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點】春秋冬之散章(散文)
◆山間桃林
進入山區(qū)時,陽光還沒有普照。透過彌散的薄霧放眼窗外,頓感一縷清涼撲面而來。走出繁鬧都市的心境,已經(jīng)悄然沐浴在習習的晨風里了。
車在溝谷間盤行,山野景象以真實沉穩(wěn)的魅力明朗著觀光人的眼。一樹粉色的桃花,一泓乍暖的碧水,讓你久違自然的童心一步步接近著自我。幾家農(nóng)舍一扉柴籬,清新成絕塵脫俗的水彩畫……
遠離這般景物確實已經(jīng)很久了。“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蔽锸侨朔堑拇饲榇司?,恍然把我們帶回到男耕女織的年代。
光線愈加充足,溝壑山坡的層次豐富了許多。山桃樹就像質(zhì)樸的鄉(xiāng)人,由最初單形孤影的遠望,到三三兩兩結(jié)伴翹首,成群結(jié)隊相迎。離得更近些,仿佛感觸得到它們新奇探詢的目光和猜測我們此行的思想。還有的帶著融融笑意探頭到車窗前,把羞怯嬌艷映入你的眼簾,把芬芳清爽送入你的鼻息。車在行駛,光在移動,春尚未染綠荒山,只有花枝繁茂的山桃林眷戀著土地。是朵朵白云飄落山間?還是被牧人放養(yǎng)在坡地的羊群?這樣想著,似乎就聽到了聲聲羊咩在山谷回蕩,壯觀而親切。
既是旅游,總不免想象要去的地方該是怎樣?其實不管前方有沒有目的,人在旅途最大的樂趣盡在過程。你只有滿懷欣喜地等待,然后接受它,觀賞感受它的美。久居都市,我們原本慧敏的心靈被浮華世事打磨粗礪,已經(jīng)難以留有那份細微的發(fā)現(xiàn)與愜意的感受了。
一路山巒一路景,一分歡欣一首歌。峰回路轉(zhuǎn),有大片盛花的桃林驀然眼前,行列齊整神采爛漫。驚喜異常的我們自然不會放過拍照留念的機會,搶著下車觀看。因為是人工栽種,桃林占地廣闊且中無雜樹,恰在路北有條枯敗的河道,令人生出幾許妄想——自疑是武陵魚樵,駕舟踏至桃源仙地。這里有蜂飛雀舞,有一班現(xiàn)代人對它的贊唱與流連。我始終猜疑今人的情感是否受物質(zhì)文明的淫染,思想表達遠不及古人來得含蓄深刻??v使親歷美林,也難演繹出勝過陶公的篇章,更不必說體味得到“采菊東籬下,悠然望南山”的意境了。
山間桃林,不為誰燦爛,不為誰寂寞,就這樣獨自本色地隱立在每個暗夜,芬芳綻放在每個白晝。人聲消匿后,這里只留下清凈寧和與它相伴。
這才是原真的自然,是一幅帶有古典意境的山水畫卷。
◆居山瑣記
雖說已過立秋,北京的天氣還很炎熱,秋老虎還是很厲害。這一點知了們最了解,它們在有限的生命季節(jié)歡暢地叫著,讓山林也不得寂靜。在西山面坡而居,每天面對滿眼綠樹蔥蘢,自然也少不了聽滿耳的知了聲聲。
夏夜入睡很晚,有時在半夜兩點多鐘還能聽到蟬鳴。拂曉天剛微亮,貪早的知了就迫不及待地開唱了,叫的比雞都早。
早晨空氣就是清爽,一夜休息讓人的精氣神都養(yǎng)足了。推門再看到半坡綠色高低錯落,藤蔓野草無拘無束自由地生長,牽牛、野菊和南瓜花零散點綴其間,自然是心曠神怡。
可人的視線畢竟有限,不能看到這一坡所有的生命。它們有的離我太遠,不能目光所及,有的則被其他植物所遮掩,在人們目光看不到的地方。
開放的花也不是都能向誰炫耀,它們中更眾多的是在汲取天地精華,寂靜地完成一段生命體驗和旅程,不為任何外在的虛偽與榮光。還有的則是一生都沒有機會被人見識贊喜,沒有機會與運氣遇到相知相愛,青春生命也就在時光流逝中凋謝了。
這個世界上,很多花草和一些人就是這樣默然一生,自生自滅,卓然沉靜。生存態(tài)度要么特立獨行、要么和諧于眾,但時間對所有的生命都是公平而殘酷,在你認為還可以再次綻放時,葉色已開始染上秋黃,白發(fā)已悄悄鉆出雙鬢……
人是大自然的一個物種。既然有花木深山幽谷獨自生,自然也會有人得不到機緣獨身自處。換一種心態(tài)看,這不比那些開在人眼前供人贊賞的花,結(jié)伴長在道邊做美化的樹可恥多少,這也是一種自然而理智的生命狀態(tài),至少沒有去為了虛榮而媚俗。
世上生物是多樣性的,生存選擇也應該以多樣形態(tài)被人們尊重。唯有此,這樣的環(huán)境才稱得上是自由寬容的。
又到深夜了,秋蟬還在自得其樂地吟唱著它們另一種生活態(tài)度。
◆過冬
秋已臨近,冬也就不會太遠了。四季總能如此反復可知,無法預知的往往是生命春秋的輪回。
沒有更多的空閑去在意,我們走著與別人不同的路;做著和別人同樣的勞動,像蠶一樣吐絲織繭。
我們像蠶吐絲織繭,外面的世界開始落葉飄飄……把雙手插入口袋時,艱難的日子和冬季如約而至。只得將厚厚的毛衣裹在身上,懷前的衣襟掖得更緊,那樣子確像一只繭。
病痛把你打倒在床上,于是就有了機會仰視時間跨身而去。心境降溫,窗欞上浸滿淡紫色微光。外面出奇的靜,希望就好像悠揚的曲音封凍在北國冷冷風中。
偶然會有一縷光線透射,照著屋內(nèi)的某個角落,看著使人生出絲絲暖意。光之時空中,煙塵浮動,我們與它們同在,有幸獨自享有一份短暫的凝固。在嚴冬,最能撫慰人的,莫過于在心頭點燃一盆炭火,默默地等飛雪的到來,守候最后那方不應被染的心田,并學會像松鼠那樣,在大腦這個思想的家園中貯藏果實。
就這樣,在我們樂于伸出手臂擁抱生活時,春天也就來了,春天的鳥兒會重新歌唱。你播種的希望,昔日的努力,燦爛成正午陽光下大片大片的——太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