城里玩。飛機起飛時，一個膽小的小伙伴被嚇著了，“哇”的一聲大哭起來，說怕從飛機上掉下來，哭鬧著要下飛機?？蘼暟盐覐膲糁幸幌伦芋@醒，醒來一看，原來自己是在做夢呢。
　　
　　 二
　　 上世紀七十年代末期，我在原息烽縣黑神廟區(qū)團委工作時，縣、區(qū)團委為了讓邊遠地方的貧困戶盡早擺脫貧困，大力開展“空手出門，抱財回家”的勞務輸出活動。當時，區(qū)團委在區(qū)屬五個鄉(xiāng)選派了一百多名農(nóng)村貧困青年，由我和縣團委的兩名同事一道，乘坐火車護送這批青年到廣州打工。到了廣州城里，不斷看見一架架的飛機在離城區(qū)不遠的白云機場降落或起飛，心里好想坐飛機返回貴陽。
　　 那時，區(qū)里財政困難，區(qū)黨政領導去外省學習或參觀考察，都是乘坐火年。雖然區(qū)領導臨行前問我有什么要求，區(qū)里將會盡量解決，但我還是難以開口，最終選擇乘坐火車回貴陽。當我們走進廣州火車站候車廳時，同道的團縣委辦公室主任吳金急匆匆跑來對我說，他剛接到領導打來電話，同意我們?nèi)顺俗w機返回，可己經(jīng)錯過了退火車票的時間。就這樣，我們失去了一次坐飛機的機會。
　　 1995年11月，我在息烽縣養(yǎng)龍司鄉(xiāng)工作時，被抽到貴陽市委黨校參加為期二個月的“鄉(xiāng)書培訓班”學習，按照安排，前一個半月在市委黨校學習理論知識，后半月坐飛機到上海市天馬鎮(zhèn)、山東省泰安市學習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的發(fā)展經(jīng)驗?？戳伺嘤柸粘贪才?，想到這次終于能坐上飛機了，心里有說不出的高興，恨不得時間過快點，好早日坐上飛機。
　　 學習中，市委組織部為讓發(fā)達地區(qū)與落后地區(qū)的干部能相互交流學習，就安排發(fā)展滯后與發(fā)展好的鄉(xiāng)鎮(zhèn)干部居住在一個宿舍，我與南明區(qū)云關鄉(xiāng)的鄉(xiāng)黨委書記吳明禮住在一起。吳書記長我?guī)讱q，平易近人，一見面就熱情地讓我稱他吳哥。接下來，他真像老大哥一樣推心置腹與我交流，無微不至關心我的學習和生活。
　　 記得臨出發(fā)到上海學習的頭一天晚上，他關切地問我坐過飛機沒有。聽說我是第一次坐飛機，就笑著給我講起了他第一次乘坐飛機的趣事。他說他第一次坐飛機也是去上海學習。上飛機后，看到后排有一個臨窗的位置空著，就趕忙跑過去坐，以便觀看機艙外的景觀。沒想到，剛一坐下，空姐就走過來，要求他坐回原位。老吳心想，這里又沒人坐，礙著誰了，有些不愿意。就和空姐爭執(zhí)起來了。后來機長過來了，聽他說是第一次坐飛機，想觀看窗外風景，機長就說：“你看看吧，看一會兒就回原位?！彼吹綑C長和空姐一直站在那兒，有些過意不去，只好坐了回去。
　　 停頓了一下，老吳又說：“后來才知道，這飛機在萬米高空飛行，機內(nèi)必須保持一定的平衡，還有不該說的是以防萬一，要是有事發(fā)生，只能對號查人。對了，還有就是飛機響聲太大，一般下機后都會出現(xiàn)耳鳴的現(xiàn)象，你心里要有思想準備。不過，一兩天就恢復了?！?br />　　 那天天空瓦藍瓦藍的，無一絲云彩。早上九點，我們在貴陽龍洞堡機場上了飛機，飛機臨起飛時，飛機頂邊的視頻徐徐打開，播放了乘坐飛機有關注意事項。與此同時，空姐站在過道上，微笑著用手勢詮釋著屏幕上的語音。
