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花】戒賭(小說)
太陽漸漸地隱沒在房脊后,月亮影影綽綽地,迫不及待地爬了上來。
順子和妻子秀美剛端起飯碗要吃晚飯,忽聽有人敲門,打開門一看是李山,順子冷著臉說了聲把門關(guān)上,轉(zhuǎn)身坐回桌前繼續(xù)吃飯。
李山關(guān)上門慢慢地走到桌子前,秀美盛了碗飯拿了雙筷子放在桌子上,然后沖著李山一努嘴。
順子抬頭看了李山一眼說:“咋的,還要我喂你咋的?”
李山坐下拿起筷子,似乎有話要說,但一看順子的臉色,又把話咽了回去,低下頭慢慢吃飯。
順子吃完飯點了一顆煙,冷冷地看著李山:“說吧,又咋的了?”
李山蔫蔫地看著順子:“你勸勸芳芳吧,她現(xiàn)在玩麻將連家都不顧了,背著我把自己的首飾,家里的家具還有電視、冰箱、洗衣機什么的都偷著賣了,現(xiàn)在又要賣房子,說還完賭帳就和我離婚,這不完了嗎!”
“活該,是你不好好過日子迷上賭博,好端端的工作讓你給賭沒了,老婆也讓你給帶上道了,你怨誰?”順子恨恨地說。
“我想讓嫂子去勸勸芳芳,我以后堅決不賭了,一定好好過日子,讓她也別再賭了?!崩钌娇蓱z巴巴地望著順子和秀美。
“勸不了,行你賭就不行她睹?等你一無所有就好了?!?br />
“大哥,我……”
“行了,別說了,這事兒我管不了,你自己看著辦吧。”順子打斷了李山的話。
秀美看著順子說:“你再勸勸芳芳吧,只要山子改了讓她也別再賭了,這么堵下去,家還要不要了,不為別的還得為孩子著想?。 ?br />
“你少說話,別操這心了,這事兒誰也管不了,只能靠他們自己。順子依舊冷冷地說?!?br />
“大哥,求求你了,再幫我一次吧,我以后肯定不賭了,要是再賭出門讓車把我壓死?!崩钌桨蟮?。
順子看著李山:“當(dāng)初我真是瞎了眼把芳芳嫁給你,你小子當(dāng)時人還不錯,要是知道你現(xiàn)在這死樣兒,打死我也不能把妹妹給你當(dāng)老婆,你可把我妹妹坑苦了!”
“大哥,我……”
秀美把李山送走,回頭看著順子。
順子笑著對秀美:“你明天再給芳芳拿五千塊錢送去,當(dāng)著李山的面兒給她,就說是給他們過日子用的,要是還賭咱就不管了。”
秀美睜大眼睛驚愕地說:“芳芳賭博把家都輸光了,你還給她錢?”
