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點】快意恩仇終有報(隨筆)
古代人不僅有姓和名,而且還會有字。像劉備字玄德,關羽字云長,趙云字子龍……當成年后,平輩間都用字來稱呼,表示尊重,不過,有些人的字念著就比較尷尬了。
戰(zhàn)國時,魏國有一個人叫范雎,字叔。和他交往的朋友在馬路上碰到他,雖然很不情愿,但也只能說:“范叔,近來可好?”或者“叔,最近如何”?一旦范雎說出“還行吧”,那顯然就是要絕交的節(jié)奏。但其實范雎最招人討厭的不是他的字,而是他的才華。
據(jù)《史記·范睢蔡澤列傳》記載:“范睢者,魏人也,字叔。游說諸侯,欲事魏王,家貧無以自資,乃先事魏中大夫須賈。”范雎一心想著為魏王效力,但由于家里面條件不好,沒能達到目的,只好先在魏國大夫須賈手下做事,大夫應該算是部長級別的官員了,鑒于魏國總是派須賈出使其他國家,所以須賈的職位大概更傾向于外交部長。
有一次,魏國派須賈出使齊國,范雎是他的隨從。可兩人在齊國待了幾個月,都沒有得到齊王的接見。
須賈怎么也想不透:“怎么我來了那么久,齊王都不給面子呀?到現(xiàn)在還不露面。”正想的時候,門口有人喊:“大人,齊王派人來了!”須賈點點頭:“我就知道該來了。不著急讓他們也等等我。”
“不用了大人,人家走啦?!?br />
“你看,也得給人留點穿衣服的時間。好了好了,我來了。”
“不用了大人,您真不用來了。他們都走遠了,把范雎帶走了。”須賈十分苦悶,還以為齊王認錯了人。原來齊王早就聽說范雎能言善辯,一聽說范雎來了,馬上派人去請。并好吃好喝地招待,以此來彰顯大齊國對人才的愛護。于是派人賜給范雎十斤黃金、牛肉還有酒。
須賈知道了這件事,大為惱火:“氣死我了,送禮居然沒有我?!迸赃叺南氯硕悸牪幌氯チ耍骸按笕?,送禮是歪風邪氣,您不該為這生氣?!?br />
須賈恍然大悟:“哦對!你再跟我說一遍,送范雎什么東西了?氣死我了。”
“大人,您到底明白不明白???”
“齊王送給范雎東西,肯定是因為他對齊國泄漏了魏國的秘密?!?br />
不過,須賈表面上不動聲色,讓范雎只收下了美酒和牛肉,把賞賜的黃金退了回去。等到回魏國之后,須賈心底的怨終于爆發(fā)了。他把去齊國出使的經過跟魏國的丞相魏齊一說,說的內容也加上了他自認為的合理化想象和藝術化處理,成功把魏國的丞相魏齊給惹怒了。這后果可是很嚴重的,魏齊命令侍衛(wèi)狠狠地去教訓范雎,讓侍衛(wèi)們用板子、荊條不停地抽打范雎,一邊打一邊還不停更換器具,最后范雎被打得肋骨也斷了,牙齒也折了。這就是殘酷的現(xiàn)實,在當時的權貴眼中,人命就如草芥一般。眼看著,自己小命不保,在范雎腦子里突然閃現(xiàn)出自上古時期就流傳下來的保命絕招——裝死。這時侍衛(wèi)們打累了,一探鼻息,人也死了,于是魏齊派人用草席隨便一卷,就把他扔廁所里了。
當時在魏齊的府里,還有許多赴宴的賓客,一幫人也都喝多了,開始輪番地在范雎身上上廁所、澆黃湯,這人生的奇恥大辱,范雎忍下來了。趁大伙不注意的時候,范雎對離自己不遠的一個看守說:“救救我吧,如果您能幫我離開這里,他日必有重謝?!边@個看守名叫鄭安平,心腸很好,剛才看到范雎被欺辱,本來就很同情他,一看他還沒死,于是就想幫助他。
“好吧,你等我的消息?!?br />
等到魏齊喝得酩酊大醉,鄭安平就對魏齊說:“您看,廁所里的那個死人是不是扔掉算了。您的好多女眷都不敢上廁所了?!蔽糊R想想有理:“那就扔了吧?!狈饿逻@才得以逃脫。后來魏齊后悔了,又派人去找范雎,本想活要見人,死要見尸,結果人也沒有,尸也沒有。連鄭安平也不見了。魏齊安慰自己說:“應該是掛了,打不死也熏死了?!逼鋵崅z人是一起跑了,而且隱姓埋名,藏了起來,范雎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張祿。
此時,秦國的大王秦昭王派使者王稽出使魏國。范雎對鄭安平說:“這應該是一個咱們逃出魏國的機會?!狈饿陆o鄭安平出了一計,鄭安平按照范雎的計策,先是扮成一名差役,去伺候王稽,很快他就獲得了接近王稽的機會。
“大人您需要人才嗎?”
“哦?你,需要擦鼻涕嗎?”
“大人,我沒跟您開玩笑,我認識一位能人?!?br />
“哦?這位能人可愿隨我一起去西邊呢?”這是秦國的方向。
“大人,我正是為此而來。我說的這位能人名叫張祿,他想見您,可有一樣,他有仇人,不敢白天出來?!?br />
“那你們就晚上來吧”
王稽的手下上前說道:“大人,您怎么知道他介紹的就一定是能人呢?”
