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楓】匆匆那年(散文)
太陽像一團烈焰炙烤著夏日的田野,天上大朵大朵的云彩,流動著,翻滾著,落地的剎那依然是一副行色匆匆的樣子。我就站在她的影子里,呆呆地望著遠處的天邊,一絲微涼正拂過臉面。牛站在我面前,卻是頭也不抬正吃得津津有味。
我家的地大多在距離村莊四、五里外的大山溝里,光是走路來回就得一個小時。那年,我剛上中學,奶奶在病榻上已有一年半時間。
那年的麥子長勢非常喜人,一家人打心里感到高興。父親合計著除去交公糧,剩下的怎么著也能吃到第二年夏天。那段時間,父親不僅每天關(guān)注天氣預(yù)報,還隔三差五到地頭看看。對于一個種田人來說,把莊稼看作自己命根根一點都不為過。夏季最怕的就是雷雨大風天氣,一旦麥子倒伏,或者焐發(fā)了芽,那這季的口糧注定就絕收了。
老家的收夏和收秋絕不是個輕松的營生。于其說收割莊稼,不如說是在老天爺?shù)难燮さ紫聯(lián)尲Z食?!疤熳円粫r辰”啊,誰能保證幾時不下雨,幾時不刮風。
還好,在割麥前幾天父親已將需要東西都收拾齊整。那天我們起了個大早,便沿著河溝向最遠的那塊麥地出發(fā)了。
清晨的陽光還算溫馴,一路之上盡是鳥語花香。路旁的崖壁上,偶爾還會跳出來幾只漂亮的小松鼠,探頭探腦的樣子甚是招人喜愛。還有翩翩起舞的蝴蝶,雙雙對對專愛在人前打鬧。那條沿著河壩潺潺流動的小河,不知有多少早起的鳥兒已在水面上追逐、嬉戲。若是午后,這里大概已是孩子們玩樂的天堂。偶爾一陣輕風拂過,路兩旁的麥田頃刻便泛起成片的漣漪。此時,任誰都不愿意即刻就離去吧。
父親徑直走進齊腰深的麥田,輕撫麥穗,還小心翼翼取下幾粒放進嘴里,那開心的樣子真像一個如獲至寶的少年。也是難得遇上一個豐年。
開鐮并不需要什么儀式,我們幾個就是各把了幾行并排向前推進。然而,不出多時我已被遠遠地拋在了后面。記得父親只是扭臉瞅了我一眼,瞧那“火”真有一點就著的樣子?!白錾蹙偷糜凶錾醯臉觾海铥湶皇嵌缜嗖?。要把鐮放長,胳膊伸直,一把一把攬過來割?!备赣H說著話,也沒有停歇。
趁著在樹蔭下休息的空擋,父親又邊說邊給我做了示范?!白笫肿湥沂治甄?,臂要拉直,鐮得伸長”看似簡單的幾個動作,到我這里怎就變得“沒架勢”了呢?
后來,按著父親教的方法,我割麥的速度是明顯快了。可渾身也像散了架似的,只好一會兒蹲著割,一會兒又跪著割,那個狼狽樣子甭提也罷。其實,讓最我膽怯的卻是一陣一陣的流鼻血。平時在家里都沒見過止血的東西,何況那是在大山溝里。我一會兒將頭朝后面仰著,一會又從地上扣幾塊白土坷垃塞進鼻孔里,那個滑稽樣兒,把一旁休息的母親也逗樂了。
割倒的麥子只有運回家才算安全,而我家的地全在溝底,想要全部倒騰到大路上談何容易。所以,每每割到半晌的時候,父親便開始忙著捆麥、擔麥?!摆s早不趕晚”吧,夏天的雨誰知道哪個點會來?
二尺寬的羊腸小道,從山腳一直順著山脊向上蜿蜒。都說“人走的多了,自然就變成路”,而這條路卻不知為何,越走越狹窄,越走越荒敗。坡長路陡,父親的肩上還挑著兩個百十斤重的麥捆,想想都很吃力。每每得空,我便緊跟在父親身后,所能做的就是使勁推著他的腰部,一點點向大路上挪動。
父親本來有一份正式的工作,假如家里能再寬裕一點,他也不用遭那樣的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