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流水的歲月，在曾經(jīng)過往的時光隧道中旅行，每一次回憶都會讓我感到一些往事如此親切。那年，那月，還有根植在腦海深處不曾忘懷的點點滴滴，都會在記憶中與摯愛的人和物熱烈擁懷。雖然過去的影像似近在咫尺，可歲月的距離卻如相隔天涯。身處東北，寒冷總會如期而至。每年進入十月，氣溫就會驟降。漫步深秋的時候，我總會習慣性地穿上毛衣，讓自己的身體在蕭瑟秋風中，不懼寒風，并感受到一份柔軟和舒適。
　　 提起毛衣，總會讓我溫暖心懷。我從出生到長大，家中的毛衣都是母親手工織成的。那時候，市面上還沒有像現(xiàn)在琳瑯滿目般的保暖衣物風靡流行，家家戶戶都流行手工織毛衣御寒。織毛衣屬于女工活，母親也是其中之一。母親的手很巧，很喜歡為我和父親織毛衣，當然也會織毛褲和毛襪。她的這些活是什么時候?qū)W會的，我并不知道。我問過父親，父親也不知道。父親常對我說，自從和母親結婚后，母親就會織毛衣了。記得在我小的時候，每逢夏季，母親都會將穿了上一冬的舊毛衣拿出來，拆成一縷一縷的毛線束，然后漿洗干凈，晾干后就準備為即將來臨的冬季做織毛衣的準備。那時候的我，很喜歡看這一縷縷的毛線束，白的、黃的、深綠的、紅紫的，就像一條條彩帶掛在涼臺的晾衣架上。母親有時讓我?guī)兔p毛線團。她讓我坐在她面前，將一縷毛線束套在我伸出的手腕上，然后從中挑出線頭，就開始飛快地一層一層纏線團。我的雙手會隨著母親纏線的手左右輕擺?？粗滞笊系拿€束一圈一圈地消失，母親手中的線團卻越纏越大，直到最后成為一個毛茸茸的大圓球。
　　 那時，年少好動的我，總是覺得和母親一起纏毛線團是非?？菰锏氖虑?，便會在纏到一半時，就不愿再坐著，要去外面玩。母親放下手中的線團，將我手腕上的毛線取下來，套在椅背上，然后繼續(xù)纏。我絲毫沒有理會母親，就跑出家找同院子的小孩子玩。等我玩完回到家，已經(jīng)看到一縷縷的毛線被母親纏成一個個圓球，大大小小的，并在衣柜中整整齊齊擺放好，就像新買的一樣。有時候，如果家中毛線不夠用或是需要淘汰，母親就會到市面上專門賣毛線的商店，精心挑選那些耐磨且質(zhì)量好的毛線，買來后為我織新毛衣。
　　 母親會選擇不同的顏色搭配來織毛衣。家里衣柜中，有一個細長的針筒，里面放著粗細不同的竹毛衣針。母親會根據(jù)不同的毛線團選擇合適的兩根竹針。我至今仍然記得母親織毛衣時的情景。母親手中的兩根竹針，像兩只神奇的畫筆，在空中上下輕盈般有節(jié)奏地跳動，將毛線一點點拼接起來，就如同在繪制一幅精美的畫卷。毛線團越來越小，毛衣卻越織越大，等到毛線團用完，毛衣已經(jīng)初具雛形。有時，母親還會用兩種不同顏色的毛線，織成帶花邊或者圖案的毛衣?；ㄟ吅蛨D案的形狀和分布，就好像已經(jīng)在母親心中早已繪制好一樣，搭配非常美觀，看著賞心悅目。母親織成的毛衣，不大不小，非常合身，就像為我和父親量身定做一樣。我真的很佩服母親，她心中仿佛有一條無形的量尺，早已經(jīng)將我和父親的尺碼量好。每次穿著母親織好的毛衣，我總是感到格外溫暖和舒適。
　　 不可否認，對于母親織的毛衣，我是偏愛的。因為我知道，這種偏愛是來自于血溶于水的母子親情?？墒切r候的我，非常貪玩淘氣，而且不懂得珍惜母親織的毛衣，毛衣經(jīng)常被我弄得灰土斑斑，有時竟也劃破。母親看見，雖然也生氣地說我?guī)拙?，但還是將我弄臟的毛衣洗干凈，晾干后讓我重新穿上。至于劃破的毛衣，就需要重新縫補。母親知道我愛玩的天性，為了防止我不愛護毛衣，一般都會為我織兩件以上毛衣。母親織毛衣的辛苦，我那時并沒有過多的感受，直到慢慢長大，才逐漸體會到。等我上中學后，每次夏季看到母親為我織毛衣的背影，以及看到她兩鬢已經(jīng)斑白的發(fā)絲，心中總會有一股暖流涌動。從那時開始，我就珍惜母親為我織的每一件毛衣，不穿時就會整整齊齊疊好，并放在衣柜中。因為我能感覺到，母親織的仿佛不是毛衣，而是編織一份細細密密的母愛。這份母愛，是樸實的，也是無華。母親從來都無怨無悔，但卻讓我體會到一份家的幸福和溫暖，也讓我感覺到一份無法回報的摯愛親恩。
