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荷.凡】你好,三十二(征文.隨筆)
倘若問我為何與跑步結緣?我想了想,誠如“偽球迷”,或許,我只是一名“偽跑者”。我并不是一位狂熱的跑步愛好者,因為至今為止,我的十公里記錄是64分鐘,而我,從來未曾有過突破。我僅僅是跑著,而我之所以會開始跑,起源于自己的一段經歷,一段看起來似乎是母女情深的經歷。
二十八歲的時候,我已然是一名二寶“寶媽”,忙孩子,忙上班,忙買菜做飯,能在工作時間內完成的私事,我從不拖到下班,而我的潛臺詞是“忙”,對于我來說,時間永遠不夠用。下午五點半下班,做飯,做家務,陪孩子寫作業(yè),晚上九點睡覺,從來不敢馬虎。我從來沒有想過除了以上提到的任何事,因為“我太忙”。而這一切的改變,緣于我孩子的一次普通體檢。
醫(yī)生說,我的孩子生了病,一種免疫疾病,雖不至于要了她的命,但這是不可逆的,她必須終身、終身服藥。那是我的小女兒,還差一個月滿五歲。坦白說,那一刻,我真的有些眩暈,就坐在廣州盤福路的立交橋下面,看著那小姑娘端正地站在我面前,我絲毫不顧忌來來往往地人流,嚎啕大哭。從這第一滴眼淚流下,到我接下來的半年時間里,沒有任何一天不流淚。好似一種不定期發(fā)作的精神疾病,一個人,待在工作間里,一想起,便是一陣猛烈的淚涌。
直到,我發(fā)現了自己頭上的一根白發(fā)。
成長是一瞬間的事,我突然發(fā)現,自己離三十歲還有一段距離,為何,就此過上了五十歲的中年婦女的時光?
可我到底能干什么?生活尚是茍且,捉襟見肘、聊以糊口的生計,所有的夢想,早已在一地雞毛的生活中幻滅成了泡影,讓我從未有過真正地閑暇和思索。在某一刻,突然承認自己可憐是一件特別難堪的事,而我,卻不得不承認。而跑步,便是在此刻爬上了我的日程,說實話,對于彼時的我,或許僅僅是想喚起一些關注,以此來擺脫自己的窘迫,逃避自己對于生活的無能為力。
至今,跑步app里仍然保留著我的每一次記錄,從最初的27分鐘三公里,到17分鐘的三公里,這其中花費的時間,我沒有算過。當然,這并不值得炫耀,我只是在自己的數據里徜徉,可只有自己知道,為了那五公里,我的起床鈴聲從當初的七點,變成了后來的五點半,變成了準時的生物鐘,變成了我們母子三人特有的早餐時間。便是從那時候開始,我發(fā)現運動后發(fā)朋友圈不是為了得到某些人的點贊,而是在提醒自己,關于生活,我一直在努力。
三月二十一日,一次體檢,將我的淚腺再次剖開。
“乳腺腫瘤,可疑惡性”!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不得不承認,那瞬間,我真的慫了。只記住了三個詞:手術,切除,活檢。我一個人,在三水醫(yī)院的停車場里,拿著檢查報告,坐在車上泣不成聲。原來,之所以還有個堅強的樣子,是因為我們真的沒有遇到事,當突然間面對著即使是可能要面對的關于“癌”的話題,我們終究還是敗給了“怕死”這個詞。我躺在床上哭了一天,沒完沒了的打電話,給我父母,給我朋友,給我的老師,仿佛每說一遍,那種“慫”的勁兒便能減少一分。
是我父親說的,我必須要有個母親的樣子,一種對生活的積極姿態(tài)。我立即沖進了洗漱間,把我的長袖睡衣換成了為跑步準備的短袖短褲,五公里結束后,我癱坐在路邊,拍下了當天的夕陽,配上了一句話:遇見你,遇見更好的自己。而這個“你”,于當時的我來說,便是我即將面對的活檢。
我預約入了院,手術結束后,靜候二十九號下午四點的活檢報告。而我之所以對二十九號尤其在意,是因為我報名了三十號的五十公里徒步活動。我是個習慣記錄的人,為這一天,已經期待了三十天,有我的朋友圈為證。
