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捕獵(小說)
一、捕獵
大松樹下臥著一只野山羊。它黃褐色皮毛絨絨的,高昂的頭對著山下,警覺地觀望著周圍的動靜,做出隨時都要逃跑的準備。
耿成和周林、朱建發(fā)現(xiàn)它時,它正在那片草灘悠閑地打盹,直到他們逐漸靠近,它都一直保持著深度睡眠的姿勢。
耿成選了一處稍高點的山坡趴在綠草叢中,這里和對面是個直角,便于射擊。周林和朱建隨即也趴在了耿成的身邊。選好位置和角度后,耿成舉槍向野山羊瞄準。周林將身子隱在刺棵后面,眼睛透過刺棵縫隙觀察著野山羊的動靜,壓低聲音說:“可要瞄好了,一槍打不準,山羊可就跑了?!?br />
朱建向周林擺了個手勢,制止他不要分散耿成的注意力。他像似怕驚動了野山羊,也壓低聲音說:“對呀,只有一次機會。沉住氣,瞄準了打?!?br />
耿成經(jīng)他們一說,倒真有點慌了。手隨著心跳微微有些抖動,他不滿地向周林和朱建瞪了一眼,低聲說:“少說廢話。要不放心,你們兩個來打。誰打都行!”
周林說:“我連槍都沒摸過,哪有那個本事?”
朱建說:“你就打吧。你是百里聞名的神槍手,跑的野獸都逃不出你的槍口,何況是這只臥著的死靶子!”
耿成說:“你們兩個都給我閉嘴。山羊警覺性很高,有一點小動靜就會驚嚇了它。這么遠的距離,我也擔心能不能一槍打中?!?br />
周林說:“我們可以再靠近一點?!?br />
耿成搖著頭說:“前面沒有好的射擊位置,就在這里吧?!彼种匦聰[了一下側(cè)臥的姿勢,舉起槍,閉起左眼,用右眼瞄準了野山羊,手指輕輕地扣向板機。
二、山村少女
山口子那里有個小村子,人稱高家莊子。莊子有幾戶高家人,其余都是雜姓。高家是老戶、大戶,在高家莊子居住了一百多年。高老大種的地多,又飼養(yǎng)了一百多只羊,他和妻子忙不過來,便雇了一個小娃娃給他放羊,做點家中雜事。
放羊娃是甘肅人,獨身一人流落在南山一帶,靠乞討、給人幫工過日子。高老大看這個小娃娃可憐,便收留下來,管吃管住,給一點零花錢。開始時,放羊娃猛然獲得了一個遮風避雨,不愁吃喝的地方,對主人感激涕零,干活很賣力。除放好羊外,還幫主人劈柴擔水,干點臟活累活。放羊娃眼快手勤,深得高老大喜歡,把放羊娃當成自己孩子一樣對待。
高老大有一個女兒,叫蓮兒,正值青春妙齡,出落的一表人才,美麗如花。蓮兒走起路來猶如風擺楊柳,阿娜多姿,楚楚動人。那眼神流連顧盼,充溢著少女的天真浪漫,望人時眉梢輕柔地一挑,眼波便流露出一股神奇奪人魂魄的亮光,直透人的心靈深處,讓人魂不守舍。蓮兒倍受父母恩寵,不讓她洗衣做飯,不讓她干任何家務,爹娘只讓她一心讀書,將來找個好人家嫁出去,跳出山村。蓮兒暑假在家,閑著無事,便做會兒作業(yè),看看小說。她看放羊娃挺聽話,手也勤,有時,便支配放羊娃給自己取個小物件,讓他去干一些自己不愿意干的活。放羊娃挺奇怪,只要是蓮兒讓他去干事情,他二話不說,放下手中的事情就去了,跑得格外快。漸漸,蓮兒發(fā)現(xiàn)放羊娃看她的眼神不一樣了。他時時癡癡地盯住她的臉和胸脯,傻傻地望著,竟忘了干活。她喊他,他竟呆呆地沒反應。她撿起一塊土坷垃向他投去,他才猛然反應過來。他喉結(jié)使勁蠕動了幾下,又火辣辣地望了她一眼,便很不情愿地離開了。此后,蓮兒總感到放羊娃的眼神怪怪的,像團火,好像要燃燒起來。又像是一把錐子,要扎破她的衣服,去扎她的皮肉。她有點害怕放羊娃的眼神,不敢單獨和放羊娃待在一起,也不敢支配放羊娃去為自己做事情了。甚至,她開始有意躲著放羊娃。
