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百歲生日(微型小說)
院子里有兩棵樹,一棵梧桐樹,一棵絨花樹。絨花樹是后來又重新載種的,小時候的那棵不記得什么時候被砍掉了,那棵樹曾給兒時的我們帶來無數(shù)美好的回憶。夏天的時候,我們在樹下乘涼,聽老人們講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時不時深深的吸一口氣,頓時被那花香所陶醉,伴著老人們的故事甜甜地睡著了。女孩子們則喜歡撿落下來的花,一朵兩朵,每撿一朵先放在鼻尖輕輕地聞一下,映著小臉蛋兒更紅潤了,撿起的花兒七八朵、十幾朵扎成一束束,或扎在小辮子上,或系在書包上,或掛在書架上,或放在枕頭邊,過了一兩天蔫了,等撿來了新的才舍得扔掉。膽子大一點的男孩兒,偶爾會被女孩兒擁著爬到樹上摘下正鮮艷的花兒送給她們,那是她們最高興的事兒。就在那時候,就在他們中間,懵懵懂懂中一個男孩把一個女孩裝進了心里,女孩也對男孩以心相許,故事從那一刻就開始了。
應該是2019年,那一年的春天來的好像早了一點,院子里的玫瑰花開得特別艷,紅的、黃的、粉的、白的一簇簇次第競放,不怎么喜歡養(yǎng)花的她,不知怎么了老喜歡清晨起來到院子里去看看花,還時不時的靠近點聞一聞花香,然后閉上眼睛沉醉在花香里。時而,眼睛有點迷離,心里有點茫然,他還記得我的生日嗎?他說過要送我好多好多玫瑰,可我一束也沒有收到,他還愛著我嗎?打小我已對他以心相許,可誰知道造化弄人,我身不由己呀,他會恨我嗎?靜下來的時候,總會想起小時候在一起的種種美好的瞬間,他仿佛就在眼前,這一晃幾十年都過去了,他還好嗎?每到下雪的時候,我總會想起他給我講過的掃雪的故事,總會讓我忍不住要笑出聲來。
他是愛我的,他是真愛我的。這一晃幾十年又過去了,小時候他怎么就走進我心里了呢?我們怎么會愛的這么深,這么濃烈呢?
就在這一年的初夏,好像心有靈犀,好像上帝的安排,他們再次敞開了心扉,那濃情蜜意來得那么自然。他和她相約來到了再熟悉不過的小河邊,那兒曾是他倆小時候的伊甸園,一個深深的擁抱,兩雙苦澀的淚眼,他凝視著她,沒變,她俏皮的樣子還依稀可見,她那雙眼睛還是那么明亮迷人,那顆眉間痣還是原來的模樣,淺淺的酒窩含著笑意,她的雙唇依然那么俏皮可愛,一股暖流在心間涌動著就要沸騰,再也忍不住,他吻了上去。是他,還是他,是她,還是她,這本不該中斷的吻又回到了他和她的雙唇和舌尖,彼此體味著甜蜜的愛意,久久不愿分開。
略帶幾分羞澀,她又抱緊了他,“這些年你干嘛不聯(lián)系我啊,你的事兒我都知道了,你干嘛這么折磨自己啊,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難受嗎?”
“傻瓜,我這不是回來了嗎,再也不會分開了,我要牽著你的手,陪伴著你,讓你每一天都開開心心的,好不好?”
“嗯,這次再也不放手了,再也不離開你了,愛你?!眱蓚€人忘情地吻著,這一吻又是幾十年。
“先生您醒了?先生早上好!太太在院子里賞花呢,應該還在回想什么事呢。”廊檐下的鸚鵡就是嘴巴甜,說來它早就成了我們家的一員了,來我們家快20年了,還是這么漂亮妍麗善解人意,盡管它是智能的,可感情上已經(jīng)是我們的孩子了,它的名字叫淘淘,是它自己起的。
“淘淘啊,要保密,今天是太太生日,她最近老是回憶我們年輕時相戀的事兒,老是走神兒,說記性不太好了,還說過了百歲生日可能更差了,你知道該怎么做。還有,中午女兒要回來,聽她的安排,今天我們要給太太一個驚喜,一定要保密啊,乖?!?br />
“放心吧,先生,您瞧好吧?!?br />
我將披肩輕輕的披在她的肩上,“想啥呢,親,又想媽媽了?”
