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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南山】你從昨日走來(散文)


作者:椰帆 布衣,277.15 游戲積分:0 防御:破壞: 閱讀:4393發(fā)表時間:2017-06-13 09:49:00

【南山】你從昨日走來(散文) 端午節(jié)三天假的頭一天,我決定回老家看看。
   回到老家,父母都不在家。我決定到老家附近的劉富貴家看看。劉富貴已經(jīng)七十多歲了,為人善良可親。我童年時代,他還沒有收親,他家就他一個單身大男人,很多孩子都樂意到他家玩耍。
   那時候,劉富貴家里有兩間房屋,土墻筑得高大,可惜上面蓋的是稻草。廚房開設(shè)有門,堂屋兼臥室留的門洞高大方正,用兩塊并排的杉木板子靠著門洞的墻沿擋著。沒有豬圈茅坑,沒有養(yǎng)任何一樣家禽家畜。廚房前面的門正對著一口淺土水井,劉富貴會掬暈計。某人肌肉里有哪點不舒服了,就來找劉富貴。劉富貴從土水井里舀起一碗水,大拇指在水里浸泡一下,小拇指伸開點著病人的肌肉,把浸泡過的大拇指放在嘴里使勁吸,大約幾十秒的時間,劉富貴拿出嘴里的大拇指,嘴巴對準裝有井水的碗吐出幾縷血液,病人的肌肉疼痛就能好轉(zhuǎn)。
   我們這兒有對人長言子的風(fēng)俗。關(guān)于劉富貴的言子可不少。諸如“富貴打酒——空跑一趟”,“富貴吃豆花——要奶拐”,“富貴借米——我沒得哪個都沒得”。其中有兩個言子我知道來歷。富貴不識字,他家又在趕場大路邊。據(jù)說有一個外地人來富貴家騙了一頓飯吃,臨走時說自己和某商店有很好的關(guān)系,僅憑一張字條,不要錢也可以在商店買酒。那時候的富貴年青善良,信以為真。富貴送走騙子后,拿著騙子的字條到附近商店打酒,沒有錢怎么能買到酒呢?富貴空跑了一趟,這個言子就在村里傳開了。第三個言子是這樣傳開的,大約富貴五十歲那一年,他那不會干農(nóng)活的老婆已經(jīng)為他生育了一個女孩。家里一份土地一個勞力三張嘴巴,青黃不接的時候富貴確實著了慌,他拿著一個盆子走家串戶地借米。先頭還頗有收獲,多借幾天,只夠自己養(yǎng)家糊口的村民們就用“沒有米”對富貴婉言相拒。有了家室的富貴開始領(lǐng)略貧困的艱難,自己總結(jié)了一句人生格言“我沒得就哪個都沒得”。這句格言很精辟,后來又在村里傳開了。