可是,一家人低頭不見抬頭見,朝夕相處,有時想躲是躲不開的。蓮兒時時處在放羊娃刺目的眼光中,感到渾身不自在。
放羊娃的膽子也逐漸大了起來。他看到蓮兒有意躲他,感到很刺激。他知道他用眼睛剜蓮兒的事別人不會知道,而蓮兒也沒有把這事告訴自己的爹娘,這讓他又壯了一份膽,他變得更加肆無忌憚。放羊娃見到蓮兒便用眼睛剜她、扎她,而且,盡選她的臉上、胸脯和屁股。他每次扎她就會想起公羊給母羊搭羔的情景,身體里涌出一股難以自抑的沖動。
高老大也發(fā)現(xiàn)了放羊娃的變化,但他沒有往深里想。他覺得放羊娃逐漸大了,有了自己的思想和想法。他雖然是小娃娃,但經(jīng)得多、見得多了,就會對人生有自己的看法。他現(xiàn)在已不是只知道吃飯干活的小娃娃了。
三、兇殺
一天,高老大夫妻去縣城辦事,家里便成了蓮兒一人。放羊娃半中午趕羊回家,發(fā)現(xiàn)家里只有蓮兒,感到機會終于來了。
放羊娃主動找蓮兒說話。問蓮兒:“蓮兒,我餓了,你做飯了沒有呀?”
蓮兒說:“餓了去吃饃饃。我那會做飯呀!”
放羊娃不懷好意地說:“吃饃饃也行,你給我端來呀。我又不知道你們家的東西在哪放著?!?br />
蓮兒說:“要吃自己拿。饃饃在籠里。”
放羊娃說:“我就讓你給我拿。哪有女人不伺候男人的?”
蓮兒說:“小娃娃家,算哪門子男人?”
放羊娃說:“要不你試試,看我是不是男人?”
蓮兒說:“你再說臟話,我告訴爹爹扒了你的皮。”
放羊娃說:“嘻嘻,誰怕呢?等你爹回來,我早變成男人了?!闭f著,便一把抱住蓮兒,手在身上亂摸起來。
蓮兒掙不脫,哭著喊:“趕快放開。我給爹爹告呢!”
放羊娃感到手上柔滑細膩,猶如海綿。少女的體香通過鼻息吸入肺腑,使他不由地陶醉起來。他懷中抱著的少女奮力掙扎著,越掙扎便越激起了他男性的荷爾蒙。他的腦子一陣癡迷,飄飄然失去了自控能力。他望著蓮兒,覺得此時的她比以往更加漂亮,秀氣動人,他真恨不得一口吞吃了她。他抱起蓮兒,把她扔在炕上,就去扒蓮兒的衣服。
蓮兒拼命反抗著,但她抵不住放羊娃的那股子蠻力,被放羊娃翻來覆去,幾下扒光了衣服。隨即,他脫了自己的衣服,便撲了上去。
蓮兒用手撕扯著他的臉、胸脯、胳膊,腳亂蹬著,身子不斷擺動,用牙去咬放羊娃的手和胳膊,一時,使放羊娃無法得手。放羊娃急不可耐,眼前又出現(xiàn)了公羊搭羔的情景,身體里涌現(xiàn)出一股難奈的欲火。他一手抵擋著蓮兒亂抓的手,一手掐著了她的脖子。蓮兒的臉憋得通紅,手無力地亂抓了幾下,便垂在炕上不動了。
放羊娃酣暢淋漓地動作了一會兒,舒心地喊了一聲:“啊,太舒服了?!彼腿桓械缴硐碌纳弮簺]反應了,不由地停了下來。一摸蓮兒的口鼻,蓮兒已經(jīng)沒有了心跳和呼吸。他又用力往前頂了幾下,很不甘心地翻身滾下來,穿好衣服,順手拿了些主人家的東西,便慌不擇路地向山里逃去。
