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舞】彼此眼中的山水(散文)
城市化進程讓鄉(xiāng)野回歸自然,樓群撥地而起,街上車水馬龍,行人如織,城市一片欣欣向榮。
住進高樓,離天空近了,卻遠離了小橋流水、枯藤老樹;遠離了采菊南山、籬笆人家。也許,遠離鄉(xiāng)野,進了城市,住上高樓就是當下許多中產(chǎn)階層的追求目標,但是,他們失去了腳踏實地的樂土,心如浮萍懸在高樓中。鄉(xiāng)村回不去,城市扎不下根的惶恐不安與日俱增。
過去,人們以融入城市作為中國成功人士的標配,但現(xiàn)在的成功人士以早點日在遠離喧囂的鄉(xiāng)村買一塊地皮蓋上別墅作為下半生的奮斗目標!
世事輪回,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今天忽然讀到歐陽修的“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shù)”的詞句,遽然一驚。我們生活在同質化的城市,早已遠離了自然。庭院深深,重門半掩,掩飾不住的是里面春花秋月、春華秋實!可以想見,重門里一定有高大的林木,也有幾絲苔蘚,也許,還有一個結著愁怨的女子。女子紅妝,頭上發(fā)髻,耳中明月珠。一切都那么真實,人是萬物的主角,一切傷春惜時,都寫在臉上。然而,住在城市的人們,生活自然規(guī)律被打亂,“大棚亂了四季,金錢亂了年紀”。走在大街上,遍地是小汽車,車尾噴出的尾氣,浮在樓群的上空,形成云翳。即使是晴朗的天氣,人們也會因為刺耳的滴滴聲而腳步慌亂,身心疲憊!
今年中秋,逢著好天氣。可是,接下來幾天是連陰雨,氣溫驟降。這個季節(jié),我們的城市桂花唱主角。在居所,在上班的路上,在工作的學校,都能聞到桂花香。李清照寫道“梅定妒,菊應羞,畫欄開處冠中秋”;吳文英《詠桂花》“濃香最無著處,漸冷香、風露成霏”;呂聲之“獨占三秋壓眾芳,何詠橘綠與橙黃”。詩人對桂花歌之詠之,可見情有獨鐘!我循著香味,走到一棵桂花樹下,只見桂葉紛披,桂枝遒勁。桂樹,遠觀似一團綠云,近觀密密匝匝。從桂葉中間,搖曳著許多的米黃色的桂花。桂花如米,并不張揚,但是它的香味兒會傳得很遠,有“三秋桂子,十里桂香”之譽!
如果說,桂花是戲劇中的小生,那么,菊花也許就是旦角。菊花色澤有素白的、大黃的、白中帶紅的……它們姿態(tài)嫵媚多姿,開得熱烈奔放,就像一位頂堆云髻、鬢插金釵的女子,裊裊婷婷,搖曳生姿。菊花將三秋扮靚,無論白居易的“滿園花菊郁金黃,中有孤叢色似霜”刻畫,還是陶淵明“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抒懷;無論是元稹“秋叢繞舍似陶家,遍繞籬邊日漸斜。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盡更無花”的贊美,還是李商隱《菊花》“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黃”的寫實,菊花都賦予人格與品性!
花固然是自然之花,忽然想到兒時,在老家的屋前屋后、菜園田疇卻雜亂地開放著花。這些花,春天的桃花、梨花,夏天的喇叭花、稻花,秋天的南瓜花、野菊花,冬天的梅花……莧菜花、馬蘭花、紫云英、棗花、石榴花,不一而足。這些花這兒一叢,那兒一簇,燦若云霞,紅似火,藍如靛,如堆如疊,如搖如曳……說它“野”,是指性子野,一點不嬌貴,任憑風霜雨露,自由生長!
由自然之花想到比喻的花朵們。有人說兒童是祖國的花朵,但是,我認為這些“花朵”太嬌貴了。我所任教的班級教室在三樓,同學們活動的區(qū)域不大。下課時,跳跳繩就會騰起煙霧。捉捉迷藏,就會被制止,當心磕著碰著。這些“溫室里的花朵”最欠缺的是情感缺失,不會被感動。我私下認為他們最有可能成為“最不被感動的一代”!他們在父母愛撫下長大,缺少感恩、情感的溝通。上課時,他們不易被感動,要想課上得活躍,不得不來點“幽默”和“搞怪”!在哄堂大笑中,同學們的情緒才被點燃。也許,他們的生活過于平靜、平淡、平庸,在庸常的日子,情感被冰封了,他們需要生活的歷練!
一天中午值日,兩位同學因為掃把磕著另一方而發(fā)生打架行為,女班長上前制止而被認為“拉偏架”。事情只是開始,當我吃完飯路過教室的時候,發(fā)現(xiàn)教室門被反鎖了。伸頭一看,一位高個子女生將自己反鎖在教室。我問:“你為什么不回家吃飯?”她說:“剛才打架了,嘴唇被打腫了,不想回家吃飯?!贝藭r,一位男生拉著五十多歲的奶奶來到教室,那位奶奶偏要女生承擔責任,雙方呈現(xiàn)膠著狀態(tài),誰都說自己有理。我問明緣由,打電話叫來女班長,三方父母協(xié)商這事情怎么化解。漸漸地,我發(fā)現(xiàn)孩子們氣消了。而三位家長卻較起勁來,都說自己孩子怎么委屈,別人家的孩子怎么蠻橫不講道理。我說:“大家在一起學習,是一個緣分,團結最重要。孩子們自己的事自己解決,家長不要摻和了。”最后大事化小,各自回家。
想起以前讀過的龔自珍《病梅館記》,或曰:“梅以曲為美,直則無姿;以欹為美,正則無景;以疏為美,密則無態(tài)?!惫桃病4宋娜水嬍?,心知其意,未可明詔大號以繩天下之梅也;又不可以使天下之民斫直,刪密,鋤正,以夭梅病梅為業(yè)以求錢也。梅之欹之疏之曲,又非蠢蠢求錢之民能以其智力為也。有以文人畫士孤癖之隱明告鬻梅者,斫其正,養(yǎng)其旁條,刪其密,夭其稚枝,鋤其直,遏其生氣,以求重價,而江浙之梅皆病。文人畫士之禍之烈至此哉!
這個看似笑話,但是,現(xiàn)在的家長們也許正做著這種怪事,教育中的情感缺失真的令人擔憂!家長包辦代替,讓孩子們少了歷練。一些家長急于孩子成才,讓孩子報名“跆拳道班”“舞蹈班”“鋼琴班”“書畫班”……而他們卻忽視了一個核心教育問題:情感教育、生活中的歷練教育!
著名兒童文學家曹文軒在《青銅葵花》的后記中寫道:苦難幾乎是永恒的。每一個時代有每一時代的苦難??嚯y絕不是從今天開始的。今天的孩子,用不著為自己的苦難大驚小怪,更不要以為是從你們這里開始才有了苦難。人類歷史,就是一部苦難史……我們需要的是面對苦難時那種處變不驚的優(yōu)雅態(tài)度。
我將歷練教育與曹文軒的“苦難教育”聯(lián)系在一起,就是告訴他們心理上夠堅強、人格上夠完美,就是去真真切切地歷練!任何花兒都要開放,靜待花開!
既然我們走進了城市,我們也不要忘記青山綠水,我們可以去鄉(xiāng)野,擁抱一下大自然。我們要有生活的格局,要彼此看到眼中的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