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愛在細微處(散文)
休息日,我一醒來就興沖沖地給小姨打電話:“姨,來家里吃飯吧。家里有從老家?guī)淼酿z頭和辣豆,再用妹妹從重慶帶來的火鍋料煮一鍋火鍋,熱氣騰騰的,吃著多得勁呀!嘿嘿……”
小姨離開老家來上??彀肽炅?,此時我說有從老家?guī)淼某允?,她一定受不了誘惑一溜煙就在我家現身了。我正想著她那嘴饞的樣子,電話那頭傳來了小姨喑啞的聲音:“妞兒,我不去了,我病了,怕傳染你倆,還是不去家里了……”
小姨病了!我頓時隱隱的心疼。
寵了小姨幾十年的姨夫把小姨交給了我和老公,我們來到了上海發(fā)展。偌大的上海,我們三個相互依靠?,F在小姨病了,她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的病痛,不是向我們尋求心里慰藉,甚至連一句“你們來看看我吧”也不說出口,因為她只是在擔心她的病會傳染給我們。我只要一想到小姨一個人躺在住所里忍受病痛,心中就不安極了,心疼極了。
我能為小姨做點兒什么呢?
給小姨做頓飯,補補身子吧。
我和老公買了沉甸甸的食材,先燉個鯽魚湯。魚湯滾滾翻騰,回憶涌上心頭……
大概在我六歲的時候,媽媽身體不好,還沒出嫁的小姨經常來我家?guī)鸵r著,干些農活與家務活。農忙結束,小姨推著自行車要走,我拉著她的后座不讓她走,身子向后墜著,像老式鐘表上墜著的指針。車一走,我便哭得撕心裂肺,哇哇直叫。小姨停下來朝后看看我,看看我媽媽。我等著媽媽開口讓她留下來,可媽媽卻說:“你快走吧,家里還需要你,妞兒我會看好的?!?br />
聽到媽媽的話,我又急得大哭起來,奔跑著去拽小姨的車。媽媽就和一個鄰居一人拉著我的一個胳膊,小姨每推著自行車往前走一步,我的聲音就哭裂一層,心也碎了一地,身體向前沖著,像極了拉滿弦的弓駑。
如今小姨說起那段經歷,經常和我提起的便是:“有一次你想喝面條,想得直哭。我心里想:這可咋辦呀?這可難為著我啦,我不會做呀!我那時只嫌自己笨,好一陣哄才把你哄好!”
可能因為當時太小,她說的事情我已記不得了。孩童時的事情若還能記憶猶新,大概都是因為它們蘊含了最真的情吧!
長大后我一直在上學,見小姨的次數也逐漸少了。
我往魚湯里加了幾塊豆腐,鯽魚燉豆腐,營養(yǎng)又美味。就像小姨對我的關懷,滲透到每個生活的每個細節(jié)……
大學放寒假時,爸爸媽媽都在外打工,年底還沒有回來,家中只有我和弟弟。年貨我看別人買什么,我也就買點兒什么。臘月二十四那天,我提著年貨剛進家門,就能聽到廚房有窸窸窣窣收拾碗盆的聲音。我納悶了:爸爸媽媽要再過兩天才能回來,是誰呢?我瞄向廚房,還是那個熟悉的背影——小姨!她卷起袖子,胳膊一收一放,弓著腰,正擦著鍋蓋。見我回來說:“把兩個孩子丟在家里,真是可憐見的。今天的習俗是掃房子,你們都沒干過這活,你媽不在家,我來給你收拾收拾?!毙∫贪鸭依锏腻佂肫芭瓒枷戳艘槐?,房子也被小姨用笤帚打掃了一遍。
去年大年初一,雨夾雪。雪粒落在身上,浸濕了衣服,拍在臉上,刺骨的疼,大家都躲在家里不出門。雙胞胎表妹我們三個相約冒雪去小姨家,不管什么大年初一,不管什么風吹雨雪。到了小姨家,棉襖都濕透了,小姨說我們傻,忙給我們生火。但我們幾個沒一個人喊冷,只管咯咯地笑著,直鬧騰到半夜才在小姨的軟語溫存聲中沉沉睡去,并約定以后每年大年初一都來鬧鬧。
把香油倒進魚湯,濃濃的香味撲鼻,鯽魚豆腐湯出鍋。又炒了個菜,裝入飯盒??粗埡?,我不禁笑了……
前幾個月,我因為身體虛弱,工作壓力大,小產了。媽媽和婆婆都趕不過來,二姨就接下了這個艱巨的任務。有天老公工作實在忙得走不開,就叮嚀小姨做飯。小姨接到通知后,開始在廚房拾掇。不一會兒,只聽得一聲接一聲的嘆氣、自責聲。我問小姨怎么了,她說:“面湯做糊了!”我一愣,不禁捧腹大笑,可愛的傻小姨呀!
裝好飯,我和老公開車去小姨的住處。把飯盒交給小姨,讓她趁熱吃,并交代她幾句。小姨強力忍著咳嗽,催著我們快走。
老公牽起我的手往回走,和暖的陽光柔柔的。我一回頭,那個穿著黑大衣的小姨還在門口佇立著,陽光灑在她的身上,多么寧靜,多么溫暖。我給她擺擺手,示意她回去,直到我們上了車,她才離開。
我很感謝我的小姨,感謝我的親人。她們給我心里貯存了滿滿的愛,并教會我怎么去愛更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