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妮爾莎和老張(散文)
妮爾莎是安哥拉項目經理部聘請的幫廚,按理說,切菜、洗菜、摘菜、搟面、發(fā)面都是幫廚的事,可妮爾莎就會拖地洗菜擦灶臺,其他一竅不通。妮爾莎也不是笨,是安哥拉本地種植的蔬菜只有番茄、土豆、洋蔥、蓮花白,安哥拉人不炒菜,不蒸饃、不搟面,普通民眾家里連廚房都沒有,用三塊石頭支起鍋就能煮飯,主要以煮和烤為主,中國人在這里種的好多蔬菜他們基本沒見過。所以,妮爾莎絲切不了絲,片切不了片,有的蔬菜還不會摘。廚師老張勤快,脾氣又好,他罩著妮爾莎,妮爾莎的工作既輕松又愉快。
妮爾莎好像不唱歌就不能干活,老張想家的時候,就想一個人靜一靜,可妮爾莎出來進去總是咿咿呀呀的,老張忍不住吵她:別唱了,唱的難聽死了。
妮爾莎卻不以為然地說:高興嘛,高興就要唱歌。
你每天高興?哪來那么多高興事啊?老張放下菜刀問。
妮爾莎說,每天能和你一起工作就是最高興的事。
妮爾莎和老張一起工作了兩年,老張教會了她不少本事,老張要回國了,離別之際,一位職工問妮爾莎,給老張買啥禮物。
妮爾莎很干脆地回答:不買,那是中國的習慣,安哥拉人沒這習慣。
老張可沒把妮爾莎當做安哥拉人,安哥拉人生活很簡單,他們習慣躺在地上,光著腳干活,普通民眾家里基本沒有床,沒有被褥,晚上睡覺,地上鋪一塊草席,蓋一條床單就解決問題了,白天,困了、累了不管在哪,身子一歪就躺下了。
妮爾莎剛來那會兒,洗灶具、拖地總是光著腳,老張擔心廚房里的利器、骨頭渣傷著她,就老喊她穿鞋,可妮爾莎踏的拖鞋,只能防范腳底下的東西。老張把母親給他做的布鞋給了妮爾莎,鞋是大了點,妮爾莎當拖鞋穿著。那次,妮爾莎病了,老張要帶她到隔壁公司診所看醫(yī)生,妮爾莎說她走不動,老張給醫(yī)生打了電話,讓妮爾莎坐在餐廳椅子上等醫(yī)生,妮爾莎執(zhí)意要躺在地上。不得已,老張只好讓她躺在自己的床上。當地人身上分泌的氣味咱們受不了,他們用過的床單被罩咱們基本用不成,再說,她得的是瘧疾,至少要打一個禮拜吊針。老張說,人都是平等的,在一起工作,就是同事,咱不能讓她像狗娃一樣躺在地上吧。
妮爾莎躺在老張床上掛了一個禮拜液體,她的工作全撂給老張,老張還得額外給她煮碗面條。妮爾莎卻說出這種沒良心的話,誰聽了不心寒?這種薄情寡義的人,真不配老張對她的好。
老張回家的前一天早上,妮爾莎到辦公室簽到,我看她手里拿的三個芒果,便開玩笑問她:給老張買的?問完就后悔了,這還用問嗎?她來上班的路上都是芒果樹,隨手可得,一是芒果不值錢,二是三個芒果,她吃不可能讓老張看著吧?
晚上,我問老張,妮爾莎給你拿的芒果熟了沒?老張冷笑了一下說:黑人能給咱拿東西?想都別想,她還眼巴巴的望著,看我啥東西不要給她呢?
你給她她會領情嗎?
領個屁,給她多少她都覺得是應該的,他們又不懂的感恩,對他們再好,他們都不會念你對她好的份上,多干一點活或加一會兒班。
看來老張比我了解當地人??墒侨硕际歉星閯游铮蚁?,老張回國,妮爾莎最起碼會有別離與不舍的感覺吧?
老張說:沒有,這地方人都是冷血動物,我來安哥拉有六七年了,還沒過一個有情有義的黑人。
第二天中午,老張要回國了,我們都出來送行。說實在的,老張走我們都戀戀不舍,雖說都是中國人,可這一別怕是一輩子。老張也舍不得這院子,舍不得朝夕相處兩年多的兄弟姐妹,他要我給他拍幾張照片,正拍著,妮爾莎扎著圍裙,站庫房門口揮著手喊:老張,老張。她聲音沙啞,跑過來,不顧一切地抱住老張,從她的表情能看出她很難過,國人是不習慣擁抱的,老張有些害羞。
我比劃給她們拍照,她依偎在老張的肩膀,打掃衛(wèi)生的大衛(wèi)也撂下掃把跑過來,要和老張拍了照,妮爾莎推開大衛(wèi),比劃著要單獨和老張拍……
昨天,我去廚房接水,妮爾莎要看我拍的照片,她盯著她和老張的合影半天不說話,我用谷歌翻譯問:想老張?
她眼里噙著淚,點點頭,我接好水,扭過頭,妮爾莎在抹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