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一半、一半——成圓(散文)
四季的春夏秋冬,脾氣迥異,心緒紛雜。默契的變幻著,悄悄地傳遞著時節(jié)的接力棒。時不時的送來一個突然的“襲擊”,不是驚喜,就是詫異,或者是個小打擊。不經(jīng)意間,春回大地,春暖花開;不經(jīng)意間,風(fēng)起秋緒,紫秋楓韻。
春夏是半個年輪,夏是北方土地上又一豐收的佳季。當那一片片金色的海洋中,麥浪隨風(fēng)起伏蕩漾,麥香飄溢流淌的時候,辛勤耕耘的農(nóng)民,那紫褐色的笑容綻開了,蕩漾了……
一輛輛收割機、農(nóng)用汽車,在田野上行駛,在麥田里作業(yè)的時候,農(nóng)民的收獲也開始了。那一車車滿載了圓鼓鼓的麥粒,連同農(nóng)民身上滾落的汗珠,像是珍珠一樣的堆滿了場院。從精打的收割,到細曬的顆粒歸倉了,完成了莊戶人家夏糧豐收的喜悅。這一年中,夏收使得那‘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莊戶人,有了一年中一半的收獲,一半的喜悅。每一個圓滿都是一半一半的組合,生活的長景,也是一半一半拼成的畫面,生命的河流也是時間涓涓的細流匯聚。
臺風(fēng)“利奇馬”驅(qū)走了暑夏的炎熱,迎來了舒適、清涼的秋天。秋來了,時光已悄然地走過年輪中的一半?!耙荒曛嬙谟诖骸币荒晁募镜囊话?,而是秋至。一天一半,是午后;一生一半,是中年。人們常說:“人過四十,天過午?!碧烀奈?,生命中已有大半的時光流逝了,但還是努力著保護著自己的那顆童心,守候著生命的另一半綠色。
一日的晝夜,有著“白天不懂夜的黑”如“他人不懂你累”。人的生活,現(xiàn)實和夢的組合,現(xiàn)實難有夢的歸,夢里沒有生活的真。那句:“理想很豐滿,現(xiàn)實很骨感?!钡奈@,懂得了平凡中的滄桑和多變。
現(xiàn)代的人,一半活在現(xiàn)實,一半暢游網(wǎng)絡(luò)。虛擬的延長,豐富了寧靜的夜光,也豐滿了“宅”的向往。使那些“單身族”的人,忽略了另一半溫馨的傷,忽略了另一半自由的惆悵。網(wǎng)送一個發(fā)了芽的夢,給那身體有障礙,生活有阻力的人,他(她)多了一片生命的希望,多了一叢春的綠色,多了一束心花兒的清香。
五月,魯西北的一個村子,隨著輕輕的風(fēng)兒,一陣陣的淡淡的清香,從一個簡陋院落飄溢出來。那幾棵棗樹,有的彎曲,有的挺拔,有的纖細,有的粗壯。密集的樹枝,隨風(fēng)舞動著,深綠的樹葉也笑出聲來。香溢的棗花,引來的蜜蜂穿梭飛舞著。粗壯的老樹不為所動,那樹皮像是一張歷盡滄桑的老人面孔,刻滿了歲月的痕跡。
老房子里一個臥床的女孩,透過不太明亮的玻璃窗,看著穿梭在棗花、棗葉的蜜蜂,‘嗡嗡’的聲音,像是歡快的歌唱。女孩看著蜜蜂匆匆的忙碌著,知道它們辛苦而快樂著。芬芳的棗花香,吸引了許多的蜂飛蝶舞,使女孩羨慕,又傷感。女孩叫燦燦,得了一種罕見病。她很小的時候,每天無助的躺臥床上,一直沒有學(xué)會走路。小時候還能坐著慢慢地移動,不知咋得,身體越來越差,現(xiàn)在虛弱的身體坐得久一點,就會吃力疲憊,躺臥的時間越來越久了,也越來越累了。
