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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西風(fēng)】火中栗(小說)


作者:付尚林 童生,610.62 游戲積分:0 防御:破壞: 閱讀:6867發(fā)表時間:2018-08-23 14:50:11

【西風(fēng)】火中栗(小說)
   蘭姬是被一頂軟轎抬進侯宅的。
   過白水鎮(zhèn),蘭姬對抬轎的說:慢些。他們就慢了下來。蘭姬又說:再慢些。不到兩里長的街他們就抬了半個時辰。跟轎的小蘭說:為什么呀?蘭姬將目光從遠處收了回來,過了半響才回答:進了侯府,你還有機會看這條街么。
   蘭姬將這條叫白水鎮(zhèn)的街看得干干凈凈。鐵匠鋪門前站著個看熱鬧的后生,后生穿一件白襯衫。鐵匠鋪的隔壁是個紙扎店,那紙扎店的老板臉上全是麻子,象是天花種的。還有豆腐店雜貨店綢緞店,豆腐店窗前那個女的穿一條水裙。還有一個壽材店,店門口一個赫目的招牌,那是一口棺材,棺材上居然蹲著一個曬太陽的貓。
   二里長的白水街,半里是侯家的店面。
   蘭姬是蘭香閣的姑娘,侯大頭扔了十個元寶進蘭香閣。蘭姬不肯。蘭姬是蘭香閣的頭牌,她有資格和本錢選擇自己陪什么樣的男人。蘭姬不選擇侯大頭的原因,是因為她不喜歡大頭。為什么呀?小蘭又問。蘭姬嘆了口氣說:怕疼。
   人家都說頭大吃四方,你蘭姬倒好,聽到個大頭的倒怕起來了。話音未落,那人掀簾進來了,笑咪咪地就在眼前。蘭姬剛要喊小蘭,卻怔了半晌不說話,這人咋叫侯大頭?
   如夫人有抱著黑貓睡午覺的習(xí)慣。貓和如夫人在廂房里相偎依的情景,總讓抱著個水煙壺的侯大頭看得如醉如癡。
   侯大頭每天午牌過后在如夫人房間,不看一陣貓人相偎的那種懶慵的春色,大頭的水煙壺里就抽不上味來。
   可這天,他興沖沖地踏進如夫人房里,不見了貓,那只毛色如黑金一樣锃亮的黑貓。他立即有一種不祥的感覺,立即通知管家去大道小巷地找,滿城滿鎮(zhèn)地找黑貓。
   一拔人出去。又一拔人回來。黑貓吶?侯大頭問。
   管家是他一個遠房親戚,發(fā)現(xiàn)了侯大頭不對頭,侯家除了黑貓不見了,還有一個大活人不見,莫非大活人還不如一只貓。
   管家小心翼翼地說,老爺,蘭姬也不見了。
   蘭姬是如夫人,是老爺在外面做生意時好上的。后來大夫人過世了,蘭姬便跟老爺進了侯家。進侯家的還有那只黑貓。
   侯大頭似沒聽進管家的話,對前來稟報的人說,沒找到黑貓,你們誰也別想好日子混。
   管家想起了如夫人的話。老爺當(dāng)年是先看上了那只黑貓,然后才上了人家的床。
   如夫人有時開玩笑說,老爺本來就是一只黑貓。管家這時信了,不見了黑貓就等于不見了自己,難怪老爺這么著急。管家說,黑貓會找的,老爺你放寬心別著急。
   管家又派出一拔人,在街頭巷尾畫影賞金,說是誰第一個找到發(fā)現(xiàn)侯家黑貓的話,侯家奉上和黑貓一樣等重的金子。
   一只貓有多重,四五斤吧,那是剛進侯家時的重量。進了侯家,這黑貓富貴得像繡樓小姐似的,又添了份量。七八斤金子足可以買得下整個白水巷。不只是白水鎮(zhèn)的人出動,放下手中大小事,就連鎮(zhèn)里附近村莊的人也放下手里大小事,進鎮(zhèn)替侯家找貓。當(dāng)然找貓就是找金子。
   第二天的上午,派出找貓的人都沒回來,侯家那兩扇紅漆楠木大門前來了一頂轎子。轎子由四個人抬著,跟轎的是一個青衣女子。
   到了門口,轎夫都甩出袖子撲著扇風(fēng),似乎那轎有十萬八千斤,累壞了他們。跟轎女子掀開轎簾,女人手里又捧出一只金絲錦盒,小心翼翼地踏過門檻。
   管家早在門口,看著那青衣女子,盯著女子手里捧著的錦盒。管家問:是什么?
