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春】粉絲(微小說)
夕陽越過向陽中學西面的小山坡,把一條條緋紅飄帶懸掛在高大的楊樹梢上。盡管空氣還有些悶熱,但已經比幾小時前好了許多。操場上幾百名觀眾興奮地聚集在一起,觀看精彩的文藝節(jié)目。
終于,在狂熱地吶喊中,隨著秋雯拖著一羽浩白長裙在舞臺上出現,全場的情緒高漲起來,泛起了片片漣漪。這是秋雯時隔三年重返舞臺后第一次參加送戲下鄉(xiāng)演出活動的最后一場。當一串串悠揚婉轉的歌聲響起,一曲《天路》在空中久久盤旋,把整場演出推上了巔峰。
一曲終了,熱浪中,秋雯十分禮貌地向觀眾致謝,一湖秋水游弋全場,最后在一個10歲左右的小男孩身上停了下來。她十分感激這個小男孩,他已經多次出現在臺下,尤其是他手里那把嵌著藍色蝴蝶的遮陽傘,讓她好奇。
大概是在第三場或第四場演出時,就見到了這只藍蝴蝶。她不理解小男孩為什么這樣執(zhí)著,竟然會在每一次演出都來到現場觀看,更奇怪的是不管在什么天氣,他手里的那把傘都一直撐著。藍蝴蝶形態(tài)闊約舒展,玲瓏俊秀。各部分層次分明,頭部腹部幽深湛藍,如一汪深水;一對眼睛,酷似嵌著墨色的瑪瑙石,晶亮明澈;薄薄的羽翼,更顯得輕盈飄逸,宛如一抹藍煙。
演唱會結束了,演出團準備回城,秋雯坐在后排座位上。
就在大巴車緩緩離開的時候,演員們忽然發(fā)現,車窗外一只漂亮的藍蝴蝶停在大門口。
有人大聲地喊起來,“同胞們,快來看大蝴蝶……咱們的忠實小粉絲還在這……多么漂亮??!”
“唉,咱們的小粉絲?別給自己臉上貼金?。∧侵慌率乔秭┑男》劢z吧?”
哈……哈……哈!車上的人都笑了,充滿著善意,充滿著欽佩!從每次秋雯出場,小男孩子那份專注的表情里,大巴車上沒有哪個演員懷疑這個小男孩不是秋雯的粉絲。
秋雯也看見了小男孩,聽到大家說笑,嘴角微微一抿,沒有說話。透過玻璃回頭往外看,直到藍蝴蝶消失在視線里。
“秋雯,你把那孩子領回家做弟弟吧?”
“哈哈哈……”團長的話又引起一陣笑聲。
秋雯臉一熱,莞爾一笑,“團長真會說笑話!”
回到縣城,已經9點多鐘。秋雯忽然感覺肚子痛得厲害——下午演出的時候,就已經感覺不舒服了,服了藥沒起作用??磥肀仨毧瘁t(yī)生了。于是急忙叫了出租車,迅速來到醫(yī)院急診室。醫(yī)生診斷秋雯是患了急性胃腸炎,需要輸液。
輸液在一樓B區(qū)一個舒適的大廳里,十幾排紫色的長沙發(fā)供患者打針休息。大廳很靜,秋雯安靜地躺在沙發(fā)上,時而拿出手機翻翻屏,時而又閉目養(yǎng)養(yǎng)神。
夜深了,折騰了一天,此刻也已經極度疲勞,慢慢地打起了盹。
忽然,不遠處傳來了女護士和一個小男孩子的聲音。
“小朋友,你醒了?肚子還難受不?”
“謝謝阿姨,不疼了,送我那個叔叔呢?”
“叔叔看你沒事了,回家了?!?br />
“哦?可是……”
“放心吧,他已經替你把錢付了,明天早晨你就可以回家了。哦,對了,這是你的傘吧?上面這只藍蝴蝶真好看!”
“藍蝴蝶?”秋雯渾身打了個機靈,困意也消了同,“護士,你剛才說哪里有藍蝴蝶?”
“啊,是這里,小男孩的傘上,繡著一只藍蝴蝶!”
“小男孩,傘?小男孩在哪兒,過來我看看。”
“阿姨,我在這,您叫我?”小男孩怯怯地移過來。
“你不是那個看戲的小男孩嗎?怎么會在這里?”秋雯驚異地問。
“你是唱歌的姐姐——阿姨?”小男孩也驚訝地認出了秋雯。
“您認識這孩子?他中暑了,被好心人給送到醫(yī)院來的?!弊o士插話說。
秋雯此時才看清小男孩的臉,瘦黃,小身子,小骨頭,胳膊像是拖布桿,眼睛倒是滴溜圓,可能因為剛剛生病,看上去有一絲暗淡。
秋雯關切地問小男孩:“你多大了?”
“9歲?!?br />
“你喜歡聽我唱歌?”
“嗯!”小男孩使勁地點點頭。
“你家是哪里的,我發(fā)現你跟著我們好久了,就為了聽我唱歌嗎?”
“嗯,不!”小男孩先是使勁地點點頭,又使勁地搖搖頭。從眼神里,似乎他回答是與不是都很堅定。
“我要找媽媽!”小男孩怕秋雯不明白。
“哦,你跟著看演出就是為了找媽媽?”
“我媽媽和你一樣漂亮,也是唱歌的,三年前跟著劇團走了,我要找媽媽?!?br />
“哦,你媽媽也是演員,是哪個劇團的?”
“我媽媽不是演員,不過她喜歡唱歌?!毙∧泻⒄f著,又把手里的那把傘打開。
“媽媽說,拿著這把傘就能找到媽媽。”
“你爸爸呢?”
“爸爸跟媽媽一起走的?!?br />
“你媽媽叫什么名字?”
“他們都叫媽媽藍蝴蝶!”
“藍蝴蝶?”
聽到“藍蝴蝶”這個名字,秋雯震驚了,眼里的淚水刷地一下滾落下來……
三年前,縣里組織了一次臨時藝術團下鄉(xiāng)巡回演出,團隊中有一個來自民間的歌手,大家都叫她藍蝴蝶。幾場演出之后,這名女歌手以清新的原生態(tài)折服了團里眾多的職業(yè)歌手,當時大家?guī)缀醵汲闪怂姆劢z。然而萬萬沒想到,那一天,在為兒童特殊教育學校演出途中,一場意外發(fā)生了,從那以后再也聽不到了藍蝴蝶那動人的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