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女兒考編，三年來的揪心郁悶，無處訴說，只有悶在心里。三年來的心結(jié)，不曾也不敢渲泄，一是怕刺痛自己脆弱心，二怕刺激女兒考編過程中受傷的敏感神經(jīng)。
　　
　　 一
　　 二零一零年六月，女兒焦作高等師院校畢業(yè)。畢業(yè)前，她已入黨，中文系共青團支部委員，學生會干部。表現(xiàn)深受老師和同學們贊揚。焦師范學校學習的三年里，在搞好學習前提下，協(xié)助學校做了大量的組織與管理工作。班級管理，團組織工作，迎接新生報到，社會公益活動的組織與參與，鍛煉了女兒的各方面的能力，獎狀證件每期必有。除此之外，寒暑假期參加焦作市百特教育集團的助教活動，所帶班級學科考績在集團統(tǒng)考中名列前茅，受到集團嘉獎及學生家長的好評。同時掙得部分學習費用。女兒是優(yōu)秀的，爸媽感到自豪和欣慰。
　　 大三秋季入學，女兒準備專升本學習。她思想壓力很大，深知平時的贊嘆好評是外表的東西，是否學到知識才是真格的。沒有壓力就沒有動力，學習工作都不能懈怠。作為父親的我也為女兒超負荷運轉(zhuǎn)捏一把汗。
　　 專升本考試結(jié)束，女兒從焦作師專畢業(yè)，回到父母身邊。好事多多，喜訊傳來，專升本考試成績在本校所有考生中，成績第一。為女兒驕傲，為孩子高興和自豪，買了戴爾手提電腦做為獎勵。
　　 愉快心情余味未盡，時興的國家特崗教師考試政策發(fā)布，孩子躍躍欲試，做父母的理所當然支持。根據(jù)有關(guān)報考政策規(guī)定的考試內(nèi)容，女兒又投身干燥無味的自學中。報考表格中填報新野縣特崗教師，小學語文。抱著試一試心態(tài)的她，在競爭者多達幾百人的考試中，預想不到竟然考了個前十名的成績，孩子自己一個人去新野縣面試，回來后我們問面試自我感覺如何，她只淡淡的說，與焦作百特教育集團教學講課一樣，自我感覺還行。成績放榜于網(wǎng)上，筆試面試雙過關(guān)，新野縣教委正試下發(fā)錄用通知書。為此，在沈陽藥科大學讀研的兒子回來了，一家為女兒剛畢業(yè)就找到工作而高興。
　　 樂極生悲，事與愿違。不知為什么，女兒前幾天的歡快心情不見了，沉默寡語，心事重重。幾經(jīng)我們反復詢問，得知是因是讀本科繼續(xù)學習與干特崗極教師是兩件事同時出現(xiàn)的沖突，猶豫不決，拿不定主意。
　　 “唉，女兒呀，別人求之不得的好事，你卻優(yōu)柔寡斷，還猶豫什么，干特崗教師，三年后自動轉(zhuǎn)編，工齡教齡一起算，況且工資也不低?！蔽以鴮μ貚徑處熣叨啻窝凶x，試圖說服女兒。
　　 “你媽和俺大半生勤奮持家，為的是你們的明天過得更好。你哥和你都上了大學，我們再苦再累心里樂呵。女兒呀，咱是普通人家，我容易滿足，你專科畢業(yè)就能遇見這么好的事，知足吧?！币膊恢畠菏钦ο氲?，更不知她聽進去了沒有，我滔滔不絕只管叼嘮。
　　 “特崗教師有什么不好，你看看，周圍比咱經(jīng)濟基礎(chǔ)好，政治靠山硬的人都報考了特崗教師，咱有啥資格把這到手的好事放棄了？再說了你一個女孩子家，教學當老師再合適不過了，雖說清貧些，但也平淡安穩(wěn)。”我滔滔不絕地說個不停，女兒就是不遞聲。
