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點(diǎn)】野貓(微小說)
“我的媽呀!有鬼!”女兒驚叫著,倉皇跑進(jìn)門,趿著的拖鞋也掉了一只。
“嚷什么?這世界上哪來的鬼?”我正在客廳看書,嗔怪道。
“在圍墻上?!迸畠?驚魂未定。
?我沖出門。昏暗的夜色下,一道黑影呼地掠過低矮的圍墻,消失在夜幕中。
妻子聞聲拿來手電,向圍墻外照去。?那是一只黑色的貓,清瘦的身子顯得靈活,耳朵豎著,挺有精神;在強(qiáng)光照射下,它的眼睛閃著瘆人的螢光,恰似傳說中的鬼火。“喵,喵?!币柏埗⒅覀兘辛藥茁?,細(xì)嫩的聲音如從天外傳來的一樣空靈。
妻子俯身拾起一塊石子,扔向黑貓,喝斥:“哪里來的野貓?滾遠(yuǎn)一點(diǎn)?!”
它落荒而逃,不見了蹤跡。
“為啥這樣對它?”?我問。
妻子認(rèn)真地說:“它會(huì)帶來邪氣。喵喵喵叫,也就是冇冇冇,好運(yùn)也會(huì)被它叫沒了。”
我搖了搖頭,沒有吱聲。
次日清晨,聽到妻子一聲驚叫。這母女倆,一驚一乍的,怎么搞的嘛?
“看看,沒錯(cuò)吧?貓一現(xiàn)身,壞事就來了。”妻子嘟囔著,從廚房里拎出電飯煲給我看。電飯煲頂部的排氣孔已被挖出一個(gè)大洞,里面的剩飯一掃而空。
“是一只大老鼠干的,我看到它跑進(jìn)了隔壁的柴堆里?!逼拮訚M臉沮喪,“一定要滅了它!”
我于是從集市上買來鐵夾子,在上面放了一顆炒熟的花生米,裝置好放在廚房的飯桌下。半夜時(shí)分,我起床檢查,鐵夾上的花生米不翼而飛,夾子沒有彈跳,老鼠逃過一劫。我只好重新將夾子裝置得靈敏一些,可等到天亮一看,夾子倒是跳了彈簧,老鼠卻沒有夾住。接下來的兩三天,鐵夾子依然一無所獲,我的手指因?yàn)檠b置鐵夾子時(shí)不小心夾出了血。更令人惱火的是,那只裝著稻谷的塑料桶又被老鼠咬了一個(gè)大洞,桶旁邊灑落一堆谷殼。
“老天爺,這是一只老鼠精吧!”妻子站在一片狼籍的塑料桶邊嚷道:“姜天良,如果你能滅了這只老鼠,我就去街上買一掛鞭炮慶祝一下?!?br />
我攤開雙手,哭笑不得。
這天晚上,隱約從廚房那邊傳來幾聲貓叫。
“這野貓和老鼠是一伙的吧?真煩人!”妻子嘀咕著又睡著了。
我卻做了一個(gè)奇怪的夢,夢中一群老鼠在庭院里狂舞,一只黑貓如閃電般從天而降,怒吼著撲向?yàn)槭椎拇罄鲜蟆?br />
天亮了,在院里的柚子樹下,我們發(fā)現(xiàn)了一只被咬破喉嚨的死老鼠。
妻子臉上蕩漾著微笑:“這真是一物降一物??!”
傍晚,當(dāng)黑貓弓身蹲坐在圍墻上時(shí),妻子從冰箱里拿出一條熏魚干犒勞它。
黑貓叫喚一聲表示感謝,敏捷地跳下圍墻,叼著魚干上角落里享用去了。
鼠害沒了,黑貓依舊隔三岔五光臨我家。妻子扔了兩次魚干給黑貓后,在扔第三次時(shí),拿魚干的手竟然停在半空,轉(zhuǎn)身回屋,嘴里嘮叨著:“一只野貓,憑啥成天喂它?”
黑貓盯著妻子手中的美食,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四周,叫喚一聲,蔫頭耷腦離開了。
就在我們上床準(zhǔn)備睡覺的時(shí)候,廚房里傳來“哐當(dāng)”一聲響。我們打開廚房門,只見飯桌上的不銹鋼罩子滑落地下,一盤晚飯吃剩的紅燒魚灑了一地,盤子碎成數(shù)片。黑貓?zhí)嘛堊溃S上窗戶,回頭叫喚著,那意思好像說,我餓了,你們怎么不管我了呢?
“發(fā)瘟的野貓,和老鼠一樣害人,看我不揍死你!”妻子操起灶前的火?向貓打過去,正中它的后腿。
“嗷呀!”貓一聲慘叫,拖著受傷的腿逃向窗外。
從此,家里再也沒有出現(xiàn)黑貓的影子。過了些日子,家里剛孵出不久的小雞在雞窩里憑空消失,經(jīng)過妻子仔細(xì)搜尋,在旁邊的雜物中找到了小雞殘缺的尸體。
“老天王,又來大老鼠了!”妻子對我說,“要是那只野貓能過來該多好!”
我睨了她一眼:“你把它打殘廢了,難道忘記了嗎?”
“都說貓啊狗啊命賤,它興許好了呢?”
“哼!好了!你還記得讓我去城里的那天嗎……”
周末的清晨。
“有良,今天送一只雞和一些土雞蛋給你二姐吧?!逼拮臃愿赖?。
“你這是……腦子進(jìn)水了吧?以前你說我姐夫是‘二尖’(傻瓜),他登上我家門時(shí),茶也不給他喝一口;他開口說借錢,又被你噴了一臉的吐沫星子。你今天究竟唱哪出戲呢?”我說話總是直來直去。
妻子沒有生氣,莞爾一笑:“此一時(shí)彼一時(shí)嘛。你外甥做眼鏡生意越來越紅火,將來我們的兒女……不說了,聽我的沒錯(cuò)。你這個(gè)不開竅的木頭人!”
老婆,我真服了你!我心里竊笑,騎著摩托車,帶著禮物出發(fā)了。
村中水泥路上,我前面的一輛轎車嘎地停下來。一只小雞橫穿路面,在路中央停下腳步,愣愣地盯著駛近的轎車,仿佛挑釁地說,軋吧,軋過來吧!不怕我主人敲詐就軋過來吧!
轎車停了幾秒鐘,等小雞大搖大擺走到路對面才繼續(xù)前行。
我尾隨轎車駛出了村子。
突然,路邊的茅草叢里,一只黑貓拖著后腿吃力地走了出來。它消瘦得能數(shù)出一條條肋骨,耳朵耷拉著,如嚴(yán)霜過后的茄葉,眼角囤積著眼屎,有蒼蠅在追逐。
“喵——”黑貓迷茫地盯著迎面而來的轎車,低聲叫喚著,聲音細(xì)如游絲,觸動(dòng)著人的心弦。
轎車毫不遲疑地呼嘯而過,黑貓稀里糊涂地被軋成了血糊糊的肉餅,確切地說,是一張緊貼路面的貓皮!
我的心一陣震顫,停穩(wěn)摩托車,從附近干活的大伯手里借來鐵鍬,將黑貓埋葬在路旁邊……
“同樣是生命,開車人為啥對黑貓如此殘忍?”我感慨道。
“看來你這個(gè)當(dāng)老師的就是個(gè)白面書生,連這么簡單的道理都不懂。為啥?因?yàn)樗且恢灰柏埌?!”妻子用手指戳著我的腦門說。
我杵在那里,仰望著純凈的藍(lán)天。
妻子輕嘆一聲,那是發(fā)自肺俯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