她是個聰慧伶俐的女孩,喜歡聽故事,聽收音機,喜歡擺弄小飾品。小時候,一半的時光聽奶奶講那些口口相傳的故事,聽那些美麗的傳說。一半的時光,自己靜靜、呆呆的遐想。有時幻想著自己變成一只美麗的小鳥,飛翔天空,一直不知飛向何方,但是飛呀飛呀……飛出了那個一一禁錮。
小時候,她沒有小朋友,也沒有小伙伴陪她玩,姐姐上學(xué)了。但是小小的她有自己的“小朋友”,她喜歡春天,不太喜歡秋天。雖然秋天是收獲的季節(jié),但是秋天太繁雜,浮華。她喜歡清靜而朝氣蓬勃的春天,喜歡在春天里看棗樹剛剛鉆出了棗芽,嫩嫩的一個淡黃色的芽尖,慢慢長成葉蕊,長成嫩綠色的棗葉,由疏到密,由星星點點到成片的綠色,悄悄地長滿了春天的綠意。每年到了五月,棗花香了,麥子也熟了,她喜歡這個麥香的夏收。
她喜歡在春天里看枝頭的麻雀‘唧唧喳喳’的跳躍,像幾個麻雀聚在一起開討論會。老人們卻說得簡單:“那是家雀兒又在吵架了?!彼€喜歡看春燕歸來的筑巢和哺育的安好。烏燕的祥瑞,就是莊戶人家的溫馨。所以老人們都喜歡讓燕子在自己家的房子上筑巢,還說,一家祥和了,才有喜燕報春!燦燦奶奶家的老房子,是燕子安家的良棲之地。才能讓她每年有了相望的朋友,每次看到北歸的春燕,一路跋涉,飛過了千山萬水,回家了。為了安居,每天辛勞的啄泥銜草的筑巢,燕巢是它們用唾液粘筑的,用心筑成。如同雨燕粘筑在懸崖峭壁的燕窩一樣的精細、精致。
燦燦發(fā)現(xiàn)燕子筑巢不久,小燕子孵化出來了。一個一個的小乳燕,有時一起探出可愛的毛茸茸的小腦袋,向下新奇的東張西望。有時又一個個輪換著伸縮著頭來,好奇似的和她對視、挑逗。燕媽媽飛回來喂食的時候,小燕子個個爭先恐后的翹起身體,揚起腦袋,張著尖尖的小嘴巴‘唧唧’叫著向媽媽討吃。平時,小乳燕總是調(diào)皮的窺視著下面。十幾天后,羽翼豐滿的小燕子,一只一只的隨著燕爸燕媽飛出了巢穴,飛上了樹梢,飛上了藍天。燦燦看著飛走的小燕子,羨慕的夜里做了一個夢,自己化作一只小燕子飛出去了……
還有一種“小朋友”陪著她。小時候,她常被媽媽放在院子里,讓她自己坐在墊子上玩。她喜歡手伏在地上逗螞蟻玩。身體的重病,她感覺有許多美好被禁錮了,她覺得自己是最渺小、最脆弱的女孩。當她和螞蟻玩耍的時候,有了一股強大的力量。她對螞蟻經(jīng)常恃強凌弱的戲耍,有時她調(diào)皮的拿了一小點的泥巴,輕輕堵住了螞蟻的洞穴。接著看到好多的螞蟻同心合力的分解了泥巴,再一點一點搬離開‘家門口’。也許燦燦不知道,螞蟻有多種:有家蟻、地蟻和山蟻。家蟻最小,山蟻超大,是家蟻的十幾倍。螞蟻像蜜蜂一樣,分工嚴格精細的龐大王國。還是動物中,第一的大力士。一只小螞蟻,能搬運大于它體重數(shù)倍的物體和食物;螞蟻也有超強的協(xié)調(diào)力,她常常偷偷拿一點飯團、饃塊,放到地上吸引螞蟻前來掠食。如果食物很小,一個螞蟻能運,就自己拖回洞穴里領(lǐng)功;如食物超重,螞蟻呼朋喚友般的叫眾蟻拖運。燦燦調(diào)皮用食物引誘著螞蟻,一會兒擺出了‘一字長蛇陣’,一會兒又擺成了‘四門金鎖陣’,她覺得自己像是排兵布陣的’大將軍’。螞蟻遇到了強大的敵人,就群而攻之,直到把敵人消滅殆盡,小螞蟻的堅韌和頑強,教她學(xué)會了努力、堅持和堅強。燦燦的童年里,有棗芽、蜜蜂、麻雀、燕子和螞蟻等“朋友”的陪伴。她不覺得不孤單,有時也會忘掉自己的不幸,她那炫麗而幻想的世界里,有了別樣的童年。
