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鏡誡(小說)
一
辛勞在鏡子前剃著胡須,他很是忌諱和鏡中的自己對視,從小至今只要他和鏡中的自己一對視,他的腦海就會出現(xiàn)幻覺:鏡中的那個人是誰?是我嗎?我又是誰?每次和鏡中的自己一對視,他的意識就會模糊,像靈魂要出竅一樣。
他今年35歲,未婚,身材高大挺拔,外表英俊灑脫,是南方某實業(yè)有限公司的一名部門主管。今天老板召集公司高管們要開一個重要的會議,他看了看手表,離開會時間不到一個小時了,于是匆忙刮了刮胡須,又拿毛巾胡亂地擦了擦下巴和臉,然后拿了件外套匆匆出了門。他開車經(jīng)過一個彎道時瞟了一眼立在彎道旁的一面大圓鏡,就在這時,他看到鏡中突然有一輛小車從對面開了過來,他來不及躲閃,被對面開過來的小車重重撞了一下,他覺得劇烈的碰撞,眼冒金星,頭腦疼痛,精神也恍惚起來,于是他忙拿著手機拔通了他一個屬下的電話:“喂,小張嘛,我出車禍了,你馬上過來我這里一趟,我現(xiàn)在發(fā)定位給你……”
掛了電話后他艱難地推開了車門,向肇事的車輛蹣跚著走去。
當他看到肇事車女司機時嚇了一跳,因為他看到女司機居然是公司人事部主管王萍,而更讓他揪心的是,此時的王萍已被撞得頭顱伏在方向盤上昏迷了過去,于是他趕緊拔通了120救護電話。掛了電話后他趕緊打開車門,把香軟的王萍抱在懷里,然后用手指掐了掐她的人中……
二
幾天后辛勞在公司行政樓樓梯間與王萍再次相遇了,當時他從下往上走,而王萍則抱著文件從上往下走,她自上而下目不轉晴地盯著他看,他看到王萍的眼神后心生感應了。這種感應以前從未有過,自從前幾天車禍后他就有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了。他感覺自己的靈魂像是出竅了一樣,恍恍惚惚中他隱隱地覺得自己有魂不守舍的感覺。有時候自己明明是睡在家里的床上,但半夜三更迷迷糊糊間好像是睡在了一個陌生的房間里里。他覺得自己的一部分靈魂好像依附在了某個人身上一樣,讓他揮之不去欲罷不能。在樓梯間與王萍對視的剎那他嚇了一跳,因為他分明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或者說自己的靈魂在依附著王萍而動。這是一件十分恐怖的事情,但王萍卻毫無察覺,所以他在遭遇了王萍火辣辣的眼神后逃似的上了樓。
王萍目不轉晴地看著辛勞,腳下不慎踩了空,一個趔趄,連人帶文件地摔在了樓梯間。辛勞見狀,趕緊轉身下去攙扶她,豈料他也一個趔趄,整個人就從樓梯間滾了下去。
過了兩天,王萍和辛勞又在行政樓的過道上相遇了。辛勞從東往西走,而王萍則從西往東走,倆人在相遇對視的剎那,王萍又飄飄然了,男神呵,這就是我心目中的男神!辛勞看了一眼她后,就一閃而過了,王萍看著看著就走神了,在經(jīng)過過道拐彎處時居然一頭撞在了拐彎處的墻角上,正好被從旁邊經(jīng)過的小麗和小娟看到了,小麗對小鵑說:“這個王萍想男人怕是想瘋了,居然能看男人看到撞墻?。 毙【暾f:“我還是頭一回見到這樣的事?。 薄肮闭f著她倆哄笑著走開了,留下王萍愣愣地站那里,用手揉著起包的額頭……
