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新】我和余維莉(微小說)
午夜時分,月明星稀。我披衣站在賓館客房的窗前,久久凝視著灰亮的天空,不免思緒萬千。
遠處忽然傳來喧鬧的人聲,一下子便打斷了我的腦波,放眼望去,眼前是寂靜的城,高或矮的樓上浮著各色的燈光,折射在樓頂、樓腰、樓底,這里一顆那里一顆,像星光,更像死魚的眼,如蛇般環(huán)城的街道亦亮著整齊的燈,那燈也是死的。我尋了許久,硬是找不出那空遠的人聲發(fā)至何處?莫非,它來自另一個世界?
“我真想與你再見一面呀!”這是余維莉在微信里給我發(fā)的最后一條短信。我不知她為何如此?結(jié)果我還是來了。
在這三年里,我的思想一直在曾經(jīng)就讀的大學(xué)里游蕩,想走也走不出?,F(xiàn)在想起來,我在學(xué)校的三年里,似乎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追求余維莉。說實話,她除了身材好些,其他幾乎一無是處,小眼睛、塌鼻子、大嘴巴,臉上還有幾粒淡淡的雀斑。她的相貌不吸引人,可在她的周圍總游蕩著幾個異性的“幽靈”,他們用各種各樣的方式討她歡心,以此博取她的好感。我是通過一個室友認識的她。那是在校園外的一個小酒館里,他們六個男生還有三個女生在那聚會,我本來不想去的,后來聽說某某某也在,她可是?;壍倪x手,寡人巳暗戀其許久,逢著這種機會又豈能不去湊個熱鬧?
那天我去得有些晚,進入煙云酒霧的酒館,找到他們時,看見某某某真的在那,我首先笑著和她點頭,她一臉冷氣地扭過身去,仿佛我是空氣。這時,室友向大家介紹了我。他們的態(tài)度冷熱不一,彼時,只有余維莉站起身來,伸出一條白皙的手臂跟我握了一下。她笑道:“我知道你,我們學(xué)校有名的詩人?!蔽衣勓砸汇?,她繼續(xù)說道:“你在??习l(fā)的那首樹與草,我看過。很不錯?!?br />
“謝謝,謝謝!”我說這話時很激動。因為我寫得這首詩,許多人是不屑一顧的。沒想她竟如此推崇,中間高談快論的時候,她又擇了我的詩中兩句佐助她的談話。詩曰:如果生活糊了,就把它磨成咖啡,苦中有香。如果生活塌了,就把它擠成果汁,酸中有甜。
當時,酒桌上是某某某先聊起這個話題,她問余維莉倘若一個自己特討厭的向你表白,你會怎樣?她問這話,我認為她是有所指的。
余維莉聞言笑道:“當我討厭一個人的時候,如果這個人突然說喜歡我,那我就一點也不討厭對方了。”
“為什么?”我的室友問。
余維莉俏皮地說道:“因為,我無法討厭一個這些有眼光的人?!毖粤T便咯咯咯地笑。
某某某冷笑道:“你真能將就?!?br />
于是,余維莉就隨口念了我的詩。
說實話,那天的聚會,前三分之一,我的眼光在某某某臉上,隨著不經(jīng)意地溜一眼余維莉,到后來偶有停留,最終再也沒離開她的臉,而且愈看愈覺得她那么經(jīng)看。結(jié)束時,我趁著酒勁加了她微信。標注她時,我沒寫她的名字,而是隨心寫下了“歡喜貓”三個字。嗯,我喜歡聽她說話。
由于喜歡她講話的方式,便時常在微信里找她聊天,有時覺得不過癮,便約她去小酒館坐坐,她亦樂意奉陪。可見了面,我們談得更多的還是我的詩。她的見地永遠是那么另類。這也給我的創(chuàng)作提供了不少的佐料。
有那么一陣子,我以為我和她已經(jīng)是情侶關(guān)系,即使我們雙方都沒公開表白。
在那個陽光明媚的周末,室友突然告訴我一個驚天的消息,他說,余維莉要結(jié)婚了。當時,我還在想,她果然有個性,這么大的事卻不通知當事人。
然而,我錯了。她結(jié)婚的對象不是我,而是在我們這群人中癖賭成性的張濤。這家伙常在網(wǎng)吧里玩游戲成百上千的輸,卻引以自豪,我不知余維莉是怎么看上的他。
他們結(jié)婚,我沒去。我沒那個氣量。好在往后的歲月不用面對他們。他們婚禮結(jié)束,我們也畢業(yè)了,各奔東西。在我回到家鄉(xiāng)的第二天,我收到余維莉發(fā)來的一條微信,只三個字一一對不起。
那條來信我是捱到晚上才回的,二個字一一沒事。發(fā)出后又追了一條一一祝你新婚快樂!