六七歲時,她每次聽到院外小巷里,傳來了“唧唧喳喳”的吵鬧聲,知道那是剛上學(xué)的兒童放學(xué)了。小朋友放學(xué)時,總像是一群歡悅的小鳥,說鬧著、追逐著,一會兒你追我趕的跑遠了。她小時候,就開始羨慕姐姐上學(xué)了,現(xiàn)在又聽到小朋友們的嬉鬧聲飄來飄去,使她心里癢癢地向往。上學(xué)的學(xué)生,一半的時光在校園,一半的時光在家里。雖然上學(xué)的時候,兩點一線有些的單調(diào),但是周末的時候,就有許多放縱的機會。還能貪睡到自然醒,或者是飯做熟了,被媽媽叫幾遍才起的情景。甚至還能拿著成績單,向媽媽換一頓美食來犒勞自己。這時,她又一次感到了孤單、寂寥,心里涌上了那種“少年不懂”的愁滋味。
那年的夏,突然刮過了一陣的涼風(fēng),一場急雨隨風(fēng)而至,這次的突然襲擊,給人們一個措手不及,燦燦也被困在了門洞里。雖然離著屋里沒有幾米遠,對燦燦來說,卻是個‘咫尺天涯’。剛放學(xué)的小學(xué)生,冒著雨急匆匆地向家里趕。盡管跑得很急,還是被淋透了。忽然一個背書包的小男孩,一頭扎進了燦燦的門洞里,見她看著他狼狽的樣子笑了,不由生氣地說:“笑啥哪?不就是你沒被淋著嗎!”說完轉(zhuǎn)身跑了。燦燦“唉”了一聲,忙著想叫住他??此苓h了,燦燦心里也委屈了。燦燦想讓他避避雨,擦擦臉;燦燦的家里的生活不缺風(fēng)、不少雨,而是別人不容易看到……
那次的觸動后,燦燦向爸爸媽媽要求,她也要“上學(xué)”,讓爸爸、媽媽、姐姐做她的老師,他們沒時間,就自己慢慢自學(xué)。爸爸媽媽聽了燦燦的要求,很爽快的答應(yīng)了。媽媽趕集的時候,在鄉(xiāng)鎮(zhèn)的書店里買回了拼音漢字的字帖表。爸爸找出了姐姐剛上學(xué)時的課本,姐姐教了一次,就厭煩了。燦燦不怪姐姐,總感到自己太笨,不容易教會了。她給燦燦找一個沉默的“新”老師——一本她用過的字典,這也足以讓燦燦像得到寶貝似的愛不釋手。
燦燦媽媽,見自己的二女兒學(xué)識字學(xué)得刻苦,心里很高興。她忙起來的時候,抽不出一點時間來,還是會在飯前飯后的時候,教她幾個拼音字母或容易寫的漢字。小燦燦學(xué)得很慢,有時字母,它像個靈巧調(diào)皮的猴子,上午認識‘抓住’了,下午又頑皮的溜掉了,急得燦燦不知怎么才好。幸好鄰居家的小妹妹,經(jīng)常跑過來玩耍,剛上學(xué)的小女孩,把學(xué)到的拼音和漢字教給了燦燦小姐姐。有了小“老師”的督促,學(xué)的拼音、漢字呀,不容易跑丟了。學(xué)習(xí)的山路上,爬過了一道隘口,又被另一道山關(guān)擋住了。燦燦用學(xué)會的聲母和韻母‘拼字’,有的字很容易躍然紙上,有的字,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難以‘請’出來。字典這個‘老師’也沉默了。