她今年26歲,未婚,相貌平平,但身材窈窕,屬典型的南方淑女。自從那次車禍后,自從辛勞擁抱過她,她就時時會想起辛勞的溫暖來。她想,我開車撞了他的人、撞了他的車,他卻寬宏大量,不計較我的過失,還叫救護車送我去醫(yī)院,這樣寬廣胸懷的男人打著燈籠都找不到了。他在公司又是高層主管,能嫁給這樣的男人,真是三生有幸。自那次車禍后,她時時能感受到來自他的關心,她覺得他時時刻刻都在她身邊,她感到他就像駐扎在她的體內一樣,時時刻刻都在溫暖著她,時時刻刻都在感動著她。她無可救藥地愛上了他,辛勞知道,這都是自己出竅的靈魂惹的禍。
三
王萍對辛勞的迷戀,并沒有得到辛勞的回應,辛勞認為那是自己的靈魂在她身上的反應,所以面對王萍對他火辣辣的示愛后,他就一直在逃避著。
一天,公司舉辦年度生產(chǎn)超標,管理職員慶功宴會。公司文員、班組長以上的管理人員全部參加。在長沙一家五星級酒店,一百多個公司管理人員圍坐在酒店大廳的十多張圓桌旁,觥籌交錯,談笑風聲。
一張圓桌上,王萍和辛勞還有幾個部門主管正好分在一桌。幾輪勸酒和客套話過后,奇怪的是,王萍這次沒有盯著辛勞看,而是盯著她旁邊的美女財務部劉英看個不停。喝了幾杯酒后,她滿臉緋紅地看著劉英酒后楚楚動人的臉蛋,眼睛都不眨一下,并且她邊看還邊給她夾菜,“來,小劉,我?guī)湍銑A菜?!迸脛⒂⒁荒樀膶擂魏豌等唬捌冀?,你今天是怎么了,你難道愛上我了嘛?”說得她哭笑不得,“唉呀,不好意思,喝多了!喝多了!”她哪里知道,她的失態(tài)反應正是辛勞的靈魂在作祟。她的丑態(tài)惹得在場的人都哄笑起來,有幾個男職員趁機調侃道:“你給王英夾什么菜,她有的你也有,難道你要和她同性戀嘛?”“你怎么不給我夾菜呢,她給不了你的,我可以給得了你,她不能滿足你的,我可以滿足你,哈哈哈……”幾個男職員在旁邊七嘴八舌地揶揄著她,說得她真想找個地洞鉆進去。辛勞坐在那里聽著眾人的嘲笑,喝著悶酒一言不發(fā)。突然,他把喝完的酒杯用力往桌上一放,說:“有什么好笑的!”眾人一看他發(fā)火了,只好停止了嬉鬧,默默無聲地喝著酒吃著菜。
當天晚上由于喝多了點酒,他回公司后不禁伏在辦公室的桌子上睡著了。迷迷糊糊中,他起身來到衛(wèi)生間小便,出來經(jīng)過浴盆鏡子前時,他突然看到鏡子中他的身后有一個陌生女人朝自己慢慢走來,這個女人一頭長發(fā)一襲白衣,臉色慘白陰森恐怖。當他猛地回過頭來時,卻發(fā)現(xiàn)背后什么也沒有,可他回過頭來看著鏡中的自己時,卻發(fā)現(xiàn)那個女鬼又站在了他身后,這太恐怖了。當她越來越靠近他時,他嚇得一聲尖叫,頓時醒了過來。他醒后環(huán)視了一下空曠的辦公室才發(fā)覺原來是做了個噩夢。
那次夢魘之后,他更加忌憚照鏡子了。一天晚上,他不慎又照了一下鏡子,結果那晚他夢見自己跟隨著王萍來到了荒郊野外的一處山林里,山林里煙霧縹緲陰森嚇人。他和王萍在樹林中毫無目的地走著,突然,一眨眼王萍就不見了,留下他在樹林中狼奔豕突,怎么也走不出樹林。之后,一道強烈的白光吸引他走了過去,突然,白光消失了,只見白茫茫的月色下王萍正揮舞著一把寒光閃閃的砍刀,正在奮力砍殺著綁在一棵樹上的劉英。隨著她的手起刀落,劉英發(fā)出一聲聲慘叫聲,血四處亂濺著……
從此他在渾渾噩噩精神恍惚中患上了驚恐癥,患上了抑郁癥。
四