四、往事如夢
耿成扣動著板機,感到眼睛有點摸糊。只從那次受傷,他一直覺得體力不支,沒有完全恢復過來。而且,幾年時間,他都沒有摸過槍?,F(xiàn)在要射殺野山羊,雙手端槍也不那么平穩(wěn)了。
他知道,那是流血過多造成的。
那年,在這座大山,他率領(lǐng)的民兵小分隊配合解放軍部隊,對流竄在山里的土匪進行圍剿,歷時幾個月,把那股土匪打得四處逃竄。
那股土匪由當?shù)卣忌綖橥醯膼喊哉鹉仙紧敱暑I(lǐng),糾集了青紅幫、一貫道幾股幫派勢力,將近二百人。他們沒有固定居點,一會兒在南山,一會兒又在北沙窩子。平時,他們扮成老百姓,在鄉(xiāng)村和縣城伺機作亂,以擾亂新成立的人民政府,公開與人民為敵。
縣政府成立了剿匪司令部,由縣長親任指揮長,下轄守城的駐軍以及民兵,對魯兵的殘部進行大規(guī)模清剿。但土匪很狡猾,他們沒有大的行動總是化整為零,分布在山里和鄉(xiāng)村,有軍事行動了便糾集在一起,對區(qū)公所和縣城進行突襲。針對這種情況,縣政府果斷采取措施,發(fā)動群眾,成立了許多民兵小分隊,對土匪進行排查清剿,使土匪沒有容身之地。
耿成和他的民兵小分隊都是本地人,對本地參加土匪人員了如指掌。只要他們一露面,便被小分隊的民兵抓了起來。有許多土匪都是在他們偷偷回家時,被民兵發(fā)現(xiàn)而抓獲的。
一次,耿成所率領(lǐng)的民兵小分隊進山清剿土匪,遭遇到一股流竄的土匪,雙方頓時接上了火。戰(zhàn)斗打得很激烈,耿成一連擊斃了三個土匪,卻不幸自己也中了兩發(fā)子彈。一發(fā)打在了他的左膊上,一發(fā)擊中了他的右胸,打斷了一根肋骨,子彈穿胸而出。他率領(lǐng)的小分隊當場死亡三人,負傷六、七人,由于力量懸殊太大,被那股土匪打散了??h長聽到民兵的匯報,明確指示:“一定要找回傷員,安葬陣亡人員?!庇谑?,組織人員上山搜救。三天后,在一個山崖頂,他們找到了昏死過去的耿成。他已面目全非,胸脯和脖子腫脹的猶如里面充了氣,嘴巴往外流著血,血已干涸,凝結(jié)在嘴唇周圍。他全身的血已全部流干了,幸運的是他還活著。他們簡單的給他處理了一下傷口,便綁了一付擔架,把擔架放在兩頭毛驢背上,毛驢一前一后,把他抬放在擔架上。山上都是羊腸小道,曲曲彎彎,起伏不平。兩頭小毛驢在人的牽引下,沿著山道一路直下,忽而上坡,忽而下坡,忽而拐彎,倒也行走自如。他們直接把耿成送到了縣醫(yī)院,在那里治療了九天,效果不是很明顯??h長指示:“不惜一切代價,一定要救活耿成?!北惆阉D(zhuǎn)到了省城陸軍醫(yī)院。經(jīng)過半年的治療,他才逐漸康復。等他康復回到家鄉(xiāng),那伙土匪已全部被解放軍剿滅,匪首魯兵和幾個隨從也從甘肅被抓回,在縣城召開了公審大會,被執(zhí)行槍決。
五、追捕
高老大剛回家,便感到了家中的異樣。院門敞開著,羊在圈中望著他“咩咩”地叫著。房門掛著鎖,不見蓮兒與放羊娃。他在院中查看了一下,并沒有發(fā)現(xiàn)少什么物件,便開鎖進了房門。屋中的情景使他猛然驚呆了。他只覺得頭“轟”地一聲,一股血直向腦門涌去。他身子搖擺了一下,硬是挺住了。只見蓮兒赤條條地躺在炕上,一動不動,身子下邊有一灘血。她大睜著雙眼怒視著房頂,瞳孔里沒有一點表情。他緩了緩神,猛然大叫了一聲:“蓮兒!”向女兒撲去。