“老東西,我哪里在想媽媽啊,前幾天不是剛去看過了。我是在想,在想咱倆年輕的時候。”
把她擁進懷里,輕吻了一下,“年輕的時候?現(xiàn)在也年輕啊,在我眼里你永遠這么年輕有活力,永遠這么美,愛你?!?br />
“討厭,淘淘看著咱們呢?!?br />
淘淘正想插話呢,“太太,不,應該是您這位年輕漂亮的夫人,擁抱著您的那位先生,不,應該是您的那位老東西剛才做了什么說了什么我好像不清楚,不過,不過?!?br />
“噓!”我趕緊打斷。
“淘淘,快說,不過什么?”
“嘻嘻,我怕先生放我的電,我還不想歇菜,請原諒,暫時保密,暫時保密,嘻嘻?!?br />
太太喃喃自語:“能有啥好事啊,盡是些壞事兒,不是說阿波菲斯小行星今年要來撞擊地球嗎?這是想讓我和他一起升天嗎,我可不愿離開他,好在女兒說她們天宮小組已讓阿波菲斯成功改道了,還說讓我們去她附近的空中伊甸園去小住兩個月,謝天謝地,我可一會兒也不想離開他?!?br />
我稍稍握緊了她的手,“親愛的,我在呢,你在念叨些什么呢?”她側身輕輕的偎依在我懷里,眼里輕含著淚花,貼著我的臉,“愛你,永遠不想離開你?!?br />
“傻瓜,我永遠的小傻瓜,咱倆不是一直好好的嗎,我更舍不得離開你,一刻也不想,我沒有拿國獎,你是不是對我有點失望啊?”
“老東西,我才不要你拿國獎,不要你太累了,我只要你,要你好好陪我?!?br />
今天就是媽媽百歲生日了,女兒專程從太空站飛回來,一切都按照女兒的計劃進行著,只是瞞著媽媽。
早茶后,我倆牽著手散了一會兒步,然后在花園里梧桐樹和絨花樹之間的亭廊下,在淘淘給她選播的音樂聲中靜靜地看書,我假裝去老友那品咖啡遛了出來。
就在我彌留之際,她被人攙扶著走到我的床前,不顧一切地撲在我的懷里放聲大哭,“說好的,你把我送走了,你再走,你這是怎么了???不要走啊,你不要走,你走了我怎么辦啊,咱倆一起走,一起走?!笨蘼曉介_越弱,她已昏了過去,緊緊的握著我的手。
女兒一邊讓人喚醒媽媽,一邊幫我揭下面具,“爸,放心吧,我媽不會有事的,保證心理年齡回到30歲,您就偷著樂吧?!?br />
“可是你媽時不時想著回到12、3歲的時候,這可怎么辦???”
“這個啊,這個我可做不好,你只能問你外孫了,他現(xiàn)在可是老頑童研究中心妙齡課題組組長了,他應該有辦法?!?br />
夜幕降臨時分我和女兒回到了家,女兒說,她本來想安排在空中伊甸園給媽媽過生日的,可媽媽是個容易懷舊的人,故土難離啊,再說這花園是姥姥留給你們的,還是在這兒你們更安心些。說著,指了指月宮的方向。天啊,我這是在做夢嗎?不是姮娥,不是姮娥,是太太,是太太,她正漫步向我們走來,我迎上去,擁她入懷?!吧倒?,你怎么這么壞啊,嚇死我了,上午讓你嚇死我了。”女兒偷笑著轉過身去。
“太太、先生、小姐,請入席,音樂!淘淘也祝太太生日快樂!”
“天啊!”太太喜極而泣,靜靜的偎依在我的懷里。
啪!女兒打了一個響指,八方大幕緩緩落下,把我們圍在中央,蒼穹之光撲朔迷離。五洲八方的大幕上,人們在靜謐的月光下享受著悠閑的時光,是不是的朝向我們道一聲:祝太太生日快樂!遠處傳來媽媽的聲音:好好愛他,從小把你交給他是我的心愿,把花園交給你們是我的心愿,相守一生,像我和你爸一樣攜手終老,愛你們。
這不是夢,這是2068年太太生日那天。
我堅信2069跟太太一起過生日,所以寫下了2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