   我們小時候到村小去上學(xué),要從富貴家門口經(jīng)過。有一段時間富貴居然有一塊手表,那時候很多農(nóng)村家庭是沒有手表的。我們就問:“富貴,幾點了,上學(xué)要遲到不?”富貴根本不計較我們有沒有對他尊稱,總是樂呵呵地回答幾點了,上學(xué)要注意安全之類的話語。村里老老小小都用“富貴”稱呼他,有個孩子曾經(jīng)問劉富貴:“富貴,你究竟是姓富呢還是姓貴???”孩子們真的不知道富貴姓劉。富貴滿四十歲那一年,我在村小讀三年級,富貴看見我和弟弟的書本書皮破損了,就把親戚為他生日寫的對聯(lián)紙張送給我和兄弟包書。當時,我們學(xué)校,有些同學(xué)的家長是大小隊干部,他們有舊報紙包書,我們沒有舊報紙的孩子有的只是羨慕。富貴拿生日對聯(lián)紙給我們包書,當時直到現(xiàn)在我都很感動。
   我在鎮(zhèn)上讀初一那一年的暑假,富貴很興奮,喝點小酒很高興地走東家串西家地吹:“自己就要娶媳婦了,二十多歲的媳婦,四川合江外面的。”其實,富貴有吹的理由,人家以為他會光棍一輩子呢,現(xiàn)在就要擺脫光棍,頗有自尊心的富貴自然高興。結(jié)婚那一天,新媳婦來了,打扮得水靈靈的,兩個臉嘟兒像豆腐一般又白又嫩,和富貴拜堂的時候很是害羞,有幾次竟然吵嚷著要回娘家去。中午的喜酒擺了幾十桌,晚上鬧洞房前沒有擺晚餐——富貴一個人的口糧,中午就已經(jīng)吃了一大截了,以后富貴家是兩張嘴,親戚朋友還真能為富貴夫婦吃飯問題考慮。
   后來人們才知道,富貴的媳婦叫傅二,雖然年輕漂亮,可是智力有點問題。有一次富貴不在家,他的干女兒給富貴拜年。傅二知道客人來了要做飯,就把湯圓放在甑子下面煮,米飯沒有蒸熟,湯圓也煮煳了。富貴家里,勞力只有富貴一個人。
   田間水里的勞作,買進賣出的算計,找柴做飯的活路,大小衛(wèi)生的打掃,都是富貴一個人干,富貴的生活水平漸漸掉隊了。更為糟糕的是,房頂上的茅草越來越腐爛,有的地方只剩光溜溜的幾根檁條。結(jié)婚三四年后,富貴妻子就要分娩,天下大雨,富貴夫婦睡覺的地方下小雨。房頂腐爛得已經(jīng)爬不上去,富貴就在樓檁上鋪上幾塊竹席子,再在竹席子上鋪稻草避雨。人心本善良,傅二坐月子,鄉(xiāng)親們有送蛋的、有送米的,有送肉的。我四爺爺以書信的形式向鄉(xiāng)政府反映了富貴家的情況,不久,鄉(xiāng)政府出錢出糧,鄉(xiāng)親們出勞力,對富貴的住宅進行修繕,重新?lián)Q了屋柱屋梁,屋頂蓋上了嶄新的瓦,富貴一家終于結(jié)束了風(fēng)雨侵蝕的生活。后來,富貴一家被納入計劃生育“三結(jié)合”幫扶對象,再后來,富貴妻子有了農(nóng)村低保。有極少數(shù)的人說富貴安逸,有國家照顧。富貴當面保持沉默,背地里也曾嘀咕:“如果不是媳婦智殘,如果不是自己年老,誰愿意要國家照顧呢?”
   我到富貴家的時候,我不得不驚嘆富貴家的變化了:公路已經(jīng)到了家門口,屋頂又換了新瓦,堂屋的大門新裝修,朱漆大門顯得嶄新富貴,水泥肩坎和水泥壩子光滑平整,屋里安裝了有線電視、自來水管、打漿機。緊靠堂屋的東側(cè),政府脫貧辦為富貴新建了水沖廁所,裝有瓷磚的水沖廁所潔白耀眼,還可以當澡堂用——真是一間名副其實的衛(wèi)生間!