　　 “女兒呀，這是機會，是機遇，俗話說的好：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人的一生能有幾次機會，丟不得呀！錄用通知書在你手中，就像蘋果一樣，雖然色澤不鮮艷，個頭不很大，畢竟在你手里攥著，蘋果樹上有顏色紅的個頭大的，你怎能丟掉手里拿的，再爬高處去爭取。未來的事情預知不定，放著現(xiàn)成的安穩(wěn)事不做，難道還有什么好的結(jié)果等著你？”我苦心婆口地勸說，女兒始終不回答，要么沉默不語，要么說累了去休息。
　　 一家人陷入僵局。本就話不多的兒子沒有表態(tài)，她媽見女兒心情不好，一條心思地站到女兒立場。說什么“女兒還小。再讀二年書找工作也不遲?！?br />　　 思考幾天的兒子終于開口了：“爸，媽，我的想法是，妹妹干特崗教師可以，她的性格就是當教師的材料，但放棄本科不讀也太可惜了。再有新野縣離咱家那么遠，來回不方便?！?br />　　 “看看，你們都是咋想？說的啥話呀？是大方向嗎？讀本科固然是大事，但眼前工作不干，以后找不到工作會后悔的。機會擦肩而過，一生能遇幾回。新野離家是遠了一點兒，可交通便利，往返南陽新野班車一天幾趟，手機電腦都能隨時聯(lián)系?！?br />　　 我為冷靜自己焦急不安的心情，整日用悶酒來麻醉自己，我沉默寡言，不再多語，懶得再浪費感情。我困惑，煙卷不離嘴，我想不通，想一走了之，出門遠遠的。
　　 僵局持續(xù)三天，接到新野縣教委報到通知，女兒見我真的生氣，處于孝心，答應(yīng)一起去看情況再定。為此我妹子找當年同學在新野打點迎接。十點多在新野縣教委面見。張老師費心，早就跟教委熟人打過招呼，妥善安排南陽的熟人。我們一同去面見主管領(lǐng)導，看來張老師還真有面子，師資科長當面答應(yīng)分配到離南陽最近的新野縣后河鄉(xiāng)中心小學。據(jù)介紹，這是一所交通、教學設(shè)備、校容校貌、師資隊伍等方面最好的學校。距南陽不足百里，且往返南陽至新野的班車站牌都在這里。
　　 在眾人的勸說下，女兒立即交檔案辦理簽約手續(xù)。
　　 張老師私家車，拉著我們?nèi)ズ蠛余l(xiāng)實地觀察?？h城北三十幾里路，幾經(jīng)問詢才到政府所在地。說是街市，不如說是露水集過路店而已。學校在距街道百來米的東邊，大門朝東。車停在校門外，我們一行四人進去看。坐北向南教學樓門窗不是很齊全。看情況估計能開設(shè)八九個教學班。教學樓后一排小平房，可能是教師們辦公或生活用房。后面有一個面積很大的操場。不用介紹一看心里就有底，這是當?shù)匾凰鶙l件不錯的小學。十幾分鐘后，從平房走出自稱是教導主任的人，見面后說明來意。他熱情相迎，稱上面已打過招呼，你們來時只需帶行李，炊具餐具等生活用品都是新買的，來后工作生活都會照顧的。謝絕了主任挽留吃飯，我們回縣城吃飯。
　　 感謝張老師熱情招待，新野縣城名吃兒滿滿上了一席。面對一桌佳肴美味，女兒始終不動筷子，也不言語。我看在眼里，心急如焚，那里還有食欲?看來女兒她可能不如意了，會不會反悔？我心里沒底。
　　 張老師看著此時情景，也勸說我：“什么事情都不能勉強，畢竟是女兒自己的事情，要尊重她的選擇，以我看，你們回家再商量?！?br />　　 女兒和我漫步在縣城大街上，各懷心事，無心瀏覽熱鬧的街市。在距離教委不遠的一所幼兒園里，找個幽靜的地方坐下，開始心與心的對話。
　　 “咋啦，不如意？”我小聲問女兒。
　　 “爸，退檔案，回去?！焙⒆拥幕卮鸷翢o退步。