“是啊,輸光了他們倆就好了?!表樧宇H有含義地答道。
秀美目瞪口呆。
芳芳是順子同父異母的妹妹,順子比芳芳大五歲。
父母當(dāng)年給順子取名王順平,取中間一個字叫小名:順子,可能就是取一切順利平安之意。也許是“時運不濟(jì),命運多舛”,名字并沒有給順子一家?guī)砗眠\。他十幾歲時母親得了重病撒手人寰。為了能有個完整的家,為了有人能照顧兒子,父親考慮再三,經(jīng)同事介紹,娶了鄉(xiāng)下的一個年輕寡婦,又生了芳芳。繼母是個賢惠的女人,前任丈夫病亡沒有留下子嗣,雖和順子爸是半路夫妻,但因為沒有拖累,加上那時的農(nóng)村很苦,能嫁到城里來,也是許多鄉(xiāng)下女人的一種奢求,畢竟城市的生活和農(nóng)村不一樣,所以她和順子爸一心一意地過日子,雖然生了芳芳,但視順子如己所出,呵護(hù)有加。
一家人靠著順子爸一個月四十幾元的工資生活,雖不算寬裕,但也吃得飽穿得暖,妻賢子孝其樂融融。但是老天爺好像看順平兩字不滿意,有意為難這個說不幸又幸運的家庭。就在順子中學(xué)馬上要畢業(yè)的時候,一場車禍奪走了繼母的生命。沒了家庭主婦的家不叫家,兩次喪偶如同兩記悶棍徹底把順子爹打蒙了,從此一病不起,不到兩年也隨著亡妻而去了。父親臨咽氣前拉著順子的手,囑咐順子一定要把妹妹照顧好,等妹妹長大了,給她找個好人家嫁了,順子懵懵懂懂地點著頭。在兄妹倆的哭嚎聲中,父親半睜著眼睛咽下了最后一口氣。
順子在親戚、鄰居和爸爸的同事幫助下送走了父親,接了父親的班兒到工廠做學(xué)徒工,那一年順子十八歲。
過了幾年,順子當(dāng)上了小組長,工作地有聲有色,沒過兩年又被提拔當(dāng)上了工段長,還娶了師傅的女兒秀美。
芳芳中學(xué)畢業(yè)到近郊農(nóng)場下鄉(xiāng),當(dāng)了兩年多的知青,隨著返城大軍回到城里,這時的芳芳,已經(jīng)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她繼承了母親的優(yōu)點,聰穎賢惠落落大方。哥哥疼她,嫂子護(hù)著她。順子囑咐秀美,給芳芳尋個誠實可靠的人家,不能讓妹妹受苦吃虧。
正當(dāng)順子夫婦為芳芳婚姻大事操心的時候,一個小伙子闖入了芳芳的心扉,他就是李山。
李山是順子的中學(xué)同學(xué),家里除了父母就他老哥兒一個,家庭條件比較優(yōu)厚,長得也是眉清目秀,像個大姑娘,脾氣秉性都很好,就是對找對象很挑剔,所以至今未婚。
李山和順子在同一家工廠工作,但不在一個車間,他們兩家住的離著不遠(yuǎn),他偶爾也到順子家來串門坐坐。自從芳芳回城后,李山明顯地來的勤了。開始順子并沒有往心里去,可時間一長,就覺得有點.兒不對勁兒了。李山每次看芳芳的眼神,都是充滿了溫柔,芳芳也從開始臉紅不好意思,到主動和李山聊天兒,而且顯得很開心。有幾次送李山下樓,在樓門口嘀嘀咕咕,半天不上來。慢慢地順子看出一點兒端倪,問芳芳是不是喜歡上李山了,芳芳臉一紅不置可否地點點頭。
順子背地里向別人旁敲側(cè)擊地打聽李山的為人,得到地答復(fù)都說李山這個人很不錯,工作踏實肯干,為人處世真誠直率,生活儉樸,不抽煙不喝酒,就是對找女朋友比較挑剔,有人給他介紹好幾個對象,都不入他的法眼,至今還是廟門前的旗桿——光棍一條。
秀美也找人打聽李山的為人,結(jié)果都是一個字,好!
順子和秀美對李山說,如果真喜歡秀芳,那就直接表白,別藏著掖著的。李山大喜過望,他先前怕順子不同意他和芳芳的事,原因是他比芳芳大太多了。現(xiàn)在順子不僅同意還主動找到他,他一下子蹦了起來,興奮地抱著順子轉(zhuǎn)了好幾圈。
順子告訴他先別得意,要是敢對芳芳不好,可別怪我翻臉無情!