   青衣女子說:貓。早有人稟報到侯大頭了,侯大頭也奔大門而來。貓,要我命的黑貓。
   當(dāng)年要上那蘭姬床時,那女子百般推諉,最后侯大頭說,我就是那只曰夜偎在你懷里的黑貓,那女子才讓他上了床。后來他每次上那女子床時,便按照那女人要求喵喵地叫幾聲。
   侯大頭真的感到自己是一只黑貓,中午偎在蘭姬懷里打個盹,晚上鉆進蘭姬被窩里風(fēng)流快活。
   盯著青衣女子,侯大頭說:真的是那只黑貓?陌生女子點頭:真的,你不信我可以打開你看。說著,拿開盒上的錦帛,緩緩地掀開錦盒,那漸開漸大的縫,他看到了錦盒中那兩只藍玉一樣的幽暗,在慵慵地亮著。
   侯大頭緩緩地伸出手去,口里情不自禁地喵了一聲。
   忽地一道黑色尤如電閃而動,接著又聽呵地一聲轟地一聲。一切又寂如死靜。
   貓坊是白水鎮(zhèn)的一個寵物店。店主是青衣女子,女子抱著一只波斯貓在店門口曬太陽,女子的手在波斯貓背上輕輕地拍著。
   那貓似乎從這女子的輕拍中聽出了期待,她知道,小黑的計劃貓殺也失敗了。下次該臨到她出手了。平常青衣常說,養(yǎng)貓千曰,用貓一時。
   平時青衣對自己那么好,不用自己捉老鼠還大魚大肉地吃,就連東海的甲魚主人也想盡辦法弄來,讓自己解讒,主人的那價值不菲的干紅葡萄酒也讓自己喝,還有青衣的金絲被窩也隨意讓自己鉆進鉆出。目的是什么,還不是想讓自己有朝一曰讓貓派上用場。
   有人出錢要殺侯大頭的事,波斯貓是知道的。
   那時波斯貓還是一只小貓,老二也是一只小貓。兩只貓在主人的窗臺上嬉鬧,主人將一只賊眉鼠眼的家伙扔在她倆眼前。她嚇了一跳,看到那家伙吡牙咧嘴的樣子,老二嚇得一下子從窗臺上跳了下去,鉆進了青衣的懷里。
   青衣嘆了口氣,拍了懷里小家伙的頭,說:連一只老鼠都怕成這個樣子,真不知道,你以后在江湖上怎么活。
   江湖中人多半是要打打殺殺的,但波斯貓從來沒見青衣在外面舞刀弄槍地打打殺殺。
   青衣最喜歡做的事就是不斷地收留街上的流浪貓。給貓修剪胡子給貓穿花衣服,給貓弄貓食。青衣最喜歡的是給小貓紋尾巴。青衣在老二的尾巴上紋了一只小魚。
   那天青衣在給老二紋身的時候,青衣來了,青衣是主人的一個侍女。青衣輕聲說,小魚死了。主人的手突然凝住不動。主人嘆了口氣,說,想不到。青衣說,沒人能料到。
   小魚是貓坊里派出的第十個殺手。每一個殺手都有一個絕命殺手锏,而且一個比一個厲害。居然,居然都讓他逃過了。
   青衣想起了鐵匠鋪門口那個穿白衫的后生,那后生叫小錘。小錘的師傅叫大錘,大錘有一門絕技,就是能打美人一樣的刀。他打出的刀除了鋒利風(fēng)過斷毛,打出的刀還是一個美人形象。
   正是亂世,誰都愿意身上藏著一把既可防身又可觀賞的美人刀。更夸妙的是,你只要說出你心目中的美人,大錘就能鍛出那美人的模樣。小錘跟了大錘三年,大錘對小錘說:小錘,打一次試試。
   小錘說:師傅,恐怕不成。
   大錘說:你就照那形象打。小錘說:師傅,真的不成。除非。
   大錘笑:除非她就在你面前,對不?小錘低下了頭,說:師傅,進了那侯府,她還能出來?大錘說:不能出來,也不是你不能進去呀。
   三天后,果然小錘進了侯宅。那是侯大頭要打一把刀。