　　 我皺了皺眉頭：“你姑托人情，找關(guān)系把你分配在離家最近、條件最好的這里，要退檔你去吧，我可丟不起這人。”我的語氣毫不妥協(xié)。
　　 “爸呀，你是想讓我早點兒掙錢哪？還是想把我推出去？我才二十歲，想上學讀書，眼前就這么丁點兒好事淹沒著你的心了，我想讀本科拿文憑，考招教入編制，一步到位。不想一輩子呆在離家這么遠的鄉(xiāng)里。我的同學們有比我強的，也有不如我的，都能呆在南陽市，為什么就這點兒選擇你就不肯給我？”
　　 我低頭沉默無語，回憶起女兒初中升高中時的情景，她哥考重點高中成績一分只差，曾花幾千塊錢托人安排重點就。女兒中考時，恰巧兒子考上大學，女兒要讀高中，我一月不到千元的工資，也真的是作難啊。當時若花上幾千塊錢，女兒也能進重點高中，雖有此心愿，可真是囊中羞澀，無能為力。有錢人家萬把塊不算什么。我真的是捉襟見肘，不能如意，讓女兒進了普通高中。
　　 每想到此事總覺著虧欠女兒太多。同志們半開玩笑說我是舊意識，重男輕女觀念。女兒才二十歲，正是讀書的年級，放棄本科不讀怪可惜的。我是干教育工作的，也深知“一切為了孩子，為了孩子一切”的含義。也常說再窮不能窮孩子，再苦不能苦教育。這些口號我似懂非懂？真是糊涂！整日要求兒女們理解父母的心意，可兒女的心情，作為父母的我們能理解嗎？”
　　 想到此我顧不得許多了，“妮，你說咋辦？”我無可奈何又帶著堅決口氣的問女兒。
　　 “退檔，回去讀本科?！焙⒆恿x無反顧的回答。
　　 在新野縣教委辦公室里，女兒說明來意，我尷尬，我沉默不語。主管領(lǐng)導語重心長解勸和挽留，沒有說服倔強的女兒。
　　 “你們會后悔的，我們會按政策錄取，成績優(yōu)的人會補進指標里，到時候你們后悔就來不及了。”科長嚴肅地說。
　　 “謝謝你們的好意，可我還想讀書學習，既然決定了，我就不后悔?！迸畠豪碇堑鼗卮稹?br />　　 師資科長看著我，說：“你這父親是咋當?shù)?？真是沒有主見，任孩子使性兒，把別人可望不可及的好事隨意放棄，你咋恁不做主。”
　　 “沒辦法，只能由著孩子的意思?！蔽覠o奈地回答。
　　 主管領(lǐng)導不得已最后嚴肅說：“再給你一天的考慮時間，明天下午六點鐘為期限，想好了，就撥打錄取通知書下面的電話號碼，不打電話就……”
　　 仍抱有半線希望的我，觀望中等待，中午，下午，直到晚上。我終于死了這條心了。這件事，在同事朋友心中，我是個沒主心骨的人。已成事實，任他們?nèi)ピu說。你在意又能怎的。
　　 一切都已過去，讓它成為被遺忘的歲月點滴吧。調(diào)整好心態(tài)，打發(fā)女兒愉快的去南陽師范學院讀書去。
　　
　　 二
　　 這時間啊，真的是個好東西，當時要死不活天大的事情，再糾結(jié)、再放不下去人或事，隨會隨著時間的退移，慢慢淡化遺忘的。
　　 一切回歸正常，兒子去了沈陽繼續(xù)學習。我依舊教我的體育，“兩課三操”工作在操場上，家人搞好她的學校印刷工作。
　　 女兒如愿以償進入南陽高等師范學院中文系學習了。
　　 師院要求新生報到時交齊學生檔案，女兒辦事很仔細，各種證件及升本材料整理好裝在檔案袋中，檔案封面寫好卷內(nèi)所裝內(nèi)容。學院根據(jù)學生檔案材料，推薦任命為系團支部書記，學生會干部，班長，與在焦作師專學習時一樣，多種頭銜集于她一身。
