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鬼小子(微小說)
一
一個春暖花開的季節(jié),我離婚了。
我并不想讓親戚朋友們安慰我受傷的心靈,便悄悄地離開了這座城市,找了個山清水秀的小城落腳。這里的人淳樸友善,最主要是這里的房租便宜。我選擇了一座古色古香的建筑,有些破舊的圍墻兩米多高,青石磚砌成的房子上爬滿了爬山虎,五顏六色的喇叭花如寶石般點綴在上面,這座妝點的古宅猶如落魄的貴婦人,還在用盡心思強撐著顏面。
我一眼就看中了這里,環(huán)境幽靜,遠離其他建筑,院墻又高,有利于我靜下心來寫作。而且家具樣樣齊全,我什么都不用自帶。住進去后,我簡單打掃了一下,伸個懶腰才發(fā)現(xiàn)夕陽西斜,黃昏已過,伸手開燈時,才發(fā)現(xiàn)停電了。我叉著腰正琢磨怎么辦時,門外傳來砰砰的叩門聲。
“誰啊?!”我大聲問道。
沒有人應答,我悄聲走到門口屏住呼吸,側(cè)耳傾聽,只聽見院子里的樹葉被風吹過發(fā)出的沙沙聲。透過窗子向外看了一眼,窗外已是漆黑一片。
“無聊?!蔽亦止玖艘痪?,摸索著上了床。忙碌了一天,又累又困,躺在床上卻又睡不著了。剛才是誰在敲門?是有人惡作劇還是什么?為什么沒有離去的腳步聲,這人會不會還站在門外?如此一想,我脖子后突然涼了一下,仿佛有人吹了一口涼氣。我趕緊縮進被子里,胡思亂想了半夜,最后還是抵不住瞌睡蟲的襲擊,慢慢睡著了……
第二天我去問房東王婆婆,怎么停電了?
王婆婆吃驚地看著我說:“沒停電呀!”說著她拉了一下電燈,燈亮了。我忍不住皺著眉說:“那是我的電壞了嗎?為什么一直沒電呀?”
王婆婆聽了也納悶,叫來了她的孫子,一個三十多歲沉默寡言的年輕男人,長得并不好看,眼神冰冷,看見我就像看見空氣,生硬地說:“那房子沒推上電閘!”
我的心頓時咯噔一下,心想開什么國際玩笑,昨天白天我還試過電燈開關,絕對有電。這小子竟然告訴我沒推電閘,天下還有這么邪門的事?
他也不理我目瞪口呆的樣子,大步走進我的房子,在衛(wèi)生間里找到了電閘。如他所言,電閘真的沒有推上去。我如斗敗的公雞一樣耷拉著頭,又有點心驚肉跳,雙手微微顫抖,一再聲明昨天我明明開燈了,有電。
那小子不吭聲,弄好了就走。臨出門前,他突然回頭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中一閃而過的是擔憂。奇怪了!我小聲嘟囔,怎么覺得這房子的一切都莫名其妙的,不會是什么鬼屋兇房吧?如此一想,更覺得這房子陰森森的恐怖……
一個人呆得害怕,我索性走了出去。
二
來到了房東王婆婆的家,王婆婆正在院子里曬被子。我走過去搭了把手,王婆婆沖著我笑了笑,眼中的慈祥讓我想起了媽媽,禁不住鼻子一酸,差點流下淚來。王婆婆似乎瞧出了我神色不對,拉著我的手坐在院子中的椅子上,柔聲問道:“閨女!是不是遇見什么難事了?來!和婆婆說說,婆婆可是過來人,看得比你們透徹?!?br />
“婆婆!我……”有些話憋在心里久了,堵得慌。于是,腦袋一熱,就把老公劈腿導致我們離婚的事和她說了,誰知她聽完歡喜地說道:“傻孩子這有什么煩心的,有道是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他不懂得珍惜你自有人珍惜你。聽婆婆的,再尋個男人,比他強萬倍?!蔽衣犃丝嘈χf:“再找個男人,哪那么容易??!我也不年輕了,不化妝的臉并不漂亮,半老徐娘,沒正當工作還經(jīng)常熬夜,誰會要我?
“我孫子是個好孩子,你喜歡他嗎?”王婆婆像是聽見了我的心聲,湊到我身邊,低聲在我耳邊說道。
“奶奶……”一聲大喝,竟然在我們身后響起。
我尷尬地回過頭,看見那冷小子臉色鐵青的正站在我們的身后。他猛地走過來抓住了我的手臂,硬拽著我回了家。我用盡全力才掙脫了他的手,怒目瞪著他。他幾次欲言又止,眼光如箭般看向我,好像恨不能在我身上戳幾個窟窿,可他最終什么也沒說就走了。
這事郁悶了我一天,平白無故受個陌生人的氣,我這是招他惹他了?
