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母親
　　 老了
　　 頭上一條條冰凍的河
　　 泛著銀光
　　
　　 殘留并不對稱的幾顆牙齒
　　 已經(jīng)咬不斷
　　 纖如蛛絲的
　　 棉線
　　
　　 每次重逢
　　 她都用針腳湊緊的魚尾紋
　　 把我的輪廓，臨摹一遍
　　 一遍
　　 一遍
　　 又一遍
　　
　　 大地深沉
　　 無法阻止一只，風(fēng)箏
　　 對天空的執(zhí)念
　　
　　 幼時為挽留一只迷路的風(fēng)箏
　　 拼命拽著長長的線
　　 風(fēng)如此刻薄
　　 把天空吹得翻轉(zhuǎn)
　　 幾乎把手指割斷
　　 每次分別
　　 母親總摸著著那次事故
　　 留在左手無名指根部
　　 早已被陳年舊繭覆蓋的
　　 現(xiàn)場
　　 咳下一線長嘆
　　
　　 一生
　　 被許多條線牽絆
　　 不忍割舍
　　 殘線一旦斷卻
　　 那枚引線的針
　　 就會隨時游走
　　 在所有器官內(nèi)部制造疼痛
　　 細似芒刺
　　 銳如
　　 針尖
　　
　　 二
　　 晉西以北
　　 比偏關(guān)更偏
　　 俯飲一條
　　 流淌著母親乳汁的河
　　
　　 呃
　　 瘦成一條線的母親河
　　 比母親更蒼老的
　　 母親河
　　
　　 血脈為引
　　 繞了五千年
　　 長過生死
　　 比天地更遠
　　
　　 那些守峙在岸邊的群山
　　 久經(jīng)歲月研磨
　　 瘦骨嶙峋
　　 卻依然可以在滴水成冰的冬日
　　 托起一個黎明
　　 一片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