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花】張京生(小說)
清明節(jié)剛過,春風帶著寒意吹過街頭巷尾,犄角旮旯背陰的地方,還有少量的殘雪碎冰在陽光下打瞌睡。
吃罷早飯,李強百般無聊地靠在沙發(fā)上,有一搭無一搭地看著電視里的節(jié)目。忽然身旁的手機響了,李強看了一眼屏幕,是個陌生號,他沒有理會,繼續(xù)看著電視。
電話一直響著,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這是誰啊?!崩顝娻u著眉頭拿起電話,“喂,你好,哪位?”李強懶洋洋地問道。
“大哥,是我?!痹捦怖飩鱽砀呗暣笊さ穆曇?。
李強細聽,不熟悉,便提高聲音問道:“你誰啊?”
“大哥是我,我是張京生,咋的,忘了?”對面很是親切。
“張京生?”李強在腦子里使勁兒地搜索這個名字,沒有印象,“我們認識嗎?你打錯了吧?”
“我大哥和你是同學,我三哥和你是一個單位,你忘了,咱倆還在建三江喝過酒呢!”對方提示道。
李強的大腦飛快地轉(zhuǎn)著,忽悠一下想起來了,是有這么個人,是他一個同學的弟弟,有一年在建三江施工的時候見過。
“啊,你是張老四吧?”
“對對,大哥,是我。”
“找我什么事兒?”
“我有個工程想請你給我當工長,你看看有時間嗎。”
李強沉吟了一下:“我想想再說吧。”
“那好吧,大哥,我等你回信兒?!睂Ψ接懞玫馗尚陕曣P(guān)了電話。
李強對此人并不了解,甚至說是不認識,只是有一年他在建三江帶隊施工時,正好趕上徒弟也在建三江張京生的施工隊干活,徒弟把他引薦給張京生。
張京生有好幾次要請李強喝酒,李強都推辭不去,后來張京生提到他大哥張京斯和三哥張京福,李強這才勉強去了一次,不過這是好幾年前的事了,李強早就把他忘到腦后去了。
撂下電話,李強接著有一搭無一搭地繼續(xù)看電視,剛才的事兒根本就沒有往心里去。李強的原則是,不熟悉的人找他干活堅決不去。因為他曾經(jīng)上過當。有的包工頭說大話使小錢,用你時好話說盡,牛逼吹的震天響,工程快結(jié)尾時就開始拖欠工資。你管他要工資,他就百般推脫耍盡無賴,所以李強盡量不與不了解的人打交道。
傍中午時分,李強正在沙發(fā)上躺著昏昏欲睡,電話又響了,還是張京生打來的。
李強委婉地推脫,說自己過一段時間就有工程了,讓張京生找別人。
可是張京生再三地懇請李強幫幫忙,保證李強的工程開工就讓李強走,絕對不耽誤李強的事兒,還總是提他的兩個哥哥。
該著李強被張京生騙,他竟然鬼使神差地相信了張京生,忘記了自己的原則。
第二天上午,李強在望江賓館門前見到了張京生。
張京生不到五十歲,長得五大三粗,黑燦燦的大圓臉,濃眉毛大眼睛,說話像打雷,看外表聽言談是個爽快人,只是他身旁站著一個手里拿個小鏡子正在抹口紅的,二十七八歲的,打扮不尋常的女人,讓李強怎么看都對張京生的人品有所懷疑。
張京生熱情地拉著李強的手寒暄,又把他的兩個哥哥搬出來套近乎,并對那女人說李強是他的好大哥,和他的兩個哥哥也是好哥們等。
那女人張開血紅的櫻桃小口,沖李強咧嘴一笑,扭捏地喊了聲哥。
李強心里一陣痙攣往外冒涼氣,上下打量一下女人,轉(zhuǎn)頭用目光詢問張京生。
“啊,這是我對象?!睆埦┥鷫褐らT回答。
……
李強因為第一次與張京生合作,必須要對張京生的為人做一些了解,所以他提出工人的工資每半個月一開,工人吃住和來去的車票由張京生全部負責,還包括給工人上意外傷害保險等。
李強以為張京生不會同意傷害保險這苛刻的條件,他正好順水推舟地推掉這個工作。但令李強沒有想到的是,張京生爽快地答應(yīng)了這些條件。這讓李強覺得張京生這人還不錯,他知道,一般的包工頭是不會給工人上意外傷害保險的,因為那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既然張京生能做到這一點,就說明這個人靠得住,所以李強也爽快地答應(yīng)了張京生。
最后張京生請求李強幫忙雇幾個工人,他現(xiàn)在的人手不夠。
說實在的,李強一般不給這些包工頭兒找工人,他太知道他們的德行了,不過這一次他又鬼使神差地答應(yīng)了張京生的請求,幫忙找十幾個民工。
那承想,就這一件事兒李強就被張京生給套住了,張京生給工人上的保險,其實是用別的工廠的保險單改動偽造的。
工程是安裝鋼結(jié)構(gòu)廠房,在李強的指揮下,工程進行得很順利。
