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懷念郝醫(yī)生(散文)
從我記事起,他都是我們村的村醫(yī)。
那時候是大集體,我們村又比較大,陰陽二坡中間隔一條小河。十二個村民小組,陽坡六個,陰坡六個。沒有公路,只有一條順河道的羊腸小路,祖祖輩輩們都在這條道上,出出進進走了幾千上萬年。小河全長九十華里,七里八灣,十里不同天的怪地方,每逢夏季,溝里邊下雨外邊大晴天。漲水發(fā)落,河道里出猛水,曾經(jīng)被洪水沖走了的,不知到有少人被沖入漢江,成了無辜的犧牲者。
交通工具,是身背背簍,肩挑背馱,加上兩條腿。村民們買一兩鹽都要走十幾里山路到小鎮(zhèn)上去。還要順便背一背簍柴火或者拿幾個雞蛋,或者賣一點中藥材……換回一點油、鹽。一個勞動日才掙得幾分錢。
那時候當赤腳醫(yī)生,只是和村民一樣記工分吃飯。
他的家就住在陰坡那邊的山腦兒上,來去都不很方便。
有人去找他看病,他總是被人接走了,要走好多家才能找到他。
他為人低調(diào)和氣,不管天晴下雨,白天黑夜,還是嚴寒酷暑總是及時趕到病人家里,及時的為病人診治,總是以一顆憐憫之心,對待家屬和病人。
我們村的山山水水,溝溝坎坎無不留下他的腳印和汗水。
他每天只顧著為病人看病,為人解除痛苦,而不顧上家庭??煽嗔死掀?,致使老婆里一把,外一把。她那么辛苦和勞累,從沒有埋怨過他,而是鼓勵他好好干“為人民服務(wù)!”她也怎是更加勤奮的承擔起了家里的一切。他每天三更半夜,半夜五更,風(fēng)里來雨里去,不知道她為他操了多少心,為他端了多少怕。
一次一個病人的家屬來請他,正是三九寒天的午夜十分。又沒有手電筒,只是用木棍,作火把,拿一個洋箱,作響動,給他們作個伴兒。山溝溝里的狼和狼群,成群結(jié)隊,大白天就敢出來吃羊和上門拖豬吃。
那半路上,火把也熄了,那山溝小岔可有點怕,兩個人摸索著走著,因為精神高度集中,沒有說話,手里揺著洋箱,雖說是熟路,黑燈瞎火的也看不清路,只有摸索著往前行,里邊是山崖,外邊是深淵。十二、三里路,摸了三、四個小時,才到病人家。雖說是冬天,渾身已經(jīng)濕透。病人家屬感動得拉著郝醫(yī)生的手激動的說:“郝醫(yī)生,真是辛苦你了,半夜三更的,冒著生命危險,為了我們,你真是拼了命了。感謝你,真是太謝謝你了!”“愿天老爺保佑你健康長壽!”病人也不由自主的為他祈禱。他總是說:“這是我應(yīng)該作的!”
一次,病人家屬急腹癥,來請他的人,跑得氣喘吁吁,他二話不說。收拾起藥箱就走,誰知路途之中,突然下起了瓢潑大雨,冒雨趕到病人家里,已成了落湯雞。因為他的及時感到,沒顧得上喝口水,就給病人診斷,吃了藥,打了針,病人才轉(zhuǎn)危為安。
像這樣的事,對于一個鄉(xiāng)村赤腳醫(yī)生來說,那是再也不過的家常便飯,數(shù)不勝數(shù),不知道要經(jīng)過多少風(fēng)霜雨雪,嚴寒酷暑和起早貪黑。
這樣風(fēng)里來雨里去,沒有白天黑夜,自己也積勞成疾,致使自己也成了高血壓,腦梗塞,嚴重胃病,其中還作過幾次大的手術(shù)。
因過度操勞,頭發(fā)已經(jīng)早早的泄頂(脫發(fā))了,身體的體質(zhì)也下降了。
老婆也因為,家庭的重擔,里里外外一把手。也長期為他擔心受怕而染上了,風(fēng)濕性心臟病和內(nèi)濕性關(guān)節(jié)炎,糖尿病。兒子也因為父親如此的辛苦而放棄了學(xué)醫(yī)的念頭,初中剛畢業(yè),小小年紀,便外出打工。
為了治病救人了,有錢抓藥,無錢拿藥,總之是病人至上,只有先給人解除痛苦了,自己才心安理得。治病賒賬,是常有的事。有條件的,十天半月就還上了,條件差點的甚致是幾年,幾十年。
土地下戶后,大家大搞副業(yè),種植業(yè),養(yǎng)殖業(yè),中藥材!年輕的或者出門打工,大家都富了,都住起了小洋房,一幢幢大樓撥地而起。而他卻還是那土墻石板房。天晴時,在屋里頭透過石板縫隙,都能到處望得見大陽。下雨時,屋里像天河,大盆小盆的接著……
他也曾想搞點副業(yè),想增加點收入,可他卻什么都不能干,也干不成。前腳出門后腳有人找,一耽誤就是半天,一天的,甚至好幾天。
再后來,打工者們都嘗到了甜頭,雖說打工辛苦但能掙到錢。大片的土地荒蕪,凡是能跑得動的,都跑了,都出遠門打工了。留下的都是老婆婆,老頭們,走不動,又跑不了的。上門看病反倒還要給病人,做飯、燒水,挑水,洗臉。像個保姆一樣。
雖說大家的條件好些了!卻苦了留守的老人們和醫(yī)生。
兒女們長期的不在家,至使一些老年人,吃喝拉撒睡,都是很大問題,有一些甚至一連好幾天都沾不上五谷。要是有個頭疼腦熱都無人知曉。在農(nóng)村,住居條件又不集中,甚至于,一家住居得相隔好幾里路遠,都無人煙,管理起來極不方便,讓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由于他不會電腦操作,在后來的隨訪、體檢、婦幼保健、報表……幾十項任務(wù)中,難以完成任務(wù),被迫離職。賦閑在家,失去了生活來源,已經(jīng)將近七旬的他,無以為繼,憂郁而逝。?
(江山首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