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那一年冬天(散文)
那一年冬天,我正上小學(xué)四年級,學(xué)校離家三十多里路。每天,天還沒亮,母親就得早早起來為我們兄妹三人做早飯。吃罷早飯,我們迎著刺骨的寒風(fēng),穿著單薄的棉衣,步行三十里山路去上學(xué)。那時我們?nèi)?,全靠父親一個人在生產(chǎn)隊干活,以微薄的收入養(yǎng)活我們?nèi)?。我由于體弱多病,常常住院,再加上母親疾病纏身,家里已是貧困不堪。受盡一個大字不識的父母吃盡了苦頭,說什么也要咬緊牙關(guān),再苦再難也要供我們姐弟三人上學(xué)。
有一天,我們家的一個城里親屬,來到我們家做客,看到寒冷的冬天,有病的母親穿著破舊的棉襖,便生了憐憫之心。給母親買了一件大花棉襖。可是,母親舍不得自己穿,考慮再三,把這個大花棉襖給我們兄妹三人當(dāng)中,體質(zhì)最弱的我穿。那一天,外面下著大雪,只有十一歲的我,不情愿地被母親逼著穿上這又肥又大的大花襖。那是一件藍(lán)色底面上帶著一朵朵白色菊花的大棉襖。盡管穿在身上很不合體,臃腫難看的很,可也確實保暖。
那一天,當(dāng)我低著頭,羞羞捏捏地走進了教室,在我后桌的同學(xué)小紅,一看見我,先是一愣,然后便大呼小叫地喊了起來“快來看?。〈蠡ūщu進來了。“哈哈哈哈……頓時教室里沸反盈天,同學(xué)們笑的前仰后合,齊刷刷的目光齊向我射來。此刻,我好像是天鵝湖里的丑小鴨,我的眼淚止不住地刷的流了下來,陷入了窘迫的境地。幸好老師走進了教室,頓時教室里恢復(fù)了平靜。一個上午,我都在同學(xué)們指指點點掩面而笑中度過。
第二天,窗外北風(fēng)呼嘯,依然是那么寒冷,又飄起了雪花。此刻,我已下定決心,凍死也不穿那件令我難堪的大棉襖。母親見我不穿,問清原因后,便左勸右勸,母親說“讓他們笑好了,笑夠了也就不笑了,你有病,最怕感冒,一感冒就得住院,知道嗎?等年底有錢,媽媽給你買件合身的棉襖穿,聽話,我的好女兒”。盡管母親好話說了一大堆,可是,倔強的我卻什么也聽不進去,滿腦子里面晃動的都是同學(xué)們譏笑的影子。
我的倔強,終于激怒了母親,一向從來舍不得打我一下的母親,順手拿起雞毛撣對我厲聲吼道:“你穿不穿”?看見母親此時氣得臉色發(fā)青,我想屈服,可是又一想到被同學(xué)們譏笑的情景,我還是堅決不穿。啪,啪……雞毛撣落在我的身上手上,我挨打了,我慘叫著,哭叫著跑了出去。
上課了,今天第一堂是語文課,老師給我們講的是古詩《游子吟》。今天重讀昨天講的這首詩,我的心里不知有多么難過,摸著手上被母親雞毛撣抽打腫起的傷痕,淚水止不住地流下來。幸好我用書本遮住了流淚的雙眼。
我想起母親,一向從來也舍不得動我一根指頭的母親,不知為什么今天卻一反常態(tài),下那么狠的手打我。想起平日里母親對我是那么的疼愛有加,再想起今天。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失落難過,那時候,我是那么的年幼無知,怎能明白打在兒的身上,疼在母親的心上。
“芳芳,你母親來找你”順著老師的目光,我看見教室外,站著一個渾身飄滿雪花的雪人,那是母親嗎?一個患有嚴(yán)重的氣管病,穿著那件很破舊的棉襖,從三十里山路趕來為我送棉衣的母親嗎?此刻,老師把母親迎進教室,母親向老師說明來意。氣喘吁地哆嗦著,把包袱打開,顫抖的雙手把棉襖伸開給我穿上。然后撫摸著我被打傷痕的手,淚水汪汪。不知為什么,此刻,面對母親心如刀絞,愧疚的淚水流了下來,縱有千言萬語,想對母親說,可是我竟呆呆的站在那里,除了淚流,竟一句話也說不出。
母親走了,在風(fēng)雪彌漫中走了,望著漸漸遠(yuǎn)去步履蹣跚的母親,我的心碎了?!按饶甘种芯€,游子身上衣”那天老師讓我朗讀這首詩,我只讀了兩句,便淚流哽咽地再也讀不下去。
一晃多少年過去了,母親由于積勞成疾,過早地去了天堂。多少年來,每當(dāng)雪花飛舞的冬天,我就會想起那年的冬天,油然的會讀起那首《游子吟》,每讀淚流。
大千世界,母愛的方式多種多樣,有錢人的母親會讓兒女生活在富貴甜蜜之中,雖然我的母親沒有讓我生活在,富裕的環(huán)境之中,并且她是一個大字不識,普普通通,拙辭納言的農(nóng)婦。但是,她給我的母愛并不比有錢人的孩子少。雖然我的童年,沒有過上衣食無憂的幸福生活,但是母愛的陽光卻一直在照耀著我,溫暖著我,使疾病纏身的我,貧苦的童年,心中始終充滿著親情,充滿著摯愛,充滿著溫馨,至今那母愛的陽光,在我心底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