煩了一天。到了晚上夜色濃濃的時候,我的心終于平靜了許多,剛關上燈又聽見“嘭嘭……”的敲門,頓時寒毛直豎,身體反射似的站了起來。
“誰?”我大喝一聲。外面的人像是沒聽見我的叫聲,仍然在敲,聲音不大不小,始終一個力度。我提高了音量,又叫了一聲,外面的敲門聲突然停了。聲音一下子消失,可是為什么我突然感覺到整間房子都籠罩在一片恐怖的氣氛之中呢?
我悄悄走到窗邊,向外望去,血紅的月亮散發(fā)著陰森森的光芒,樹葉張牙舞爪地晃動著,卻聽不見一絲聲響。太詭異了!我的心突然發(fā)寒,趕緊抱著身體,手無意間觸碰到了手機,我立刻拿起來下意識地打給了老公。他的聲音很低沉,冷冷地問我:“什么事?”他的聲音讓我一下子清醒了。什么事?我能找他什么事?我和他已經(jīng)沒有關系了。我是死是活關他什么事呢!我立刻掛斷了電話,心中一陣絞痛,渾身無力地蜷縮著身體蹲在墻角……
三
一陣瑣瑣碎碎的開門聲,緩和了我的情緒。眼前一切,我又不得不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驚叫出來,甚至不敢呼吸。昏暗之中,王婆婆躡手躡腳地走進來,慢慢地走向我的床。她手里拿著一把菜刀,月光下發(fā)出耀眼的光芒,突然,她高高舉起了手里的刀,猛地向床上砍去。
我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喉嚨卻像被什么東西塞住了,喊不出來。
“住手,奶奶住手……”門被突然撞開,燈突然亮了,冷小子白著臉地沖了進來。
王婆婆慢慢回過頭,她的臉色灰白如紙,雙眼通紅,渾身僵硬,眼睛直直地盯著她孫子說:“你不是喜歡她嗎?奶奶讓她來陪你?!?br />
“不!奶奶,我不喜歡她,我只喜歡待在奶奶身邊。求你了,奶奶,別讓她來煩我,我討厭她這樣嘰嘰歪歪的女人?!崩湫∽舆呎f邊走到王婆婆身邊,摟住了她的肩膀,倆人走路的姿勢特別僵硬,怎么看都像兩具僵尸。
我被嚇壞了!
他們走了很久,我才像死了一次又活了過來,小腿傳來麻麻酥酥的感覺,眼睛死死地盯著門,真害怕再有人闖進了。似乎整整一夜我沒敢動一動,因為太累,我還是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許久,周邊沒有動靜,我突然驚醒還是有些害怕,覺得這里不能久留,于是起身準備先逃離。打開房門,一股濃霧襲來,屋外更是被一片濃霧籠罩著。我沒有猶豫就沖進了濃霧,憑著記憶,我想我能先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走啊走啊,可不知走了多少路,又摔了多少跤,還是穿不過濃霧,這可把我嚇了個半死!
這可怎么辦呢?可到處都是濃霧,我怎么也逃不出……
就在我又累又餓又絕望的時候,一雙冰冷的手突然抓住了我的手,帶著我向一個方向跑去。不久,我發(fā)現(xiàn)濃霧越來越淺,我隱約看出那手就是那個冷小子,心里一驚,慌忙甩開了他。
他也沒勉強,指著前面說到:“對不起!是我奶奶自私地想要留住你給我做媳婦,可我不想你因為我枉死,回去吧!逃避不是辦法,敢于面對,你才能真正越過心里的坎!”說完,他的身體逐漸變淡,最后消失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被凍醒了。
醒來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墳地里——最近的兩座墳,一個是王婆婆的,一個是她孫子的。
我楞楞地看著,突然從驚恐之中回過神來,驚詫地深吸了一口涼氣,快速跑出了這片墳地。走了一會兒,便癱坐在馬路上,大哭起來!找什么山清水秀的小城落腳,這不過是我自己騙自己的謊言,我是拿著毒藥來墳地自殺的!
剛剛經(jīng)歷了這死里逃生,我感覺自己重新活過來了。當我風塵仆仆出現(xiàn)在父母面前的時候,我才知道自己犯了多么大的一個錯誤——因為我的不告而別,父母一夜白頭。見我安然無恙回來了,他們又哭又笑,緊緊地把我擁在懷里。這一刻我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無憂無慮想哭就哭,想笑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