辛勞的一言一行、一笑一顰都深深地烙印在了王萍的腦海里。她會有意或無意地從辛勞的部門走過,然后向里面偷偷窺視一眼。她會在上班或者下班時和他擠在一趟電梯里,然后站在他身邊默默感受著他身上的男人氣息。她還會突然出現(xiàn)在辛勞的車位旁,假裝剛好經(jīng)過那里,然后和他閑扯幾句??赏跗紝π羷诘臐M腔愛意,并沒有得到辛勞的回應,這讓向來就矜持的她苦惱不已。辛勞知道,王萍是有自己靈魂存在的,愛她等于就是愛自己,這是他所不能接受的,所以他不但對王萍的愛意沒有回應,反而對她有了排斥。
一天隆冬的中午,他因疲憊不堪伏在行政樓的辦公桌上睡著了,王萍瞧見后怕他著涼,忙拿著他椅背上的外套去給他蓋上。豈料他在王萍蓋衣時驚醒了,嚇了一大跳,他忙起身退后兩步對王萍說:“你不要過來……你不要過來……”王萍看到他驚恐的臉色說:“辛主管,我是王萍呵!”但辛勞看到的就是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男人,于是他趕緊起身離開辦公桌,向行政樓的門口驚恐地跑去。王萍拿著他的外套,一轉眼就堵在了行政樓的門口,“辛主管,我是王萍呵!”辛勞見狀,又慌忙往里面撤,見王萍跟得緊,于是就在行政樓里小跑了起來,王萍在后面追,他在前面跑,此時正好趕上公司下午上班時間,公司許多職員都紛紛說:“這個王萍瘋了,還沒見過這么想男人的女人??!”“她拿著辛主管的外套干嘛?”突然有個女職員用手捂著嘴唇,對著旁邊的同事驚訝地說:“天啦,她難道和辛主管剛才在他辦公室那個了……”此時,王萍和辛勞一前一后,一個跑一個追。兩人一會進采購部,一會進質檢部,一會進財務部,那急急忙忙進進出出的滑稽樣子,讓眾人看得啼笑皆非。
五
第二天辛勞病倒了,之后一連幾天他都沒來公司上班。就在這時,李峰出現(xiàn)了。他是公司倉儲部主管,今年36歲,已婚。他一直是喜歡王萍的,只是之前由于辛勞的介入,使他停止了對王萍的垂涎,后來他發(fā)現(xiàn)辛勞對王萍的愛意置之不理后,就開始蠢蠢欲動了。
辛勞沒上班的第二天,李峰下班開車經(jīng)過公司旁邊的東二路時,看見王萍一個人孤零零站在那里等車,于是他開車靠過去,打開窗玻璃說:“王萍,去哪里,我送你!”想到辛勞對自己的冷落,她猶豫了一下后打開車門鉆進了李峰的小車里。一連幾天李峰都接她上下班,有時還送她點小禮物,這讓王萍逐漸對他產(chǎn)生了好感。李峰見時機成熟后,就開車把王萍載到了一家名叫“情人館”的餐廳里。王萍在餐廳落座后問:“為什么把我?guī)磉@里?”“為我祝福吧,今天是我生日?!崩罘甯皆谒呇b作神秘地說?!澳憬裉鞚M多少歲了?”“36歲了。”隨后餐廳服務員為他端來了生日蛋糕。
其實今天并不是他生日,是他精心策劃好了的一個計劃。服務員為他端來了蛋糕后,又為他端來了酒和飲料,飲料是他動過了手腳的。李峰打開酒和飲料分別倒入杯中,然后和王萍碰了一下杯子說:“來,你不會喝酒,我喝酒你喝飲料,為我倆的相聚干一杯!”半小時后,王萍喝得昏倒在了桌上。20分鐘后,李峰開車載著王萍來到了一家賓館,開門把扛在肩上的王萍丟在床上,關上房門,把她的鞋子脫了,并把她的衣服脫了,然后眼勾勾地對著她曲線優(yōu)美的胴體欣賞起來,接著他迫不及待地把衣服脫了,向王萍撲去,把嘴巴湊上去親,誰知他的嘴唇剛靠近王萍的嘴唇,王萍突然伸出手掌摑了他一掌,直打得他兩眼冒金星,耳朵嗡嗡作響。