　　 人生中，或許有很多次來自內(nèi)心的感動。母親織的毛衣，往往會讓我不止一次地暗中濕潤了眼眶。我曾經(jīng)問過母親，她是什么時候?qū)W會織毛衣的。母親只是笑笑對我說，具體什么時候?qū)W會織毛衣，她也不知道。但母親在姥姥家是長女，下面還有弟弟妹妹，當初為了減輕姥姥的負擔，很早就學會織毛衣了。那時，姥姥家里的毛衣大部分都是母親編織的。聽了母親的話，我立刻懂了，母親從在姥姥家時，就開始為家人織毛衣來抵御嚴寒，一直到她和父親結婚，又把這份織毛衣的習慣帶了過來，用她的雙手為我和父親編織溫暖。
　　 后來，我去外地上大學。臨行時，母親總是會將提前織好并洗得干凈整潔的毛衣整齊疊放在行李箱中，并且一遍又一遍囑咐我，天氣冷了，一定要多穿衣服，別忘了穿毛衣。每逢寒冷來臨后，母親還會給我打電話，要我一定要穿得暖和，別凍著。這種簡單質(zhì)樸的話，母親不知說了多少遍，可我一點都不覺得嘮叨。相反，只要母親一提起毛衣，我的腦?？偸菚‖F(xiàn)出母親為我織毛衣的一舉一動。不知不覺中，我就會拿出母親為我織的毛衣，慢慢撫摸著上面每一條毛線的紋路，柔柔軟軟的，還帶著一股不易察覺的馨香。毛衣穿在身上，暖暖的，就仿佛將寒冷全都擋在外面。此刻，我覺得毛衣就像是連接我和母親一條無形的紐帶，讓我在成長的過程中，都會與母愛緊密相連。
　　 隨著時間的流逝，母親逐漸變得衰老，頭發(fā)早已灰白了，可她還是會為我和父親織毛衣，就像是已經(jīng)成為了恒古不變的習慣。在我結婚后，因為妻子不擅長織毛衣，母親就在給我織毛衣的同時，也為妻子織毛衣。妻子常對母親說，現(xiàn)在都能在商場買到毛衣了，您就不要織了。母親聽后笑笑說，買來的毛衣沒有手工織的暖和，還是織毛衣好。妻子看到母親的堅持，也就不再拒絕了。當我有了可愛的女兒后，母親非常高興，于是就開始為她的孫女織毛衣。女兒小時候的毛衣幾乎都是母親織的，而且格外用心。母親喜歡用女兒喜歡的顏色織毛衣，而且顏色搭配得更加豐富而絢麗。女兒喜歡天藍色，母親就選擇藍色作為主色調(diào)，有時也會加上一些其他的顏色，讓毛衣看起來更加美觀。女兒很喜歡母親織的毛衣，無論在幼兒園，還是上小學，她的毛衣都是校園里一道最靚麗的風景。我知道，這是母親將對于孫女的愛，全都一點一滴編織在毛衣里。就像當初為我織毛衣一樣。后來，隨著母親的年齡越來越大，眼也花了，并在我和父親的再三勸說下，母親才慢慢不再織毛衣，但天冷時，還是會叮囑我，讓我告訴妻子和女兒，要多穿衣服，穿毛衣御寒。她的話就如從前一樣，讓我感到親切，也感到心潮澎湃。
　　 后來，社會上流行的保暖衣服越來越多，款式也更加新潮時尚，母親織的毛衣跟這些衣物比起來，已經(jīng)顯得落伍和過時。妻子早已很多年都不穿母親織的毛衣，就連長大的女兒也漸漸淘汰母親的毛衣，可我卻依然保留著母親多年前為我織的幾件毛衣，因為這已經(jīng)不單單是為了保暖，更是一種難以割舍的懷念?？粗@些舊時光中的毛衣，總讓我回憶起當年母親編織時的情景。毛衣上的一絲一縷、一針一線，都飽含母親為了家庭的辛苦付出，也體現(xiàn)母親一顆溫柔至暖的心?；叵胍郧?，我就是穿著母親編織的毛衣，渡過了一年又一年的秋風冬雪，也經(jīng)歷了一道又一道的崎嶇坎坷，歲月中始終把寒冷擋在身外，并把溫暖和幸福走成了身后一片最美麗的風景。
　　 如今，天又冷了。我站在窗前，看著屋外的冷風吹過每一個角落，葉子已經(jīng)變黃，有些已經(jīng)悄然飄落。行走的人們裹緊了衣服，腳步也變得急匆匆。我知道，又到了穿毛衣的季節(jié)。我回身打開衣柜，再次看著母親織的那幾件毛衣。這些毛衣依舊整整齊齊疊放在衣柜中。它們在我眼里，雖然已經(jīng)顯得陳舊，但還是感覺很柔，很美。我的思緒不由得又一次回到了過去。想著，念著，淚水便悄然盈滿了眼眶。
　　 我靜靜地看著眼前的毛衣，忽然明白這既是一種珍惜，也是一種思念。歲月似流水般匆匆而去，時間也如白駒過隙，如今母親留下的東西已經(jīng)屈指可數(shù)，但每一件都在我心中彌足珍貴。就像眼前這幾件毛衣，還有從前母親為我編織的每一件毛衣，都曾經(jīng)給了我一份思念，也讓我多了一份感動。它讓我在人生蔥蘢的歲月中，感恩毛衣帶來的所有溫暖的時光，也讓我在每一次觸動心中最柔軟的記憶時，都感到不再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