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打死也不能說的事(小說)
表侄媳婦,我們名義上為姑侄,處得就好像婆媳一樣,你能來看我,是看一眼少一眼了。是的,姑不是說不吉利的話,因為我知道,我這次病得很重,估計挨不過這個冬天了。
昨天,心內(nèi)科和呼吸科的醫(yī)生為我會過診了,說沒啥毛病,但我的心口窩整天堵著一塊,我這是心病呀!而得這個病的原因,只有我自己知道,這是打死也不能說的呀!
今年春天,縣自來水廠要在我們村里建廠,我們莊子攤拆遷。有不少有后臺的人家都在拆遷之前違章搭建。我家也想趁亂搭點,無奈鎮(zhèn)里執(zhí)法人員整天在那轉,不得手。沒有辦法,我就想買點孬的地板磚,拖點水泥黃沙打算晚上偷偷地把屋內(nèi)裝修一下,到時候拆遷公家也能多賠點錢。
哪一天,也活該出事。我是下半夜起床,為瓦匠做小工。天亮了,得趕緊停工。我累死了,送走泥瓦匠正打算睡一會,可一看屋內(nèi)亂得插不進腳,打掃到九點多鐘。這時三嫂的親家母叫王小腳的過來找我,說今天她兒子的對象要來看門戶,說請我過去陪陪她兒媳婦的媽媽。卻不過面子,加上里外亂得不成樣子,沒有辦法做飯,我便過去了。到那兒,新媳婦娘倆還沒到,我便打起精神,幫王小腳做些擇菜洗碗之類的雜活。
忙了一會,快十點鐘了,我估計新媳婦娘倆也快到了。莊戶人對禮節(jié)看得很重,我想新媳婦來了,我多少得表示一下,給點見面禮。想提前裝個紅包。可是手一伸進衣兜,不禁大吃一驚——我的錢包不見了,整整的兩千六百塊呀!
表侄媳婦,要是早知道發(fā)生這樣的事,她就是花轎抬我,我也不會來呀。你不知道王小腳家的情況,她的父親從前是個“瓢把子”;文化大革命時,送了不少好東西給大隊干部,他家才沒被評為富農(nóng),定為中農(nóng),但賊性并沒有改多少。那年秋天收棒頭(玉米)時,王小腳她媽把棒槌(玉米穗)別幾個在褲腰里,恰逢大隊干部盤查。她故作鎮(zhèn)靜,雙手朝胸口一拍,“俺行得端,走得正,管看!”卻不料爛布條做的腰帶一下子斷了,她的褲子與棒槌全部落地上;那時由于窮,農(nóng)婦也沒有什么穿什么內(nèi)褲之類的,于是乎紅的、白的、黑的一下子暴露在大隊干部面前,讓人家看個夠。大隊干部“占了便宜”便沒揭發(fā)她,后來他們便好上了。她家的名聲很臭,手腳是祖?zhèn)鞯牟桓蓛簟?br />
錢丟了,我的魂也丟了。我忙問王小腳:“他舅奶(外婆),你看沒看到我的錢包呀?”結果,那死女人裝得像沒事人一樣,硬說沒看見,還裝模作樣地幫我在鍋前灶后找了一圈。見在她家沒找到,我又跑回家中到處找,可是挖地三尺呀,哪里還有錢包的影子?
我一想,肯定還是遺落在王小腳家,便返回她家又找了起來。王小腳對我說,“他嬸,東西肯定沒丟在我家,你就不要再亂翻了,等會兒子對象來了,到處亂糟糟的,像什么回事?”
“像什么回事?你只知道你家要臉面,要是想要臉面,把錢包還給我不就得了?”我氣得不行,嗆道。
“我說親家,你這話太難聽了,什么把錢包還給你?鬼看到你的錢包丟落什么地方去了?你憑什么斷家錢包一定丟落在我家?”王小腳的臉氣得變了色。話也變得不好聽起來。
爭吵起引來看熱鬧的莊鄰,其中一個與我處得較好的叫李小六子對我說:“你咋想得起來的跑他家來,你不是將雞朝黃鼠狼窩里送嗎?我看要是她不睜眼,你報警得了,難不成公安局還能冤枉好人?”
我一聽也有道理,便問王小腳,“你真的沒看到錢包?要不我報警了呀!”
王小腳將胸口一拍,真的有她媽當年的氣魄:“報警就報警,不報孬種!”
“報警就報警!”我接過李小六子遞過來的電話,向“110”報了警。
時間不大警車來了,警察要帶我與王小腳一起去派出所錄口供。王小腳這才著了慌,“我不去錄什么破口供,馬上我兒子的對象要來看門戶,我哪走得開?”
對于這種特殊情況,警察猶豫著該不該帶走王小腳,便問:“你兒子的對象什么時候能來呀?”
這時擠在人群中的媒人四表嬸說:“新媳婦娘倆早就來了,在這聽你們吵架,聽了一會娘倆便走了,臨走時叫我?guī)Ь湓挘f是這親不做了!當時我喊你,你卻只顧吵架,沒注意到!”
王小腳像泄了氣的皮球,央求媒人道:“四表嬸,請你騎電瓶車再去她家一趟,就說這邊發(fā)生點誤會,我飯都做好了,請他們來吃過了再說,我是清白的,絕對沒有做過什么對不起良心的事情!”四表嬸沒有辦法,又騎車去請新媳婦娘倆了了。
考慮到情況特殊,警察就在王小腳家院里錄了我與王小腳的口供,我們捺上手指印后,他們便回派出所去了。我也回到了家中,淘把米打開電飯煲,煮口粥喝。
直到十二點半,四表嬸才回到王小腳家,說死勸硬勸,新媳婦娘倆就是不來,并堅決地回掉了親事。王小腳的兒子小大根子氣得要死,一家人誰也沒吃飯,一桌飯菜只好倒了。到了下傍晚,王小腳窩囊得喝了農(nóng)藥,幸虧發(fā)現(xiàn)得及時,小大根子用三輪車把她拖到鄉(xiāng)醫(yī)院洗胃,救回了一條命。
有人勸我去瞧瞧王小腳,我嘴角一咧,“想我去看她,門都沒有!她要不貪財,不就不會發(fā)生這事了嗎?她是自作自受,礙我鬼事!”
表侄媳婦,錢要是真是她拿的,我的氣還能順點,畢竟她家的親事也吹了,她也喝了藥。可是該死的事還是發(fā)生了。第二天我繼續(xù)收拾打掃裝修過的屋子里里外外,發(fā)現(xiàn)雞圈的破瓦溝里壓著破毛巾。我將破毛巾拿起準備扔掉。拿在手里感覺里邊有東西,打開一看,天啦!里邊竟然包著我的錢包,二千六百塊一分不少地在里邊!我的爛記性呀,什么時候塞在這地方,我怎么就想不起來呀!
你說現(xiàn)在,我要是把錢找到了的事說出去,肯定要遭人罵的;要是不說,王小腳這黑鍋就永遠背下去了,要背到臨死。經(jīng)過再三考慮,我決定還是不能說出去,就是打死也不能說的呀!再說要是讓她家知道了,小大根子還不找我拼命?可是蒼天報應我了,這打這事發(fā)生以后,我的心口便堵了一塊,現(xiàn)在我的病是不會好了,心病難醫(y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