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手舉著手機拍攝，一手拿著隨手撿來的樹枝拍打著草叢，雖然我的膽子足夠大，但是我還是不想和蛇大哥來個四目相對，然后血壓升高心跳加速落荒而逃，如果那樣豈不狼狽？也會給蛇大哥留下深刻印象。萬一被蛇大哥看上，那演繹的不再是白蛇傳，而是人們茶余飯后的反面教材。
　　 看著落魄的村莊很久已沒有了人的痕跡，留下來的只有殘墻斷壁，我的心泛起細小地波瀾。從他們留下的古屋可以看出，當年這里又是怎樣的繁華。
　　 說句心里話我這次來不是為了祭奠過去的人文和尋找古人古事的足跡，因為我對歷史真的不感興趣。只所以徘徊在老村“翻看”土墻上的洞穴，是想和瘋子來場特別的“偶遇”，也想看看他幾十年來居住的“家”。期待他放下對陌生人的戒備，然后聽他講那漫長的故事。因為在我的潛意識里認為瘋子不一定是瘋子。
　　 夕陽開始西下，秋天的傍晚不再是單一的舒爽，它夾雜了幾絲寒涼。我捋了捋長滿雞皮疙瘩的胳膊無奈地退出老村。站在斜坡處看著敗落的村莊淹沒在斜陽中?？墒俏疫€是不死心，在就近處找了一個最大的垃圾堆坐了下來，我要在這里死守，等瘋子出現(xiàn)……
　　 看到這里你一定會想，瘋子是一枚超級帥哥，也奇怪，我為啥會選擇垃圾堆旁等瘋子？
　　 其實瘋子在我沒出生的時候已經(jīng)瘋了，安村輩分排我也不知道該叫他伯伯還是爺爺，因為他的原籍不是本地，至于他是那里人他說不清楚，人們更不清楚，但是他的故事卻充滿了傳奇色彩。
　　 那個年代古建筑成了某些人眼中的刺，瘋子嗅到這個味道開始偷偷地給廟里的小型塑像和缽搬家。但是他的這個舉動沒有逃過別有用心的人的窺視。他被五花大綁推到了大街上，一個“偷”字讓他受盡了折磨和凌辱。
　　 瘋子真的瘋了，他害怕見人，看到人的時候他蜷縮在角落里發(fā)抖。開始好心的相鄰嘆息著還給他送一些吃的東西，但是都被他喊叫著“有毒”扔了出去。隨著時間人們習慣了他的瘋，也不再給他吃的讓他“糟?！保Ｏ碌奈ㄓ袊@息。
　　 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瘋子開始神出鬼沒的從垃圾堆里覓食。有時候他會和野狗爭搶半只死老鼠，可是看到人的時候他又像兔子一樣溜的無影無蹤。就這樣的日子瘋子過的也并不太平。隨著一聲“著火了！”熟睡的人們沖出了家門，看著瘋子家已是火光沖天。當大家氣喘吁吁撲滅大火的時候再也找不到瘋子了。有人說他被燒死，也有人說他拿了家里的寶貝（偷來的小型佛像）跑了。還有人說他是被打死的，然后放火毀尸滅跡……不管人們怎么眾說紛紜，瘋子不見了是事實。
　　 議論猜測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被淡化，人們也忘記了瘋子的存在。
　　 那個秋天來了一幫什么學者，他們對著還剩下四分之一的廟宇比比劃劃。不久以后有人拉來了新磚“舊瓦”。好奇的村民才知道有人要從新修建這個曾經(jīng)香火鼎盛的廟宇。這時的老人們有人想起了瘋子，都在猜測修建廟宇的會不會是他？
　　 年輕人聽著老人們的議論都是一頭霧水，因為他們從來沒聽說過什么瘋子。老人們也沒有責怪年輕人，因為瘋子已經(jīng)消失了四十多年。要不是有人重修廟宇，他們也早已忘記瘋子的存在。
　　 修建廟宇的工程進度很快，老人們每天住著拐杖守在廟門口，他們想見到幕后的“指使者”，更想證明自己的猜測。因為瘋子當年“偷”小型佛像不是想占為己有，他是想保護它們，只是他有點勢單力薄。當一個個精致的佛像被搜出來毀掉的時候，瘋子氣急敗壞的大哭“你們會后悔的，那是老祖宗留下來的藝術(shù)……”人群中認同瘋子觀點的人很多，只是他們沒有瘋子的膽量。