   身著新衣新褲的富貴很有精神,傅二穿著新衣服在壩子里悠閑地散步。富貴遞給我一支香煙,我說我不吸煙,富貴接著和我友好地交談起來。
   他先為我介紹壩子外面的三棵果樹。一棵是柑橘樹,秋天柑橘成熟時他會把柑橘摘下來給坡里坎下的小孩子吃。一棵是楊梅樹,楊梅成熟了他要摘下來泡楊梅酒招待客人。這個我知道,富貴喜歡喝酒,也熱情好客。還有一棵是黃柏樹,夏天,周圍的小孩有生熱瘡的,他會用黃柏樹葉子熬成湯給他們洗澡治療,當然,和他掬暈計一樣,是不會收鄉(xiāng)親們一分錢的。我還觀看了他家的菜園:西紅柿掛上了青白燈籠似的果實,辣椒開出了白白的小花,茄子枝丫上垂掛著肥胖飽滿的紫色茄子,四季豆架子上懸吊著彎彎的豆莢。富貴還說,這幾天,他在外打工的女兒已經(jīng)回來了,女兒二十五歲,在外面學(xué)打電腦,一回來就為母親洗頭洗澡,蠻孝順的。富貴說女兒在家,他要陪我在田間走一走。我們邊走邊吹,富貴向我補充了關(guān)于他的一些往事。
   “我母親也算是富農(nóng)人家的女兒,解放前嫁給了我父親。我還一兩歲的時候,父親就得急病去世了。母親后來改嫁過一次,改嫁后生了個妹妹,妹妹半大人的時候也去世了。我剛剛成年不久,母親也去世了?!?br />   我們走過一塊一塊的水田,水田里的稻秧已經(jīng)發(fā)青分蘗。一個中年男人在自己承包水田里懶洋洋地清理水草準備插秧。富貴小聲對我說:“像他這種人,解放前做佃農(nóng)都不行。只有勤勞能干的佃農(nóng),才能在地主手中租到水田耕種。否則就只能到荒山謀生?!?br />   “解放前我們一家也到荒山謀生。原因是我的父親是地下黨,一個合江來的肖同志介紹入黨的。父親有地下黨的嫌疑,偽政府就要捉拿我父親。我們一年搬了很多次家,后來不得不搬到山上去了。秘密入黨之前,我父親是當時的教書先生,他的很多學(xué)生解放后成了新中國的縣鄉(xiāng)干部。”
   “我二十多歲的時候孤身一人。我在山上拼命勞作,把種出來的玉米拿出去賣,賣了五十五塊錢,用這些錢向陳家買了現(xiàn)在的屋基。你不要小看這五十五元錢,在當時是很管錢的,大約值現(xiàn)在的幾千塊錢吧。有了屋基后,我就用干水田的活路來和懂筑墻的老表交換,老表為我筑墻,筑成了兩間屋子,當時的瓦很貴,又有計劃,無奈之中我就只能蓋上稻草,就這樣我在山下開始有了新家?!?br />   “下山那幾年我也很勤勞,有一年栽種稻秧,耕牛不夠用,我就約了幾個年青伙伴人工翻地,也把秧苗栽種下去了。沒有父母倚靠的人不容易娶到媳婦。一眨眼我就三十歲了,人就開始消沉,后來我就喜歡上了喝酒,甚至開始打牌,一直到了四十四歲娶了傅二?,F(xiàn)在,像我這種人,感謝共產(chǎn)黨,也過上了小康生活。在過去幾十年的貧困日子里,我接受了母親生前的教導(dǎo),無論多么困窘的日子,我沒有去偷過一粒糧食,不論隊里的還是私人的?!边@個我知道,我小時候聽到周圍的大人都是這樣評價富貴的。
   “過去,政府逢年過節(jié)發(fā)幾袋米,發(fā)幾件衣服,真正要過生活還得要靠自己,我六十歲那一年,女兒讀小學(xué),我在工地上干活給女兒掙午飯錢,膝蓋受傷,直到現(xiàn)在走路也還是拐的。”
   “現(xiàn)在政策好了,女兒也能自謀生路了。傅二的低保錢按月發(fā)放,特別是今年的精準扶貧,家里缺啥政府就為我買啥。要感恩,光靠國家還是不行。我的菜地一直是種著的,水田也是耕管著的,現(xiàn)在,家里還有兩擔(dān)稻谷?!备毁F是個感恩的人我知道,生活條件好轉(zhuǎn)以后,凡是以前資助過他的親戚朋友,紅白喜事富貴都要去幫忙送禮,而他一家人很少辦收禮的紅白喜酒。
   走著走著,我們已經(jīng)到了富貴承包的水田邊。田埂清理得干干凈凈,一行行綠色的秧苗在明媚的陽光下精神抖擻?!澳憧催@長勢,很是喜人哈。我已經(jīng)為秧苗施了一次肥,隔一段時間還要來施一次。政府提供的免費雞屎肥料,肥氣好得很!”這時候,我的手機鈴聲響了,我母親來電話,叫我回家準備吃晚餐了。和富貴告別的時候,我說:“富貴叔,有黨的好政策,有你的勤勞善良,你們一家人的生活會越來越好的?!备毁F剪得短短的頭發(fā)并沒有被歲月的風(fēng)霜染白得太多,他樂呵呵地說:“托老師的吉言,會的,會越來越好的。”就這樣,在明媚的陽光下,在碧綠的田野里,我和富貴互相祝福,握手告別。
