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讀嚴歌苓的《小姨多鶴》，實是因觀其同名電視劇而引發(fā)的。
　　 許多年來，能夠吸引我眼球的文學作品和影視劇寥寥無幾，至從觀看了由孫儷主演的《小姨多鶴》，深深被其劇情沖擊，甚至于被其中某些劇情感動得流淚。溯本清源，便極想知道據(jù)其改編的小說是個何等模樣。于是乎，我找到并打開了它。
　　 小說是在一種毫無征兆的情形下展開的，沒有鋪墊，上來就談賣人，而且是警察在賣人。這么個寫法，一下子就把讀者的視覺和思維拍實在這開頭的文字上，感覺仿佛有人當頭給了你一棒，待你眩暈時，卻丟下一句“好好地弄個女鬼子回家干什么”，更是讓你眩暈。干完這些個“壞事”，作者筆峰一轉(zhuǎn)，開始不厭其煩描寫張儉一家為買“女鬼子”所發(fā)生的語言沖突和行為矛盾。其中，老張夫婦的自私和兒子張儉的多情，活靈活現(xiàn)，躍然紙上。末了，“女鬼子”竹內(nèi)多鶴是買回了家，然而，家庭矛盾也開始爆發(fā)。令人可笑的是，“中日戰(zhàn)爭”似乎并未停止，它們又在張家兩個女人之間爆發(fā)。一個是被日本人迫害得不能生育的朱小環(huán)，另一個則是才買進來的竹內(nèi)多鶴。多鶴的出現(xiàn)，更多的是一種說法，老張家的說法。既然自家的孫兒是被日本人弄沒的，那么自然要從日本人肚里討回來。小說后十多個章節(jié)主要圍繞張家的兩個女人的情感糾結進行描寫。觀之，我認為應從這三組詞匯進行分析，它們是無奈、柔韌和湊合。
　　 先說無奈，書中曾提到過兩個女人的跑。朱小環(huán)的跑是跑回了娘家，她想以此來反抗公婆給兒子納妾（雖然明面上說的是借腹生子）。另一個層面則是痛恨張家二老對自己無情。試想在她生命垂危之時，他們意然選擇“棄大保小”。然而，她的反抗是那么的軟弱無力，在公婆“軟硬兼施”的哄騙下，她只得無奈地回到這個家，而且自我安慰丈夫是愛她的。她回來了，多鶴卻偷著跑掉了。多鶴的跑更多是向往，她雖然沒有了家，卻有著自己的祖國。然而，“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她能跑多遠？最可氣的是，捉她回來的卻是朱小環(huán)。且看這段描寫:“她上去一把扯住她就往院里扯，一面揚開嗓門叫道：回來了回來了！外頭不好打食兒，餓掉了膘又找咱喂來了。小日本婆聽不懂小環(huán)的話，但她的嗓音聽上去像過年一樣熱鬧……”看到這，立時一個傻大姐形象呈現(xiàn)在面前，常言道：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她從一個反抗者變成一個幫兇。她愿意這樣么？答案還是兩個字一一無奈。之后，多鶴被迫懷孕并生了第一個孩子丫頭，朱小環(huán)只能默認這既成事實。
　　 在與張家父母分開后，他們遷到新的地方，朱小環(huán)頭上沒有了壓迫，儼然成了這家的老大，虛榮心也得到滿足，特別是在山溝里救了多鶴母子，她身上母性的光輝便不斷的在放大。這就讓我不得不正視第二個詞匯一一柔韌。
　　 在多鶴為張家生下一對雙胞胎兒子后，張儉為了避免因多鶴日本人身份帶來的危險，便以帶多鶴去鎮(zhèn)上游玩的名義丟棄了她?？苫丶液髤s遭到朱小環(huán)一通埋怨和臭罵。多年的一起生活，使得朱小環(huán)已經(jīng)從心底接受了多鶴，并在行為舉止上被其潛移默化。在多鶴消失的一個多月里，她竟然產(chǎn)生了諸多不適，便常常埋怨指責丈夫以為消磨。