   侯府管家進了鐵匠鋪,對大錘說:要一把割鹿刀。大錘說:讓我徒弟去吧。侯府管家猶豫了一陣,說:行么?大錘說:行。這樣小錘又進了侯宅。
   侯大頭抽著水煙在旁邊,說:聽說你師傅傳你真本事了。
   小錘架起鐵砧鐵爐,又拉開了風(fēng)箱。輕聲地說:傳了。侯大頭盯著小錘的手看,又說:你師傅說,你比你師傅打美人刀更精絕,鐵爐前還得站個真美人。
   小錘還是輕聲:是的,這樣打出的美人刀更有精氣神,再者,你還可以當(dāng)面比較我打出的美人刀和你的人比,那個更有精妙。
   那女子就真的在小錘面前,小錘只看了一眼。三年前那女子乘轎過白水鎮(zhèn)時的情景又浮了出來。師傅說:那女子就是這男人的如夫人。小錘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喜歡這女子,也許只是想在這一生中再看這女子一眼。
   小錘將燒紅的鐵從鐵爐里取了出來,本來開始就用大錘。但他似乎怕她承受不住而改用小錘而且是輕敲。天啦,他真把這塊鐵當(dāng)成她了,他要呵護她,要撫摸她,那怕是敲打一塊鐵,也怕弄疼了她。
   那女子看著他,看著他的手,又看著他手中的小錘,一下兩下,又一下兩下,那塊鐵漸漸冷了,卻冷成了一個坯子冷成了一個美人坯。
   那女人又看那男人手,那一根小指上竟紋了一條小魚。女子心里一顫。
   女子對手里握水煙壺的大頭說:老爺,你說,這人打的那刀和我相比,那個更好看。
   侯大頭看了看那鐵砧上的又看了看眼前的,說:各有風(fēng)韻。
   那女子似乎不滿他的回答,轉(zhuǎn)身要走。
   小錘忽然說:夫人,等等,老爺,你看,要說這刀,比起夫人來更有風(fēng)韻。
   那女人顯然更不髙興,倒是侯大頭來了興致,說:是嗎?
   小錘將冷卻的刀坯重回爐,緊拉幾下風(fēng)箱,那風(fēng)箱里火呼的一下足有丈余。那丈余的火色里,那鐵,不,那刀,不,那鐵美人竟一寸又一寸地長了起來,有三四尺高時竟從火里走下了鐵爐,那真是一個美人,火浴重生的美人,那美人輕盈左手,左手中指上竟也有一個魚紋。
   那魚也小口緩開。
   侯大頭呆了,真的呆了。
   幻術(shù)!蘭姬急口說了一句,侯大頭也猛的驚了過來,水煙壺一抖,避開了那魚口里的致命一擊。
   小錘死了,是被他鐵爐里的火燒死,他是貓坊的最后一個殺手。也是最厲害的一個殺手,他這一招叫火中栗。本來這一招是貓坊準(zhǔn)備的必殺,可還是失敗了。為什么?莫非這三年,蘭姬不自覺地愛上了侯大頭,三年,三年,不長也不短。長也好短也好都足夠一個女人愛上一個人或恨上一個人。蘭姬也是貓坊的人,她是貓坊安排在侯大頭身邊的一個臥底,任務(wù)是配合外面的殺手擊殺侯大頭的。
   主人輕輕地拍著波斯貓的背,看著青衣,嘆了口氣。說:青衣,為什么?青衣?lián)u了搖頭,說:主人,我弄不明白,實在弄不明白。
   主人又嘆了口氣,說:青衣,你現(xiàn)在再看看我。
   青衣忽然臉色變了:你,你是侯大頭。
   主人大笑:不錯,我就是侯大頭,也是你的主人。
   青衣顫聲問:主人,那所有的這十年,每一次的暗殺侯大頭的計劃都是你安排的。
   主人說:不錯,不過我只是出錢請人殺我,安排的殺手和殺人方法我并不知道。
   青衣哽咽地問:為什么?