“你有所不知,這個鄭安平就是個能人?!?br />
“他有什么能耐啊?”
“他鼻子靈。我今天特意洗過腳了,他還能聞出來?!?br />
王稽見了范雎以后,十分驚訝世間居然有此能人。不但把他和鄭安平偷偷帶到了秦國,還向秦王推薦了范雎,秦昭王便把應地封給了范雎,號為應侯,而范雎也成為了秦國的相國。因為他改名張祿,所以秦國人尊稱其為張君,而魏國人則以為范雎早就死了。有一天,魏國得到消息,說秦國要打韓、魏,就派外交部長須賈出使秦國。范雎知道須賈要來秦國,美得都快變身美猴王了。
須賈到了秦國,范雎先喬裝了一番,一身破舊衣服去賓館找須賈。畢竟和范雎共過事,須賈一眼就把他認出來了。但他一直以為范雎死了,所以還是比較警惕。
“你,你怎么來了?”
“我來跟您聊天啊?!?br />
“我見到你,嘴都不利索了,你覺得還能聊嗎?”
“我真有事找你?!?br />
“你怎么還坐下了?阿彌陀佛,我錯了?!表氋Z嚇得跪了下來。
“大人,您不會以為我死了吧?”
“噢,你沒死啊!那什么,我沒變吧?還是那么幽默?!?br />
“是是是。”
“那你最近在哪混???忙不忙?”
“我在給人做長工?!?br />
聽到范雎正在給別人做長工,須賈有點同情范雎了,畢竟兩人曾經還有些交情嘛。不僅留下他一起吃飯,而且還取了一件不錯的衣服送給范雎。談話之間,須賈順便說道:“此次我出使秦國,想見見秦國的國相張君。聽說他現(xiàn)在是秦王的寵臣,所有的事都聽他安排。我這次的事成敗也全在他,你有沒有和秦相國認識的人???”本來是隨便問問,沒曾想范雎說:“我的主人就跟他很熟,我也能見到他,我?guī)湍]吧?!表氋Z有點不太相信:“你看,我的車軸壞了,現(xiàn)在正要去大修;我的馬最近身體也不好,病了,水土不服。不是駟馬大車,我一般是不出門的。所以估計是不行了。”
“我去給您借輛豪車去。”須賈怎么也想不到,擺在自己面前的難題,居然讓一個長工輕松搞定了。須賈點點頭,心想:“怎么瞬間覺得自己混的還不如長工呢?這一定是幻覺?!?br />
沒過多久,范雎果然弄來一輛四匹馬拉的大車,他還親自為須賈駕車。本來范雎就是須賈的下屬,須賈倒是沒覺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墒钱斳囘M了相府之后,須賈發(fā)現(xiàn),原本認識自己的那些人也不跟自己打招呼了,就跟不認識一樣,而且一個個神色中還帶著淡淡的不好意思,這讓須賈心中充滿了疑問。思慮間,來到了相國辦公地點的門口,范雎就對須賈說:“大人,您等等我,我去里面向張君通報一聲?!表氋Z畢竟是魏國的使者,昂首挺胸地拽著馬車的韁繩。但等了很久也沒見范雎出來,于是須賈又換了一個造型拽著馬的韁繩。須賈歲數(shù)也不小了,就這么硬撐著,最后就有點撐不住了。因為站的時間太長了,混身都麻了,于是,他就慢慢地挪向一個看門的士卒,說:
“范長工進去好長時間了,怎么還不出來?。俊?br />
看門的士卒白了他一眼說:“我們這沒這個人。”
“怎么會呢?剛剛明明跟我一起乘車進來的啊?!?br />
“你說那個人啊,那是我們相國張君?!?br />
“什么?他是張君?”
“不是他是誰???你居然敢讓我們相國替你駕車,沒發(fā)覺周圍人都替你不好意思嗎?呸!”
須賈人都傻了:“原來范雎就是張君,張君就是范雎。今天算是交代了?!壁s緊脫掉上衣、跪地而行,托看門口的士卒幫自己向張君請罪。于是范雎擺出了豪華的儀仗,來接受須賈的道歉。須賈汗如雨下,磕頭的節(jié)奏跟機關槍一樣。范雎道:“須賈你有三大罪,第一,你在魏相魏齊面前誣陷我勾結齊國;第二,魏齊把我扔到廁所,你沒有制止;第三,你們居然還在我身上小便,你……”旁邊下人們連忙攔著:“這種事兒您就別宣傳了。”無論如何,須賈的這次出使注定是失敗的。但須賈臨走前,范雎還是為他大擺筵席,還把各諸侯國的使者都叫來了,只不過好菜好飯都在正堂,須賈被安排在堂下,那兒只有喂馬的飼料,于是須賈在被范雎羞辱過一次的基礎上,又被羞辱了一回。但是,范雎并沒有殺掉須賈,因為他還念著老相識的情義。而之前羞辱過范雎的魏國丞相魏齊卻難逃厄運,最終在秦昭王的威逼下自殺了。
有時候,人生的大起大落就是如此,之前可能還是掌握別人生死的主宰,之后可能就被別人決定著生死了。須賈冤枉范雎可能源于嫉妒,魏齊羞辱范雎可能源于暴怒,但當你種下了罪惡的種子,就應該會想到,自己有一天會為它買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