他定睛一看,發(fā)現(xiàn)王萍并沒有清醒過來。他想,難道剛才她是無意的筋骨彈射?這樣想著,他又把嘴巴湊上去親。結果,他的嘴巴剛靠上去,突然又被王萍伸手摑了一個耳光。這下他火了,對著她的臉蛋一掌摑了下去,“他媽的,你還會裝睡是不是?不同意我親就不同意我親罷了,還打人干嘛?”他哪里知道,王萍的反常舉動正是依附在她身上的辛勞的靈魂在作怪。就在他的巴掌快要打到王萍的臉龐時,王萍突然睜開了眼,并伸出右手猛地攥住了他的手腕,“哎喲!王萍,你的手勁怎么這么大啊?”這時的王萍突然站起來,怒目圓睜地看著他,用男人的聲音喝道:“說,你剛才給我喝什么東西了?”李峰見狀,嚇得忙掙脫她有力的手掌大叫道:“鬼??!鬼??!”說著提著衣褲打開房門,連滾帶爬地向門外跑去。李峰走后,王萍像個僵尸一樣,在賓館里倒頭睡了。
六
第二天,王萍在公司行政樓的一個角落里截住李峰問:“昨天我為什么會睡在賓館里?你對我做了什么?”“我什么都沒做?。 薄罢娴氖裁炊紱]做?”“真的,我對天發(fā)誓!”“好吧,我相信你?!薄白蛱煳覜]動你,但你昨天為什么打我?”“我打了你嘛,我怎么不記得?!薄澳愕氖謩磐Υ蟮模啦??”“大到你都打不過我?”“對,而且你還說著男人的口音?”“我昨天還說男人的口音?”“對。”“你腦子沒燒壞吧,我怎么會說男人的口音?”“不知道,反正你昨天是說了男人的口音,而且是辛勞的口音。”“你神經(jīng)錯亂吧?”王萍說著白了李峰一眼,然后頭也不回地走了?!拔易蛱煸趺磿牭剿f男人的口音呢?這是怎么回事呢,難道昨天我真神經(jīng)錯亂了?”他自言自語地說著,搖著頭走進了倉儲部辦公室。
李峰被王萍嚇到后再也不敢去約她了,再也不敢親近她了,只是在公司里遠遠地望著她、垂涎著她。王萍并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的異樣,所以她依舊像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每天照常上班下班,而李峰好了傷疤忘了痛,禁不住躍躍欲試了。
幾天后他開車經(jīng)過某條街道,看見王萍獨自一人在路邊,又開車靠了過去,“王萍,不好意思,上次我神經(jīng)錯亂,誤會你了……”他說了一大堆誠懇的話后,王萍又被感動得上了他的車。之后一連幾天他都沒敢對王萍做出什么出格的行為,后來一次在酒吧里喝酒,喝著喝著,在聊到情感的話題時,王萍醉意朦朧語無倫次地說:“我知道他不會愛我……我知道他不會愛我了……”“你說的是辛勞嗎?”王萍醉意地點了點頭?!澳銊e幼稚了,辛勞怎么會喜歡你呢,人家在想著劉英呢,他又怎么會和你在一起呢?!彼囊痪湓捳f到了王萍的痛處,她把倆人剛喝完的酒杯又倒?jié)M,說:“來,今晚我們喝個痛快,不醉不休!”酒后他倆在舞池里翩翩起舞,李峰摟著她柔軟的腰肢。
夢幻般的燈光下,醉意朦朧的王萍在他的摟抱下,隨著搖曳的舞步,和他貼得越來越近了。終于,他按捺不住激動,把嘴唇湊上去吻她。他的嘴唇還沒貼上她的嘴唇,王萍伸出手掌擋在了他倆的嘴唇之間,李峰拿開她擋住的手掌,繼續(xù)把嘴湊了上去。就在這時,王萍又一個巴掌打了過來,直打得他的腦袋嗡嗡作響,他惱羞成怒,也一個巴掌向王萍扇去。王萍避開他的巴掌后,開始手腳并用上下出擊,直把他打得趴在地上嗷嗷直叫,惹得舞池里的人哄笑聲此起彼伏,“真是個沒用的男人,連個女人都打不贏,哈哈哈……”李峰趕忙狼狽地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