   主人伸了個懶腰,說:這十年的榮華錦食,要是沒有這每年一次的危險刺殺,你說我這腰還能伸得直么。
   青衣道:可,可每一年畢竟都死了那么多無辜的人。
   這時一個人送來了水煙壺,主人輕吸了一口,轉(zhuǎn)身對青衣說:下一個十年,就讓外面那個人代替你做青衣吧。
   又一年,是七月十三日。一頂軟轎出白水鎮(zhèn),轎上那女子仿佛是蘭姬,跟轎的還是小蘭。
   小蘭對抬轎的人說:慢點,那轎真的慢了下來,小蘭說:還要慢點。再要慢下來的話,太陽落山,轎子也出不了白水鎮(zhèn)。蘭姬笑著說:小蘭,為什么呀?小蘭說:姐,出了這白水鎮(zhèn),你還會想到有機會看到這白水鎮(zhèn)么?
   蘭姬沉默了片刻,一抬頭,又看到了那個鐵匠鋪,鐵匠鋪還是幾年前那個模樣,只是少了那個人,那個穿白衣衫的后生。
   許多人都只當(dāng)蘭家二姐妹是貓坊的人,卻不知蘭姬還是七月半的人。
   七月半是江湖上的一個懲惡組織,據(jù)說沒有一個人能逃過七月半的狙殺,包括侯大頭。侯大頭是唯一從貓坊的殺手里逃生的人,卻沒能逃過七月半。
   小蘭問蘭姬:姐,你是如何做到的?蘭姬的目光還在那鐵匠鋪前,莫名其妙地回了一句,怕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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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一絕色青樓女子,乘坐一頂軟轎,悠悠然地被抬入豪門,成為當(dāng)?shù)匾桓患澋男℃?,理?yīng)從此過上了錦衣玉食的香艷生活。但是有誰料到,一個性格如貓一樣慵懶的女子,卻身負殺夫之命,到底誰是這幕后的推手呢?癡情女子有沒有完成謀殺計劃呢?誰又是下一個替死鬼?火中取栗,最后殤的又是誰?玄幻之處,留待讀者慢慢細品。此文結(jié)構(gòu)合理,曲折幽深,懸念設(shè)計非常巧妙。 寫作手法老到,人物刻畫亦入木三分。感謝賜稿西風(fēng),推薦共賞! 【編輯:明月清暉】

大家來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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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樓        文友:明月清暉        2018-08-23 14:57:26
  斗膽編了付老師的文章,理解不足之處還望老師包涵,祝老師創(chuàng)作愉快,身體康??!
感謝生活 有剝奪也有饋贈
2 樓        文友:付尚林        2018-08-23 15:43:38
  謝謝明月的編發(fā)。
   明月老師的編按也寫得真好。
3 樓        文友:海韻波濤        2018-08-24 19:16:57
  付老師您是奇才!超級想象力,構(gòu)思這篇玄幻小說,情節(jié)激蕩,暗藏殺機的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留給讀者無限遐想。拜讀了,遙祝付老師筆豐康??!
歲月靜好 海韻QQ786732982
4 樓        文友:付尚林        2018-08-26 01:39:05
  謝文友閱讀,謝海韻夸獎古勵。
5 樓        文友:之中        2018-08-30 21:00:22
  欣賞好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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