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航】回家(散文)
披著第一縷曙光回家,心情歡快如六月枝頭鳴唱的翠鳥。
在社區(qū)停車場停好車,踏上通往家的水泥路,腳步如風,遠遠看見母親站在二樓陽臺一角眺望,鼻子一熱,招了招手。
走到家門口時,雙鬢斑白的父母已在門外等候,孩子一邊叫著外爺外婆一邊飛快跑上去抱住母親,仰著小臉親昵地說想外婆了。父親雙眼洋溢著笑,伸手摸了摸孩子的頭,叫著我的小名走上前接過我的包,說他早早就把羊肉泡饃提回來了。清湯羊肉泡饃是家鄉(xiāng)最好的早飯,肉鮮湯濃,饃筋味醇,再配上蔥花香菜和糖蒜,那濃郁的美味吃起來真過癮。
母親早已給我和我孩子辦好了饃,羊湯也燒開。她給碗里邊澆湯邊說:“現(xiàn)在日子好了,早上吃羊肉泡還要排隊,街上已經(jīng)開了四家羊肉泡饃館了。”母親語氣里的幸福,隨著香味濃濃的熱氣在屋子里彌漫。
我坐在父親身邊,孩子坐在母親身邊,四個人圍著飯桌慢慢地吃著,慢慢地說著話。母親問我身體怎樣,父親問我吃飯怎樣,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問這問那,又問孩子的學習和晨的工作,我卻爭不上問他們的身體可好。
父親從他的碗里夾了肉放到我的碗里,說著:“多吃點。”我感到他滿布慈愛的眼神的愛撫。上學那會兒,家里的日子不富裕,父親每周只帶我吃一次羊肉泡饃,每次要兩份饃一份肉,多一半肉都放到我的碗里。每每看到我碗里的肉吃完父親便說著“多吃點”,把他碗里的肉夾給我?,F(xiàn)在日子好了,父親蒼老了,但他的疼愛卻一如當年。
早飯后,父親到書房看報。父親退休后一直訂有《陜西日報》和《人民日報》,每天早上報紙送到后,父親都會坐在書桌旁認真地翻閱,一邊看一邊做著讀書筆記。書柜里放著父親讀書看報摘抄的十幾個筆記本,我每次回家他都要叮囑在他百年之后不要扔掉,他一直惋惜青年時代的讀書筆記在一次失火中毀掉。
父親戴著老花鏡專注地讀著報紙,不時拿筆在本子上寫,早晨的陽光從窗玻璃照進來,父親的身子浸染在明媚中,眉宇間掛著燦爛。
我輕輕退出書房,與母親和孩子去二樓。推開二樓陽臺門,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綠意盎然的田園風光,蔥、韭菜、辣椒、油麥菜、菠菜分布在水泥和磚砌成的大片菜地里,西紅柿、黃瓜、豆角散布在舊臉盆和泡沫框,不管是啥廢舊物,只要能盛裝了土,母親就會讓它們變成菜園。這些土都是母親與父親早晚散步,用布袋一次次提回來的,他們在陽臺種下新鮮蔬菜的同時,也種下生活情趣和平凡簡單知足的晚年快樂,更種下了他們那一輩人對土地與勞作的一片熱愛。
菜園四周擺放著四季果、牡丹、蘆薈、仙人球、橡皮樹、月季等花卉,菜地南邊種著一棵葡萄樹,枝葉爬滿了架,為陽臺提供了一處陰涼地;北邊種著草莓,有的開著白色的小花,有的掛著半紅半綠的草莓。孩子在陽臺興奮地跑來跑去,問這個是啥那個是啥。
我緩步行走在陽臺,隨目一望,每家陽臺可見一片綠或一片紅,偶爾還有一張布滿皺紋的笑盈盈的臉在晃動,不禁心中感嘆,生活在哪里不重要,有一顆熱愛的心,鋼筋水泥叢林里也有綠意盎然與姹紫嫣紅。
我站在母親常常站的邊角,在水泥路上半天看不到一個人,便不解地問母親。母親說:“現(xiàn)在幾乎家家都有車,周末車一開都逛去了?!?br />
想起我在西安上學時,回家單程要坐四個小時左右的班車,一學期就回來一次?,F(xiàn)在高速公路通了,火車通了,高鐵前年也通了,回家的路越來越近!