　　 南陽高等師范學院離家不足三十里路程，多路公交車站點都設(shè)在距離小區(qū)不到三百米的家門口，交通極為方便。為使女兒出行便利，又買雅迪電車給女兒使用。那時的女兒，心中充滿艷陽天，愉悅的心情寫在天真幼稚的顏面。思想簡單，容易滿足，也從糾結(jié)的陰影走了出來。淡忘了不快，臉上也露出笑意。
　　 校方組織社會實踐，旅游，系里、班級管理事務(wù)，都交給由女兒為主的班委會干部操辦，公益活動組織與實施，學生辯論與演講比賽，孩子稚嫩的心從沒閑過，女兒既是組織者又是參與者，貧困生補助金發(fā)放，全盤委托學生干部操辦。代表學系參加學院的各種競賽，榮譽證書不斷獲取。這二年，目睹女兒工作能力有很大的提升和初展，我更也希望她能得到更多的鍛煉。
　　 畢業(yè)學年上學期，學院安排學生實習半年。學院規(guī)定，離家遠，生活不便，找不到實習單位的學生，由學院統(tǒng)一聯(lián)系安排。女兒有代課的經(jīng)歷，她姑及朋友都想就近安排在市內(nèi)，為的是交通與生活方便。但我主張要她去條件相對不是多好、距家偏遠的學校，目的是為了讓她體會走向社會的艱辛和不易，培養(yǎng)她適應(yīng)環(huán)境、解決困難的自主能力。經(jīng)我們商議并征求女兒意見，安置在南陽市城鄉(xiāng)一體化示范區(qū)新店鄉(xiāng)偏遠一所小學，離家四十多里路的魏漠莊小學，這是一所地處偏僻，遠離集市，教學設(shè)施不全備的鄉(xiāng)下小學。學校開一至六年級六個教學班，領(lǐng)導、教師一共有八個人。
　　 先帶孩子去學?？纯?，校方熱烈歡迎，盛情款待。除了三位代課我不認識外，領(lǐng)導和教師大都熟悉，沒說的，把女兒交給他們我也放心。女兒自立了，做飯，工作，出行都要自己操辦。學校購置餐廚具，二樓寢辦合一房屋一間，又轉(zhuǎn)為她拉了寬帶網(wǎng)線。從此，女兒成為新店教育戰(zhàn)線一個新成員。
　　 擔任六年級班主任，主課語文學科兼代本班英語。她把先進的教學模式運用課堂，微機軟件自制自用，用電腦下載學生感興趣又有利于學習的新理念，新知識，使學生在寓教于樂中學習，教學質(zhì)量明顯提高。學生成績步步攀升。全鄉(xiāng)同年級同學科賽課比賽第一名。期中期末兩次統(tǒng)考中，全鄉(xiāng)十五個同頭班教學成績名列前茅。是這所偏遠小學從沒有的榮譽，受到鄉(xiāng)，校領(lǐng)導的表彰獎勵和學生家長愛戴與好評。
　　 春季，學校一再挽留，讓女兒送走畢業(yè)班再走?？蓪W院要求所有學生回去完成新的學習任務(wù)。正是這半年的實習，使孩子經(jīng)受鍛煉，也為今后走向當教師，走教學這條路，初步奠定了基礎(chǔ)。
　　 時間過的真快，眨眼之間，二年的師范學院專升本畢業(yè)了，女兒捧回本科文憑及中學教師資格證。
　　 七月份畢業(yè)，八月份南陽市各縣市區(qū)統(tǒng)一招教考試，孩子又投身于自學的題海中。作為父母的我們，心也隨著女兒招教緊張學習高高懸起。
　　 機遇就在眼前，幸運能不能再次光臨?初試牛刀，會不會游刃有余?這一切，誰也心里沒底。不過，總有半線希望在纏繞著我的心。特崗教師的丟棄和新野之行，不由己像電影一樣重映在心里。同事、朋友們對放棄特崗教師崗位一事所持的鄙夷目光，刺心的言語，不由然激起我不做主，關(guān)鍵時刻拿不定主義而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