很快,她回了一個謝謝的表情,后面跟著我以為你把我微信刪了呢?
我回:怎么會。
她回:謝謝!
這次沒用表情包。
數(shù)月后,我應(yīng)聘去了鄉(xiāng)政府工作,閑時便找從前的同學(xué)聊天,通話最多的便是室友,一來我倆關(guān)系最鐵,二來我更想知道余維莉的近況,因為室友和張濤是老鄉(xiāng),他們住在同一個鎮(zhèn)子里。
室友知道我仍割舍不下余維莉,便裝著不在意地說了他們幾嘴。
我說你提他們干嘛!跟我沒什么關(guān)系。
其實,我這是“鴨子死了嘴巴硬”,在夢里,我時常會夢見余維莉。我逼自己忘了她,卻又因某件事、某個人而想起她。在鄉(xiāng)里,旁邊辦公室有個小媳婦兒長得頗像余維莉,我便時常幫著她做這做那,我的主任瞧不過眼,便私下地提醒我,人家可是有丈夫的喲!
某次,我在微信群中看到余維莉在秀恩愛,忍不住跟帖:真幸福呀!
余維莉回了個表情,然后寫道:大哥也要努力喲!
觀之,我心里酸酸的。
去年的疫情,我參加了志愿者,為了炫耀,便在群里發(fā)了幾張我服務(wù)村民的照片。在點贊的回帖中,我沒看見余維莉,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后來找室友私聊,這才知道她隨張濤去了杭州開飯館去了。于是便問,他們生意可好?
室友回:目前這種局面,能好?聽說困在那里回不來了。噯,也不知小余是怎么想的,她喜歡他,便什么都不顧,萬事都由著他。這次去杭州,就是因為張濤欠人賭債才躲去那的。為了張濤,他的父母能賣的賣了,能借得也借了。噯!
看到這,我深深為余維莉擔憂。
疫情好轉(zhuǎn),市面上也活躍起來,那時我在想,或許她能挺過這一關(guān)吧?
某個深夜,我在手機上即興寫了一首抗疫的詩,正要關(guān)機睡覺,突然發(fā)現(xiàn)一條未讀的來信,打開看時,卻是余維莉?qū)懡o我的。很簡單,只寫道:真想再見你一面呀!
從字里行間,我隱隱感到不詳。
第二天,我向單位請了假便去了杭州,在賓館住下后,立刻給余維莉發(fā)出微信:我來了。
可是她沒回。幾天里,我在當?shù)厮奶幷覍?,卻沒能找到。
這天,我回到賓館,只見兩個女服務(wù)員拿著手機在那議論:太可惜了。我好奇地湊過去詢問,才知道有一對年輕男女因為還不起網(wǎng)貸,雙雙抱在一起跳河了。
女服務(wù)員說:“造孽,那女子肚子里還懷著孩子哩?!?br />
聞言,不知怎地,我一下子就想到了余維莉。忙問服務(wù)員,有名字嗎?
女服務(wù)員不以為然地說:“發(fā)這種帖子,誰會寫名字。”
午夜時分,月明星稀,我披衣站在賓館客房的窗前,想好了,天一亮,我就去派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