　　 再說多鶴，憑著對孩子的掛念，克服了眾多磨難終于找了回來。當她再次回到這個家的時候，三個人的情感發(fā)生了變化，除了小環(huán)更加覺得多鶴在這個家的不可或缺，張儉也漸漸感到了多鶴的美，一舉手一投足都是。當這種被忽視了幾年的美被感知時，張儉開始瘋狂地愛上了多鶴，他們頻頻私會，并在校園里、灌木叢中、蘆葦溝、后山坡野合。后來竟大膽的去電影院甜蜜歡愉。張儉被捉，多鶴逃走。當保衛(wèi)科的人追問逃走的那個姘頭是誰時，張儉說是我愛人，這句話深深感動了多鶴，從前，她依附這個男人是為了生存，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她已真真切切的愛上了他。
　　 在此之前，張儉的另一句話也感動過朱小環(huán)，也就是當年父母準備棄大存小時，他卻喊出了要老婆不要孩子，這就使得朱小環(huán)出面救了張儉還有多鶴。
　　 本來以為步入平靜安穩(wěn)生活的張家，卻于這時闖入兩位不速之客一一小石和小彭。這兩個年青小伙的介入，徹底打亂了張家的生活節(jié)奏，特別是小石，他竟然以告發(fā)多鶴身份為由奸污了她。為了報復，張儉制造了一場“事故”殺害了小石，雖然事情被蒙混過去，但還是為張儉后來的被捕判刑埋下了禍根。
　　 文末，我再來說最后一個關鍵詞一一湊合。文化大革命爆發(fā)后，因有人揭發(fā)，張儉的舊帳還是被翻出，最終，他因殺人罪和重婚罪被判死刑，緩期兩年執(zhí)行。三個孩子也于此時知道了小姨真正的身份，一時間，這個家庭陷入一片混亂之中。且看此時的朱小環(huán)是怎樣處理這個爛攤子的。她在公審現(xiàn)場隔著數(shù)層封鎖對著臺上的張儉叫喊，她喊丫頭好、兩個兒子張鋼張鐵好，多鶴也好。其實這不過是說給丈夫的美麗的謊言。從公審現(xiàn)場離開，她專門去菜市場買了一條魚，回家做了魚頭湯，以慶賀張儉只是判了死刑，緩期兩年執(zhí)行為。她認為兩年時間還挺長，或許中間會有變故，比如說改判、減刑或者無罪釋放。人只要活著，就會有希望。而此刻的多鶴卻想到了自殺。在傳統(tǒng)教育中，中國人崇尚生，而日本人則崇尚死，多鶴認為自己不能這么屈辱的活著。小環(huán)便時常勸誡她，“這年頭，誰家沒個關起來的人?！彼J為，日子總要往前走，事事繁雜，何必拎得那么清，想開些，活著才是頭等大事，只要能活著，其他任何事都可以靠后，都可以湊合。她是這么說的，也是這么做的。那時，多鶴丟了工作，張儉又被抓，為了支撐起這個家，小環(huán)什么齷齪事情都做過，在菜市場順人家肉條，在招待所偷人毛巾去換雞蛋等等。這些，從前是多鶴所不齒的，然而此時她默認了她，并跟著她一起隨波逐流?？梢哉f在日子順境時是小環(huán)受多鶴的感染，而在逆境中，則是多鶴向小環(huán)學會了生存，學會了湊合。她跟著小環(huán)一起混日子，竟然發(fā)現(xiàn)湊合著過也沒什么不好。日子就這么一年兩年的過去，誠如小環(huán)預言的那般，張儉從死緩改判成無期，又從無期改判為二十年，最后竟然平反。后來，中日建交，多鶴回去了日本，再后來，通過各和渠道，她把患了絕癥的張儉接去日本治療。之后，他們的兒女也陸續(xù)去了日本，只留小環(huán)孤單的生活在國內(nèi)。
　　 讀完整部小說，內(nèi)心極不平靜，深深為其中人物打動，感嘆之余，又會學習到作者創(chuàng)作手法而慶幸，全篇著墨最多的是朱小環(huán)，而真正的女主人公竹內(nèi)多鶴卻出場不多，似乎是個隱型存在。我認為這正是作者的高明之處，這正如魯迅先生的《藥》之中夏瑜，著墨不多，他卻是真正的主角。作家嚴歌苓正是採用“以繁襯簡、以艷襯素”的手法將多鶴這個形像一步步推向極高處，這不能不讓人佩服。然而，人無完人，在閱讀的過程中，我發(fā)現(xiàn)其中某些句子著實拗口。不知是地域差別，還是作者手誤。瑕不掩瑜，這些都不影響作品的成功和優(yōu)秀。最后，用小說中描寫小環(huán)的一句話結束此文吧一一她就是吵架，也把別人吵得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