   在回來的路上,風(fēng)兒輕輕地輕吻著我的臉,柔柔的,這是田野上的風(fēng)啊,她帶著葉的清爽,她帶著花的甜蜜,緩緩地吹進我的心里,吹進每一個人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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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一篇紀實散文,講述了在國家精準扶貧政策下,從貧窮走上富裕的劉富貴一家的家境變遷,歌頌了黨的好政策。文章以倒敘的形式著筆,表現(xiàn)主題積極向上,語言樸實自然,敘述自然流暢,情感真實。行文中,敘述與對話巧妙銜接,夾插地方言子等風(fēng)趣故事,對重現(xiàn)主人公當日困境生動又形象,對于今日境況的回答,真實不遮掩,也是客觀的。文中,劉富貴雖窮,但是為人正直,還熱心助人,有了國家扶助,但是深知要富裕還得靠自己,雖是貧困潦倒,卻從不亂偷亂竊,一個憨厚樸實的農(nóng)民形象躍然紙上,一個從昨日貧困里走來的老人,今日已是過著殷實而幸福環(huán)繞的生活。拜讀欣賞,感謝賜稿竹韻南山,愿創(chuàng)作愉快,佳作連連!【編輯:剪字木蘭】【江山編輯部精品推薦017061403】

大家來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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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樓        文友:剪字木蘭        2017-06-13 09:49:37
  拜讀欣賞,感謝賜稿南山!
南風(fēng)知我意,吹夢到西洲。
回復(fù)1 樓        文友:椰帆        2017-06-16 17:37:40
  謝謝木蘭幫助,辛苦了!
2 樓        文友:陳舒        2017-06-13 13:07:37
  欣賞,期待更多佳作!
回復(fù)2 樓        文友:椰帆        2017-06-13 15:43:27
  謝謝舒兒的鼓勵,謝謝舒兒的關(guān)注,祝你生活心想事成,文章越來越好!
3 樓        文友:椰帆        2017-06-13 15:41:15
  謝謝木蘭編輯,辛苦了。文章還不完美,多提意見哈。
4 樓        文友:漠河        2017-06-13 18:16:12
  最深的是鄉(xiāng)情,最濃的是親情,最美的是真情,文字,令人感動,問候老師夏安,,,,,,,
回復(fù)4 樓        文友:椰帆        2017-06-13 21:42:24
  謝謝老師的鼓勵,有老師們的幫助,我覺得,就是一種愉快!
回復(fù)4 樓        文友:椰帆        2017-06-16 17:34:57
  謝謝鼓勵!
5 樓        文友:竹韻南山        2017-06-15 17:26:47
  您,用靈魂書寫,用智慧培育,用汗水澆灌,用知識收獲;
   我們,用熱心品讀,用真情呵護,用誠摯眷顧,用成功祝福!
   每一位琢字的人,心中皆有夢,每個有夢的人,夢中皆有南山。
   夢里,我們攜手耕耘、播種、灌溉、收獲;
   夢醒,我們共同釋然、暢懷、頓悟、珍惜!
   恭喜,您的文章已由竹韻南山文學(xué)社團精品典藏!
   感謝您對南山社團的支持、理解、包容、關(guān)注。
   愿您在南山創(chuàng)作愉快、佳作連連、精品不斷!
   南山有您,才有夢!
回復(fù)5 樓        文友:椰帆        2017-06-16 17:35:34
  謝謝鼓勵!
6 樓        文友:剪字木蘭        2017-06-15 17:53:53
  祝賀加精成功!
南風(fēng)知我意,吹夢到西洲。
回復(fù)6 樓        文友:椰帆        2017-06-15 21:06:51
  木蘭辛苦了,是您澆灌的結(jié)果。
7 樓        文友:曾利和        2017-06-15 20:14:39
  拜讀佳作!恭喜師弟,佳作斬獲精品!
回復(fù)7 樓        文友:椰帆        2017-06-16 17:36:55
  謝謝師姐鼓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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