半個月到了,張京生把工人的工資給開了,李強放下心來。
到了第二次發(fā)工資的日子,張京生對李強說甲方今天才給打款,得找人串現(xiàn)金,工資稍等兩天。李強把工人召集到一起,張京生拍著胸脯保證,三四天準開工資,結(jié)果等了一星期。
既然張京生說話算話,工資拖后幾天也不算問題,李強帶著工人一如既往地施工,豈不知李強正一步一步地鉆進了張京生設(shè)計好的圈套。
從第三次發(fā)工資開始,張京生找各種理由往后拖延,已經(jīng)壓了一個月兩次工資了,工人出現(xiàn)了騷動。
“張老板,為什么不守信用,現(xiàn)在我找的工人都向我要工資,我怎么辦?”李強找到張京生問。
“大哥,我也挺著急,可是甲方?jīng)]有給我撥款,我也沒錢發(fā)工資,你先和工人解釋一下,求求你了。”張京生近乎有點哀求道
“我怎么能相信你,一共一萬多元錢你還要拖欠……”
“大哥,你放心,我要是欠工人工資不給,出門就讓車壓死,讓我全家死!”張京生賭天賭地發(fā)誓。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李強也不好再追了,臨了李強又道:“你不用發(fā)這個毒誓,只要你這幾天給工人開工資就行了,別死這個死那個的,小心應(yīng)驗了?!?br />
工人們在李強的安撫下繼續(xù)工作,其間就開始有人找借口向李強借錢,有的是家里媳婦來電話要用錢,有的是要買種子化肥需要錢,更奇葩的是說家里給介紹的對象要過彩禮錢,那理由真是五花八門。
李強沒辦法,又找到找張京生,張京生還是求李強再緩緩,說錢到了馬上就開資。
但是工人不干啊,他們是農(nóng)民進城務(wù)工的,在他們的心里有一條不成文的規(guī)矩,那就是誰找他們來的,誰就得負責給工錢,要不怎么有領(lǐng)村子里人出來干活的小工頭,最后被債主逼得走投無路呢。其實所謂的債主就是他帶出來的親戚朋友鄰居,這些人賺了錢不會感謝你,他們覺得是自己出力賺的,是應(yīng)該得的,但要是被欠了錢,那可不行,誰帶他們出來的,誰必須負責給工錢。
李強也沒辦法,從家里背著媳婦分兩次拿出了五千元錢,每人借了一點兒,算把事情平息下去了。工人們覺得李強說話算數(shù),也就不再提工資的事兒了。
李強通過張京生哥哥的一個親戚,徹底了解了張京生的為人。
據(jù)張京生的親戚講,張京生是一個對朋友,對同事,包括對自己家人極不負責任的人渣。他媽有病住院,他三個哥哥輪流給他打電話讓他拿分攤的治療費,他就是一句話,沒錢。他老婆也是因為忍受不了他招搖撞騙和她離婚的,他兒子在北安當武警,復(fù)原前讓他想辦法找人安排個工作,他告訴兒子在當?shù)卣覀€對象別回來了,因為房子已經(jīng)被他給賣了,從此他兒子就不認他這個當爸的了。如今他和那個在夜總會做小姐的對象租房住,他的幾個哥哥也不太搭理他。
李強了解了張京生的為人后,恨得直拍自己的腦袋,他無可奈何地對工人說;“別干了,越陷越深。”
“那我們的工資咋辦?你給呀?”工人嚷嚷道。
“我憑什么給!”李強有點急,“你們掙錢給我一分了,還是請我吃一頓飯了,我從家里拿錢借給你們,你們謝我了嗎?咋的?我找你們出來掙錢還欠你們的了?”
“那,那咋整啊,咱也不能白干??!”
“誰讓你們白干了?!崩顝姼呗曊f道,“張京生不給開工資就罷工,咱們逼建設(shè)單位給張京生打工程款,大家拿到工資就散了吧?!?br />
這一鬧還真好使,建設(shè)單位出頭了,逼著張京生給工人補發(fā)了工資。因為建設(shè)單位并不欠張京生的工程款,是張京生挪用工程款買了一輛二手轎車,他想用拖欠工資的辦法把這批工人逼走,然后再重新雇人,沒曾想工人罷工了,建設(shè)單位告訴他,要是不給工人發(fā)工資,就和他解除合同。
工人拿到工資后,李強說;“大家散了吧?!?br />
有人不高興地說;“那這幾天就算白干了?”
李強生氣地道:“那你還想給他干啊,說好了,你們誰愿意接著干我不管,但是從今往后和我沒關(guān)系。
……
張京生氣急敗壞地給李強打電話。
后來有人告訴李強,說張京生無情無義的事兒做多了,連老天爺都憤怒了,有一次他陪著對象練車時,那個女人錯把油門當剎車,把正在墻邊站著抽煙的張京生擠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