二十九號下午兩點,我給一位叫“樂跑無邊”的網友發(fā)消息,告訴他我的情況,再詢問是否可以同行,因為我希望得到一些關照。末了告訴他,倘若我是良性,那我下午四點便能辦理出院了。小哥說,他不鼓勵我參加,因為我剛經歷了手術,雖然只是小手術,可我同樣應該遵醫(yī)囑。當然,我們素未謀面,并無深交,他僅僅是提醒,而我是個挺倔的人,早已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實際上,我只是有些慌,而參加這個活動的前提是我必須能在二十九號出院,說得仔細點,便是我必須是良性。所以我想如期參加徒步活動,僅僅是為了證明自己離死亡尚遠。對于我來說,這是一種近乎于儀式的象征,當然,小哥不明白。
下午的時候下著小雨,我如期出院了,和那天哭一樣,我一個一個地當初聽過我哭泣的人去了電話,語氣很輕快,只重復著一句話:我就知道自己不會死。對,我是個怕死的人。
三十號的那天我六點起床,給孩子寫了留言條,為了瞞過家人的眼睛,沒有帶之前準備的任何裝備。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就是個叛逆期的孩子,可我的想法很清晰,我將以一種儀式,與這次的經歷告別,讓自己的生活進入下一階段。我給小哥發(fā)了消息,他說自己出發(fā)了,有同伴,不等我。
完成第一個十公里的時候我發(fā)了朋友圈,沒有伴,與路上的陌生人互相幫忙拍照,那一刻,沿途的人們都很親近。我的家人不斷地給我打電話,要求我立即回家,我敷衍著,嘻哈打笑地說走不動了再坐車回去,當然,這僅僅是敷衍他們的,在心里,我還是堅定了自己的念頭。
三十三公里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皹放軣o邊”發(fā)來消息,說他突然意識到我是真的要走完全程。當然,對于走過來的沿途,他一直在給我發(fā)消息,提醒我注意某某地段的路,提醒我怎么補充體力,告訴我如何緩解疲勞。一路上,我并未與任何人結伴,可我從來沒有覺得孤單,只堅定地認為,我一定要完成這五十公里,就為了宣誓自己能好好活著。
最后的四公里我完成得很艱難,小腿已經韁了,因為沒有做防曬,面部紅腫,刺痛,小哥已經完成了五十公里,對于給我的話語,從最初的勸導變成了鼓勵,告訴我在我的目光所及之處,某一處建筑物便是我將要到達的終點站。那一刻,我已經忘記了自己為什么出發(fā),只有一個念頭,要快點完成,然后回家。
當然,我那天也刷屏了,沿途的朋友圈都是最真實的記錄,沒有美顏,沒有P圖,就好像小哥說的那樣,我連遮陽的帽子都沒戴。當然,我也是得到了教訓,曬傷,脫皮,腫脹的雙腿讓我第二天只能臥床,可我特別開心,因為完成的五十公里,更因為之前的虛驚一場,當然,還有這次徒步結識的“樂跑無邊”。雖然,我們未曾謀面。
五十公里結束了,對于我來說,這才是一個開始。我們在完成一個個預定的小目標的同時,也見識了自己以為遙不可及的挑戰(zhàn),對于腳下的路,只有堅持,誠如那五十公里的“誓師”:一路向前。
十天之后,便是我的三十二周歲生日。從二十八到三十二,好像經歷了很多,卻又好像什么都沒有經歷。當然,我一直認為自己努力了,就好像從三公里,到五公里,再到十公里,還有我以為的、不可能完成的五十公里,都收進了我的跑步軟件里。其實,一切皆有可能。
生活還在繼續(xù),雙腳便不曾停止,感謝那些自己雙腳丈量過的土地,同時,也感謝認真對待的自己,當然,也感謝一直鼓勵的“樂跑無邊”。在奔跑或行走的路上,我們都是看似單一的個體,可我們又仿佛有很多同行的經歷,這與我們的生活同理,孤獨難熬的背后,只有內心的堅定和不曾停止的腳步,方能充實人生的行程,到達我們的目光所及之處。
你好,三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