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籬】父親是一聲氣勢磅礴的春雷(詩歌)
一聲氣勢磅礴的春雷,
驚醒了地下的歷史記憶。
這里曾經(jīng)是一片沉寂的土地,
沉寂里可以聽得見——
心的悸動,鼻的呼吸,
花的綻放,草的生長。
這里曾經(jīng)是一片喧囂的礦山,
在那個年月里——
人鼎沸騰,煤飛塵舞,
蒸蒸日上,紅紅火火。
這是一塊千古的風(fēng)水寶地,
是我父親最初夢想的唯一皈依。
父親是一聲氣勢磅礴的春雷,
只有在礦山才能炸響。
響聲不影響歷史的記憶,
每時都處于生動的現(xiàn)在時。
這是用一千萬年的光陰,
幻化了一層夾在矸石中的煤炭,
深埋在八百米的黃土之下。
這是用幾十年的時間,
講述了一個悲喜交加的故事,
讓后來人久久無法忘懷。
這就是我父親摯愛的礦山,
是我父親每日里最溫暖的世界,
背著一抹月光走進(jìn)巷道,
迎著晨曦爬出井口,
他幾乎顛倒了時光的順序,
時光沒有改變,卻改變了時光里的他。
幾十年來,幾乎沒有風(fēng)風(fēng)雨雨,
不斷進(jìn)進(jìn)出出的礦山,
風(fēng)雨因?yàn)楦赣H而總是逃避。
無論過去了多么久遠(yuǎn),
礦山的輪廓都在朦朧的記憶里,
經(jīng)風(fēng)沐雨的身影,
父親生怕像他那樣有點(diǎn)佝僂,
佝僂,也還是像一個雕塑,
矗立在我父親的心底。
不怕風(fēng)吹雨打,
不懼冷嘲熱諷,
不在乎世事人情的變遷。
父親的礦山,
就好像開闊的河床,
以博大的胸懷為大河奔騰打開;
就好像奇異的峰巒,
以堅(jiān)強(qiáng)的性格為高山呼喚。
這樣的胸懷超出了礦山的寬廣,
所以,有時候我無法找到,
那座晚上蓋住父親身影的礦山。
那座古老的礦山啊,
是我父親最后告別的地方。
他的身體回到了故鄉(xiāng),
而他的靈魂留在了礦山上。
這里有他春天的夢想,
這里有他咸味的汗水,
這里有他晨光里的激情,
這里有他夕陽里的背影。
我沿著父親曾經(jīng)指引的方向,
尋找那座古老的礦山,
尋找父親留下的腳印,
尋找父親說話的聲音,
尋找父親那雙粗糙的大手,
在矸石上留下的痕跡。
尋找和父親結(jié)伴而行的,
那些大叔大哥們,
他們被煤灰染黑的皮膚里,
燃燒著火紅的光輝。
向我的父親敬禮,
向大叔大哥們敬禮,
這是我想表達(dá)的,
最濃縮的詩意。
我分不清是一聲春雷炸響,
還是礦山內(nèi)部沉悶的火藥被點(diǎn)燃。
所有的聲音的引線,
都在父親的守著握住,
燃燒氣勢磅礴的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