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一睡解千愁(隨筆)
世上不如意的事十之八九。不滿意的工作,不和諧的家庭,不完美的人生,患得患失、求不得、放不下的各種欲望催生了難以排遣的千愁萬緒。
古人的愁苦我們無法直觀了解,但可以從古詩文里略窺一斑:
“悠哉悠哉,輾轉(zhuǎn)反側(cè)”,這是戀人之間的思念之苦;“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這是財奴愚者的惜費之苦;“親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這是失去親人的痛苦;“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這是人生失意的悲苦;“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jié)!”這是離別者的凄苦;“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qiáng)說愁”,這是附庸風(fēng)雅者的作秀之苦。
遙想李煜當(dāng)年,面對妻離子散,國破家亡,昔日國君,今日囚徒的人生巨變,多少愁苦,多少悲憤,多少悔恨,瞬間襲滿了他的心頭。春花秋月,只能勾起往事而傷懷。小樓東風(fēng),只能想起故國淪失而感慨。最后無奈地發(fā)出“問君能有幾多愁,恰是一江春水向東流”的絕命哀調(diào)。多情的納蘭性德無法走出愛妻已逝的陰影,整日“有淚如潮,到底總無聊”。繡榻相擁、同依斜陽的美好讓他無比留戀。人去樓空、物是人非的景象讓他黯然神傷?!俺疃喑刹?,此愁知向誰說”的納蘭性德最終給世人留下了“家家爭唱飲水詞,納蘭心事幾人知”的千古絕唱后,三十一歲就撒手人寰。
在競爭激烈、人心浮躁的當(dāng)今社會,各種哀愁之象更是屢見不鮮:男人有男人的悲苦,女人有女人的憂愁。富豪有富豪的惆悵,窮人有窮人的苦楚。有人哀嘆“人還在,錢卻沒了”;有人哀嚎“都快死了,要這么多錢有什么用”;有人困惑“我有房有車,為什么還不幸?!保挥腥舜沸仡D足“為什么別人都比我快樂”?
那么,何以快樂?何以解憂?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回答。
曹孟德給出的答案是“對酒當(dāng)歌,人生幾何”、“何以解憂,唯有杜康”。李白也說“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類似的借酒消愁,一醉解千愁者不乏其人,竹林七賢之一的劉伶就是其中最有名的一個。他在朝為官時,不懂得官場的游戲規(guī)則,不但不趨炎附勢,阿諛奉承,還宣揚(yáng)無為之化的主張,和當(dāng)時的主流思想背道而馳,為執(zhí)政的西晉朝廷所不容。為了排泄郁悶,他就借酒消愁,據(jù)說曾一醉三年,這就是民間傳說的“杜康造酒醉劉伶的故事”。劉伶仕途不順,竟靠喝酒成了獨享大名的千古醉人。有著詩仙和酒仙雙重名號的李白曾在京城長安,經(jīng)賀知章舉薦,來到了當(dāng)任皇帝唐玄宗的身邊。但是唐玄宗只是把他當(dāng)做弄臣使用,李白的抱負(fù)根本無法實現(xiàn),于是失意萬分的他就過上了與酒為伴的頹廢生活,整日“李白斗酒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最后,得罪了權(quán)臣楊國忠和高力士,奉詔入京僅僅兩年就被玄宗“賜金還”。這樣看來,借酒消愁只是一種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最近在網(wǎng)上看到一首詩,是寫酒與茶的,有這么幾句:“花間一壺酒,竹下半碗茶,酒中有深意,茶里醉落花”。又說“酒是一種忘卻,茶是一種放下。悶時喝酒,閑時喝茶?!?。這樣看來,喝茶是可以解憂的。可問題又來了,閑時喝茶,喝茶得有一種悠閑的心情,滿身的愁苦,又怎么有心思喝茶呢?問題還是解決不了。
前幾天又在網(wǎng)上看到這么兩句話“一睡解千愁,一醉愁更愁”。醉和睡僅一字之差卻表現(xiàn)了兩種境界。聯(lián)想到自己最近因為忙碌而睡眠不足造成的心情郁悶,一場酣暢淋漓的深睡后的愉悅之間的巨大反差,不禁拍案叫絕。
佛說:握緊拳頭,兩手皆空;伸開手掌,擁有世界。這是讓我們學(xué)會放下。放下是一種頓悟,一種解脫,放下是心態(tài)的選擇,是生活的智慧。只有放下,壓力、煩惱、敵人、痛苦才會在不知不覺中減少,才會心平氣和、寧靜致遠(yuǎn),才能吃得下飯,睡得著覺,一睡而解千愁。
三國時的名士禰衡不愿與曹操合作,竟敢在朝堂之上把曹丞相的滿朝文武罵了個遍,還把曹丞相本人罵了個狗血噴頭,這是把生死放下了;近代的京劇大師梅蘭芳在一次表演時被一位老人說演得不好,演出結(jié)束后,梅蘭芳連妝都沒卸就邀請老人到家里做客,虛心地向他請教,這是把姿態(tài)放下了;世界首富比爾.蓋茨捐贈了自己的全部財產(chǎn),這是把財富放下了。如果“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的愚者放下財富,懷著“晝夜苦短長,何不秉燭游”的心態(tài),就不會留下“愚者愛惜費,但為后世嗤”的笑柄。如果大明星范冰冰牢記“德不配位,必有災(zāi)殃”的古訓(xùn),不為名利和財富所累,放棄“國家精神造就獎”的虛名,承擔(dān)一個公民應(yīng)盡的義務(wù),也不會深陷各種丑聞,進(jìn)而影響自己的事業(yè)前途。
佛說:眾生皆苦,放下即自在。偉人明星尚且入此,作為凡夫俗子的草根一族,無名利所累,無財富所困,還有什么放不下的呢。不管東西南北風(fēng),只愿一睡到天亮”。一覺醒來,時光靜好,歲月安然。其實能喝下茶,能睡著覺都是一種放下。只不過不是人人都有喝茶的愛好,而睡覺確是人人都需要的。
這真是:
世上一切苦,皆有虛妄生。
放下萬般念,一睡解千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