一年后,芳芳穿上了潔白的婚紗,在順子夫婦及親朋好友的祝福下,和李山走進(jìn)了結(jié)婚的殿堂。又過了一年,芳芳爭氣地生了個大胖小子,這對獨生子的李山家來說,那簡直就是錦上添花。
誰知天有不測風(fēng)云,進(jìn)入八十年代末期,順子所在的工廠破產(chǎn)倒閉了。
順子拿著一萬多元的買斷工齡的錢,去了南方倒騰錄像帶,電子表。李山在家悶了半年多,到一家私人建筑公司打工。也就是這個時候,李山迷上了麻將牌。開始只是小打小鬧,五毛一塊的玩玩。隨著牌技提高,他不滿足小打小鬧了,開始試探著玩大的,最后影響了工作,被單位解雇了。這正和他的心意,沒了工作他開始白天黑夜地賭,越賭越大一發(fā)不可收拾,沒幾年的功夫,家里那點可憐的積蓄和買斷工齡的錢,被他輸在了賭桌上。他開始絞盡腦汁地向別人借錢,到最后拆東墻補西墻,經(jīng)常被債主找上門,他也是東躲西藏不敢回家。父母勸他戒賭他不聽,芳芳跟他吵架,他也不在乎,從此那個愛妻愛家的李山徹底失去了本性。
順子在南方折騰了幾年,終于淘到了第一桶金。他放心不下妻子和孩子,還有可憐的妹妹。他放棄了在南方發(fā)展的好時機,毅然地回來,在離家不遠(yuǎn)的地方,開了一家汽車修理廠。
他把芳芳安排到他的修配廠管理財務(wù),讓李山學(xué)做修理工。李山開始還能安心地學(xué)習(xí)技術(shù),但時間一長他開始嫌棄修車太埋汰太累。再加上他那些賭友時常來找他,李山的老毛病就又犯了。開始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到最后干脆就不來了,順子一氣之下就辭退了他,他到樂的沒人管又重抄就業(yè)賭開了。
為了把李山從賭場上拉回來,順子絞盡腦汁想了好多辦法。
一向賢惠的芳芳也開始賭博了,沒有多長時間,芳芳把首飾賣了,趁著李山不在家把家具也賣了,賣到最后,家里只剩下四面墻和一張床,孩子也扔給婆婆不管了。這幾天她和李山說要賣房子,還要和李山離婚。這下子李山傻眼了,于是他找順子起誓發(fā)愿地要戒賭,只要芳芳不再賭了,他一定好好過日子,沒承想順子冷漠地說不管。
李山給芳芳跪下了也沒能阻止芳芳,芳芳還是拿著秀美送來的五千塊錢走了。這回李山真的是上天無路入地?zé)o門了,他揣了一把菜刀偷偷地跟著芳芳。
芳芳和幾個“賭友”正在喝茶,桌子上擺著麻將牌,看樣子是還沒開始。李山哀求芳芳和他回家,發(fā)誓他再也不賭了。芳芳冷漠地說,你賭你的我賭我的,咱井水不犯河水,誰也別管誰。
李山后悔了,絕望了,他舉起了菜刀……
順子接到了芳芳的電話,開車來到醫(yī)院,只見芳芳身上血跡斑斑,正坐在長椅上掉眼淚呢,看到順子,芳芳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幾天后,李山出院了,他自己剁掉兩根手指尖,證明了他戒賭的決心。他看著用紗布包著的左手,說這家差一點兒毀在他手里,這是血的教訓(xùn)哪,今后堅決不賭了。
大清早,一輛皮卡拉著家具和電器,停在了李山家的門口,順子指揮幾個工人往屋里搬,李山半舉著左手圍著車看,車上拉的東西他看著眼熟,那是他家的東西。
芳芳沒有賭博,那只不過是順子和她設(shè)計的一場戲,目的就是教育李山,賭博是妻離子散的根源。那些“賭友”都是她的同學(xué)和朋友,家具都拉到順子的修理廠。當(dāng)然了,這件事兒是瞞著秀美做的,順子擔(dān)心秀美心一軟漏了餡。如今戲已經(jīng)演完了,目的也達(dá)到了,道具當(dāng)然要拉回來了。
太陽已經(jīng)升起來了,晨風(fēng)吹在身上使人感到清爽,這是一天之中最美好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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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15完稿
作者簡介
獨釣清波
哈爾濱市作家協(xié)會會員
呼蘭作家協(xié)會會員
《中國?當(dāng)代作家聯(lián)盟》“簽約作家
散文、小說、詩詞等作品,散見刊物和平臺微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