母親澆完菜和花,帶著我和孩子從這個房間走進那個房間,指著暖氣片興奮的說:“去年通了天燃氣,你弟弟上月把暖氣裝了,你們今年回來過年不冷了?!?br />
父親喊我下樓,把報紙給我看,說他要去老干局參加黨史學習。我要開車送父親,父親不讓,推著他那輛陳舊的自行車出了門。我站在大門外望一眼騎著自行車走遠的父親,再望一眼從二樓陽臺垂到門樓上的藤蔓,幸福就像春雨一樣,一寸一寸在心中浸潤。退休后的父親和母親都有自己的愛好,他們相互陪伴,又相互留有空間,各自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情,過著想要的晚年生活,這也是我們做兒女的福氣。
母親用自己種的菜做了西府一口香澆湯面,待父親學習回來就開了飯。坐在飯桌上的父親顯然還沉浸在黨史學習的激動中,他邊吃飯邊向我們講著:中國共產(chǎn)黨依靠人民,跨過一道又一道坎坷,取得一個又一個勝利,經(jīng)過長期努力,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了新時代;到如今,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終于取得了歷史性的突破成就。父親的聲音不斷提高,神情飛揚。雖然我已不是第一次聽黨史,卻依舊熱血沸騰。
放下碗筷后,父親叫我和孩子去他的書房,說有東西讓我們看。
父親從書架上取出兩本書,一本是《當代杰出共產(chǎn)黨人》,另一本是《中國專家大辭典》。他把書放在桌面上,戴上老花鏡,雙手顫巍巍地打開,翻到有他名字的頁面,讓我看。從父親的目光里,我感覺到他作為一個老黨員內(nèi)心無比的自豪。我一字一句讀著,自豪感也涌上心頭。父親給我和孩子講著他入黨時的心情,講著他聽黨話跟著黨走的人生歷程,他說共產(chǎn)黨員這個稱呼是他一生最大的榮耀和財富。
我和孩子坐在書房,手捧《當代杰出共產(chǎn)黨人》從第一頁翻閱著。一個個普普通通的共產(chǎn)黨人,在不同的普普通通崗位上做出了不同的杰出成就,每個人直到退休都未曾忘記過自己的初心。
黃昏落在院子時,我和父母、孩子一起出去散步。不論走在小路還是大路,隨處可見跑步的走路的,或一個人,或三三兩兩,偶爾會聽到一兩聲嬉笑怒罵。
“你個老東西,早上跑步,晚上走路,就那么怕死,哈哈哈……”
“就怕死,我還沒活夠呢,現(xiàn)在日子這么好,誰不怕死?”
“走,跳舞走。”
“走,唱歌走。”
聽著這親切的鄉(xiāng)音,看著這陌生的面孔,我被他們內(nèi)心涌動的那種知足、快樂、熱愛所感染。
路邊一位身著環(huán)衛(wèi)服的中年婦女邊掃街道邊哼唱著歌。她看見父親便停下手中的掃帚,熱情地叫了聲“老書記”。父親走近,問了幾句家常話。
待我們走遠后,父親告訴我,這位環(huán)衛(wèi)工人曾在企業(yè)上班,十年前企業(yè)改制重組成為下崗職工。父親就跑政府跑城建,為一部分生活困難的下崗職工優(yōu)先爭取了再就業(yè)。
我回頭望了望這位環(huán)衛(wèi)工人,從她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的自卑,也看不出絲毫的憂怨。從她邊掃街道邊哼唱,就能感到她對自己這份工作的熱愛。
不知不覺,夜幕已降臨,路燈街燈廣告燈箱依次漸開,把山城照耀得絢麗多彩。我們一行緩步來到中心廣場,這里是山城夜晚最熱鬧的地方,吹拉彈唱,載歌載舞,一派喜氣洋洋。廣場中間,一群中老年人正在排練舞蹈《唱支山歌給黨聽》,她們唱得熱情,跳得忘情,瞳仁像火花一樣閃爍。我被這歡樂的氣氛感染著,情不自禁與孩子也手舞足蹈起來。母親加入到她的太極拳行列,父親背著手轉(zhuǎn)悠著,停在一個拉二胡的跟前。
晚上九點,廣場的人陸續(xù)散去。我們沿原路返回,月亮很亮,星星很亮;路燈很亮,行人的笑容很亮。寬闊的柏油路兩邊是枝繁葉茂的樹木,間或有不同的花樹點綴在行列中。腳步移動,一團一團的草木香氣在頭頂飄著飛著。
曾經(jīng)天黑出門要打著手電筒照路的山城,曾經(jīng)燈亮的墻頭飄著打麻將聲的山城,曾經(jīng)見面吆喝著“喝酒走”的山城,在記憶里越來越模糊。如今的山城,燈光把夜晚照得如同白晝,夜色中飄蕩著歡歌笑語;如今的山城人,碗里有了山珍海味,兜里有了想花就花的鈔票,夜生活與西安城人一樣豐富多彩!
山城人,在政府各級幫助與支持下,經(jīng)過三年的脫貧攻堅戰(zhàn),依靠勤勞的雙手已經(jīng)全面過上了小康生活。新征途新起點,走在小康路上的山城人喲,滿懷激情與憧憬,跟著正青春的黨向下一個百年揚帆起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