人的語言、語音,母語影響最深。離開故鄉(xiāng)半生的人,也不會輕易的忘記了鄉(xiāng)音。學(xué)習(xí)外語、外鄉(xiāng)語,也是童年、少年容易。學(xué)生學(xué)習(xí)的發(fā)音、音調(diào)是全國普通話的統(tǒng)一語色。沒進過校門的燦燦,和家人說的話全是家鄉(xiāng)語,特別是奶奶的話,家鄉(xiāng)語氣更濃重。受奶奶、大奶奶那代老人的影響,燦燦就發(fā)音不準了。所以有些字,有了“三顧茅廬”的誠心,也是難得一見。如:血xue(xie)、藥yao(yue)腳jiao(jue)、筆bi(bei)俊jun(zun),電視shi(si)、睡覺jiao(jue)等很多字,難以查到。燦燦被這些字的讀音,困擾了好多年。直到2012年,燦燦在網(wǎng)絡(luò)的世界里,才識得了“廬山真面目”。
這處處景色的世界,有一處精致的美麗,不是人人都能看到的,那是藏在人心里的一道彩虹。如果說:讀書女子的靜美是一道雅致的風(fēng)景,那燦燦自信的笑容,像一朵花蕾怒放了一抹生命的感動。聰靈的燦燦,花季里綻放著自己。沐浴過春風(fēng)、春雨、春光,猶如繡出錦緞的春女,又似巧筆彩繪的丹青。像極了一條“跳躍龍門”的紅鯉,搏擊著網(wǎng)絡(luò)的激流,淺翔著幻美的云空。任春枝搖曳的暖風(fēng),蕩起的漣漪,散撥開了一層層湖水的心韻。
日子慢悠悠的過著,不知為什么?那種奇怪的病,隨著燦燦慢慢的成長,也悄然的加重了,她臥床了。雖是生的苦,她要活著樂。她學(xué)會了各種的刺繡,學(xué)會了上網(wǎng),做客服,開網(wǎng)店。她從賺得了第一桶金,到她的一雙巧手,一根銹針,繪出的畫卷芬芳了一片春色。她在虛擬的海洋中暢游,在網(wǎng)絡(luò)的世界里,建起了一座屬于自己的家園,安放心靈!雖然她的空間狹小了,但是那綠色的夢升騰了。宛如一根院墻夾縫的綠藤,隨風(fēng)搖曳著春的綠意,勃發(fā)著綠色的生機,陶醉了希望的季節(jié),鐫刻那一青春的美麗。
她:一半的傷害,一半的疼痛,一半的殘酷,一半的折磨,鑄成了一面不幸的銅鏡。一半的勇敢,一半的努力,一半的勤奮,一半的堅持,筑刻了一面生命的豐碑。一半的善良,一半的熱愛,一半的純真,一半的美麗,玉雕了一顆晶瑩剔透的玲瓏心。一半的真實,一半的艱苦,一半的安靜,一半的溫馨,吟唱了一首生活的贊歌。一半的挫折,一半的打擊,一半的收獲,一半的精致,一半的幸運,一半的風(fēng)采,點燃了自己的芳華,書寫了一個別樣的人生。
生命的天空里,有風(fēng)和日麗,亦有云遮霧障。有風(fēng)有雨,有艱辛,有花有草,有美麗,有山有水,有風(fēng)景;有真有心,有感動,有情有愛,有紅塵。有春有秋,有自然……有多少風(fēng)霜雪雨的變化,有多少日月星辰的更替,而芬芳了日月的靜美,便是一個成圓的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