玲玲聽到丈夫的叫聲有異,快速進屋,看到女兒的慘狀,大叫了一聲:“蓮兒,我的女兒??!”雙腿一軟,身子搖搖擺擺地癱了下去。
高老大抱起玲玲,把她放在炕上,扶她坐起來,用手掐她的人中。好大一會兒,玲玲才緩過一口氣,癡癡地望著女兒,又大叫了一聲:“我的女兒啊,你讓娘咋活??!”撲到蓮兒身上,又昏死了過去。
高老大抱起玲玲,扶起她,又掐她的人中。玲玲漸漸蘇醒過來,癡癡地望著房頂,嘴里喊著:“蓮兒。蓮兒。哈哈哈哈……蓮兒。哈哈哈哈……我去找蓮兒。”她用雙手撕扯著頭發(fā),搖搖晃晃地向門外走去。遠遠地,傳來一陣“哈哈哈哈”的狂笑聲。
高老大用被子蓋住蓮兒,四處尋找放羊娃。房屋院落不見放羊娃的影子。事情已經(jīng)很明顯:放羊娃強奸了蓮兒,而后又掐死了她,他現(xiàn)在已逃了。
高老大急忙趕到大隊部,找治保主任報了案。治保主任隨即給公安局打了電話,便召集幾個民兵,分頭去各個路口抓放羊娃。隨后,他隨高老大來到高家,去處理蓮兒的后事。
沒用多長時間,公安局的許股長帶著法醫(yī)趕來了。法醫(yī)對蓮兒進行了檢驗,確認是強奸后掐脖子致死。許股長當時便安排了警力,公安干警荷槍實彈,騎著摩托車,封鎖住通往縣城和鄰縣的路口,全力抓捕逃犯放羊娃。
六、山野槍聲
耿成穩(wěn)了穩(wěn)神,再次瞄準了野山羊。他自己也感到手有點生疏了,不像那年剿匪時運槍自如,射擊目標幾乎彈無虛發(fā)。
周林和朱建也看到了耿成的猶豫,他原先根本不是這樣的。在他倆的印象中,耿成是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好漢,咋會為射殺一只野山羊而猶豫呢?周林不解地問:“成娃,你猶豫什么呢?”耿成說:“就是,我也不知道自己猶豫什么。這是我們遇上的第一個獵物,而且是只山羊。我擔心這一槍打不中,完不成大隊長交給我的任務了?!?br />
周林說:“就是打不中,我們還可以再打別的野獸??!”
耿成說:“你不懂。槍一響,附近的野獸都嚇驚了,今天還能再找到野獸嗎?”
朱建說:“你娃娃不懂就悄悄閉嘴。明天就要開鐮收割了,大隊長安排我們打個野味改善伙食,以犒勞收割大軍。我們完不成任務,咋樣向大隊長交差?”
耿成說:“還是建建懂事。悄聲,你們誰都不要說話,我要開槍了?!?br />
耿成屏住呼吸,瞄準野山羊,輕輕地呼氣、吸氣,吸氣、呼氣,在不知不覺中,食指輕輕地扣動了板機。
“砰”的一聲,子彈帶著一股藍光,發(fā)出一聲尖厲的呼嘯,穿膛而出,向前射去。彈頭穿破空氣在山谷震響,悠悠余音在山谷回蕩。
那只野山羊應聲倒地,隨即,它又一個翻身站了起來。耿成他們?nèi)齻€同時站起身,一齊向野山羊望去,卻意外的發(fā)現(xiàn)猛然站起又倒地的不是一只羊,而是一個人!
怎么會是人呢?
他們?nèi)齻€看得很清楚:“的確是個人!”
耿成喊了聲:“我完了。”一屁股跌坐在草灘上,許久沒有回過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