　　 不一會兒，飛機離開登機口，慢慢滑行出停機場，進入跑道。在跑道上，飛機滑行速度越來越快，隨著“砰”的一聲響，便離開地面，騰空而起，越飛越高。真好，我的座位恰好在窗口邊。往窗外一看，最先可看到飛機下的房屋、公路、山脈等，不一會兒，就到了云層上面，一眼望去，那云層如棉花一般，有的像牛、豬和小兔，有的像山、樹和水浪，千姿百態(tài)，壯觀奇特。坐飛機真快，僅兩個多小時，就到了上海虹橋機場。下飛機后，正如老吳哥所說，我的耳朵不停地嗡嗡響著，感覺自己好像還在飛機上坐著。
　　
　　 三
　　 后來，因工作需要，我又乘坐了幾次飛機，坐飛機還發(fā)生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有一次，我在息烽縣計生局工作時，貴州省計生委組織部分縣市計生局長到黑龍江學習計劃生育工作經(jīng)驗，我看到那里的市場上有吸煙用的防風打火機出售，做工精致，小巧美觀，想到單位幾位同事喜愛吸煙，就買了幾個打火機帶著，沒想到安檢時被查了出來，安檢人員聽了我的解釋后，說要請示有關領導，看能否同意我?guī)巷w機。結果，幾經(jīng)折騰，差點貽誤登機時間。當聽到機場廣播摧我登機時，我趕忙說不要打火機了，快速跑去。剛一坐下，飛機就關閉了登機口，開始滑行。
　　 又一次，我調(diào)花溪區(qū)交通運輸局工作不久，市交通局安排我去國家交通學院培訓學習，學習結束后從北京機場乘飛機返回貴陽，我一手提一個包就走了，忘記取走放在安檢臺上的手機，到登機地方后才發(fā)現(xiàn)手機不在身上。當我急匆匆趕過去時，安檢員正要把它送到機場廣播室尋找失主。隨后，安檢員向我問明情況后，把手機還給了我。待我返回登機口時，見大家都登機了。我急了，三步并作兩步登上飛機，臉上的汗珠還來不及擦掉，飛機上就發(fā)出了“飛機馬上就要開始起飛”的信號。
　　 2006年10月黃金周，我想到父親已經(jīng)辭世，母親為兒女們一生操勞，沒出過貴州省，更沒坐過飛機，于是就請了探親假，把母親從老家接到貴陽，游玩了省內(nèi)黔林公園、天河潭、青巖古鎮(zhèn)等景點后，準備陪同母親乘飛機到外省游玩觀賞祖國的美好河山。可母親說，連坐車都要暈車，不要說坐飛機上天了。無論怎樣勸說，她就是不去。其實，我心里清楚，母親是怕花錢。最后，我們只好陪母親到機場外看了看?？吭谕C場上的飛機。2018年冬，母親因病離開了我們，她一生沒坐過飛機，成了我心中永遠的遺憾。
　　 2019年元月，全國氣候普遍寒冷，岳母到浙江她幺女兒家玩耍，眼看要過年了，高速公路因雪凝大，被封路了，鐵路一票難求，坐飛機又太貴，岳母心急如焚。岳母也是媽，我聽說后，主動承擔了岳母乘坐飛機的費用，讓岳母從浙江飛回了貴陽。岳母回家后，可高興了，逢人便講，她有我這樣孝順的女婿，這把年紀能坐上飛機，這輩子值了。
　　 時光流逝，今非昔比。隨著社會的不斷發(fā)展，飛機已成為人們出行的主要交通工具之一，普通老百姓出行也能坐上飛機了?？勺w機的那些往事卻一直銘刻在我心中，令我終身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