　　 竣工剪彩那天，三里五村的人們都來了，瘋子的故事也被人們添油加醋的傳開，感覺他不再是瘋子，而是前世得道的活佛，大家都想一睹他的真容。
　　 豪華車隊緩緩駛向廟門口，大家自覺的讓出一條通道。車門打開的瞬間，大家屏住了呼吸，從車上下來的不是人們想象中的鶴發(fā)童顏，而是一個五十歲左右的中年漢子，在他致辭的時候，不知道是哪位老伯高喊“瘋子，”大家都順著聲音望去，一個邋遢的人影迅速消失在樹林中。
　　 瘋子的再次出現(xiàn)在村里掀起了軒然大波。人們對他的到來不僅僅是好奇和疑惑，有的人還對他多了幾絲防范。
　　 瘋子還是原來垃圾堆尋食的瘋子，看到人他依舊躲躲藏藏不對任何人做任何停留。只是他比別人更喜歡新建的廟宇，每當夜幕降臨人煙歸去的時候，他都會出現(xiàn)在廟宇周圍，有時候他也會伸出手臨摹一下墻壁上的字畫。這個時候的他和見人就跑的瘋子截然不同，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別具一格的藝術(shù)家。有時候他也會一邊撫摸著新建的塑像一邊抹眼淚，也許是在哭，也許是沙子真的迷了眼睛。
　　 看管廟宇的老伯從監(jiān)控室看著瘋子的一舉一動，他有意無意的把好的饅頭用食品袋包好“丟在”垃圾堆上，看著瘋子撿去食用，他發(fā)出重重的嘆息聲。就這樣，老伯“丟”的食物越來越豐富，瘋子撿拾的也越來越踏實。他的眼睛也開始窺視老伯，偶有遇到老伯的眼神也不再躲閃逃避，細看他眼里似乎還流動著感激……
　　 時間推動著工程的進度，看著廟宇一點一點的還原，這時的瘋子顯得有點局促不安。他圍著廟宇一圈一圈的轉(zhuǎn)，時不時的對院子里探頭探腦。
　　 老伯靜坐在顯示屏前，他焦急瘋子的舉動，他想和瘋子說話，可又怕嚇跑他……
　　 傍晚看著工人們陸陸續(xù)續(xù)下班走遠，老伯像往常一樣把事先備好的饅頭和菜拿了出來。只是這次他沒有用食品袋包好放在垃圾堆旁，而是搬來了一個小桌和兩個小凳子，把饅頭和菜放在了盤子里，擺在小桌子上，還拿來兩個酒杯和一小瓶素酒。
　　 老伯注視著不遠處的瘋子，瘋子對視著老伯的目光，就這樣他們的眼神凝固在空中！
　　 瘋子的眼神少了以往的躲閃和膽怯，射出來的目光多了銳利和探尋……
　　 老伯的眼里流露出十二分的真誠和坦蕩。他微笑著向瘋子點了點頭。
　　 瘋子收回目光的銳利，四下張望著夜的寂靜，他轉(zhuǎn)身向土涯走去。
　　 老伯發(fā)出長長的嘆息，自言自語“廟宇馬上完工，沒有舍利子白塔不能修復……”說著他坐了下來自斟自飲，仿佛是在和月色對話。
　　 瘋子聽著老伯的嘆息，放慢了腳步。老伯的一字一句他都聽得真切。他瞇起眼睛手摸上了腰間的刀柄，一個急轉(zhuǎn)身撲向老伯……
　　 瘋子把老伯摟在懷里開始了孩子般的嗚咽。
　　 怎能忘記那個風火連天的夜，自己的棲身之所頃刻間化為灰燼！
　　 眼看著那幾個人摸進屋子翻箱倒柜，可他站在黑暗的角落里一動也不敢不動，不是他特別怕死，而是他還沒有完成“使命”。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老祖宗留下的東西被無知者毀掉。直到他們什么也沒有找到退出屋子放火的時候，他慌了，張大了嘴巴，想沖出去制止這幫混蛋，也就在此時有人捂住了他即將發(fā)聲的嘴巴，拖動他快速離開……
　　 那人戴著口罩，給了他一把防身的剔骨刀，丟下一句來日方長，急匆匆的消失在夜色里！
　　 多少年過去了，可他一直沒有忘記這個聲音，這個神秘的聲音！
　　 再次聽到這個聲音，瘋子激動的像個孩子，他突然明白他不是“孤軍作戰(zhàn)”。保護文物的還大有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