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姐只能是個傳奇

　　這是一個有著明艷陽光的秋日午后，沈小鷗閑適地倚坐在靠近大玻璃窗的桔色吧椅上，一只手漫不經(jīng)心地攪動著白瓷杯里的卡布基諾。
　　她穿著米白色針織外套，一件淺藍色破洞牛仔褲，膨松動感的酒紅色短發(fā)顯得她個性十足，氣質(zhì)里帶著幾分嬉皮不羈的搖滾味道。這便是沈小鷗，一個敢想敢做，時尚前衛(wèi)的85后單身女子。
　　每逢周末下午，是沈小鷗和林俏相約喝下午茶的時間，每次約見林俏都是沈小鷗左等右等。想想這都信息時代了，火車都提速了，這林俏還一副慢幽幽的慵懶態(tài)度。
　　沈小鷗幾乎忘記了是如何與林俏成為莫逆之交的，有人說志趣相投，可是她和林俏恰恰相反，林俏渾身上下都洋溢著一股鄰家女孩的俏麗婉約，可她呢？無論外形和氣質(zhì)都純屬假小子一枚。
　　公平地說沈小鷗長得并不難看，皮膚白皙，纖細的眉眼，嬌俏挺實的鼻子，兩頰還長著天生的蘋果肌，一笑起來兩個淺淺的梨渦里漾出春天般的明媚。這樣的長相和個性倒也給她增加了不少人氣，至少在朋友圈中，沈小鷗是出了名的仗義，用她自己的話說——任爾東南西北風，誓死不走尋常路，姐只能是個傳奇。
　　“哎，小鷗，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林俏終于優(yōu)雅現(xiàn)身了，瞧她柳眉杏眼，一頭粟色長發(fā)自然利落地垂在肩上，身上穿了一身潑墨山水圖案的長裙，腰間一條鑲鉆的細腰帶勾勒著玲瓏的曲線。
　　“美女，你什么時候能準時點兒?。坷速M人家的時間就等于謀財害命，你知道嗎？我這都在萬達廣場逛了八圈了，才見著你的影兒……”沈小鷗輕挑眉梢，斜了一眼林俏，說道。
　　“我錯了，還不行嗎？等下我再陪你八圈……”林俏放下包包，拉過椅子，坐在沈小鷗對面。一貫好脾氣又有些文藝范兒的林俏故意顯出一副楚楚可憐相。
　　“呸！你以為我開麻將社呀？本姑娘可比不得你呀，美女主編一枚，走哪都有人氣！”沈小鷗嘟著嘴，麻辣地說道。
　　“沈小鷗，你能不能不貧呀！”
　　林俏拿出手機一看，時間真是不早了。說來今天也真是不巧，接到沈小鷗電話的時候，林俏還在出租車里堵著，路上又接了同學趙悅打來的長途電話，這一聊就錯過了站。
　　林俏跟服務生要了一杯咖啡奶茶，坐下來慢慢地啜飲。她在一家名不見經(jīng)傳的時尚雜志任編輯，朝九晚五，骨子里卻很崇尚張愛玲的小資派。也正是因為她和沈小鷗個性上的完全不同，才有了彼此風格上的互補。
　　
　　此時，萬達商場里變得熱鬧起來，有情侶相擁著去看電影的，還有年輕夫妻帶著寶貝兒購物的，幾乎都是成雙成對，很少有形單影只的人。
　　咖啡廳里播放著新晉選秀歌手金志文演唱的《空城》
　　“可能是寂寞
　　空氣變得很稀薄
　　滿城霓虹開出荒漠
　　還為你等著
　　我的心快要死了
　　要有什么刺激我魂魄
　　太深，太多
　　愛會走火入魔
　　任由你自由的
　　耗在我苦中作樂
　　這城市那么空
　　這回憶那么兇
　　這街道車水馬龍
　　我能和誰相擁……”
　　一首歌讓一個普通的歌手一夜成名，這在當今的社會已經(jīng)不足為奇。只要你擁有不俗的唱功和演技，再配上精致的外形包裝，一旦有了進入名利場的機會，你的人生就有可能從此被改寫。
　　沈陽，這座北方城市正悄悄地褪去夏天的溫度，步入了秋天。西落的夕陽慢慢移過玻璃窗，暮色漸漸地靠攏。坐在大玻璃窗前向外望去，街道上依然車如流水，那密密麻麻的街燈漸次點亮。
　　林俏和沈小鷗喝過了咖啡，就在萬達廣場里閑逛。一些知名品牌的服飾店正在趁著周末搞打折促銷，這對于那些主婦們是一個很好的消遣，不但捕捉了時尚的信號，還滿足了內(nèi)心的虛榮，這便是商場里永遠都是逛街的女人比較多的緣故。
　　珠寶店里各色精致的珠寶熠熠生輝，套用一句網(wǎng)絡流行語就是高端大氣上檔次，展示著與時尚同步的頂級奢華，足以讓每個喜愛奢侈品的女人流連其間。
　　“哎哎，干嘛呀？情人節(jié)都過了，還買戒指，是要送給誰呀？”沈小鷗極為不滿地扯著流連在珠寶柜臺前面的林俏。
　　“誰說買戒指就一定送給情人的？”林俏在光彩奪目的珠寶柜臺前挑中了一款鑲嵌藍寶石的對戒，正在那細細端詳。
　　其實林俏是打算選一款珠寶送給父母結婚三十六周年紀念日的禮物，她認為沒有什么比珠寶更能表達一份堅貞不渝的情意，尤其在這個浮躁年代里，能白首一生并不容易。
　　“小姐，麻煩你把這款戒指包起來！”還沒等林俏開口向售貨小姐詢問，林俏身后站著的一對情侶已將這款戒指據(jù)為己有了。
　　林俏還沒有從那對情侶驕矜得意的神色中反應過來，只見她身旁的沈小鷗一把扯住了那男子的衣領，恨恨地瞪著眼睛，疾聲吼道：“秦暉，你這算什么？光天化日摟著個賤人卿卿我我，你還有沒有點人性……”
　　那個叫秦暉的男子大約三十七八歲年紀，身著一件深咖啡色細條紋Ｔ恤，兩腮蓄著密匝匝的胡茬兒。見了沈小鷗他已是躲閃不及，臉上現(xiàn)出尷尬的表情。
　　“小鷗，放手，我的事你少管！”秦暉陰沉著臉，惱羞成怒。
　　“我還懶得管呢。不過，你得說清楚了……”沈小鷗瞥一眼秦暉身邊的女人，以眼神質(zhì)問秦暉。
　　“喂喂，你干嘛呀……”那女子見狀故意向秦暉身邊靠了靠，一只手指著沈小鷗，臉上透著不屑的神情，挑釁著嚷道：“你放開我老公！”
　　那女子看起來和沈小鷗年紀相當，臉上化著煙熏妝，一頭披肩長發(fā)，身上穿一件鵝黃色雪紡裙，魚網(wǎng)絲襪下裹著一雙纖纖長腿。
　　“這有你說話的份兒嗎？他什么時候成你老公了？見過做小三兒的，沒見過你這么犯賤得理直氣壯的，哦呸……”說著，沈小鷗迅速地伸出手去，照著那女子的臉上扇了一記響亮的耳光。
　　挨了沈小鷗熱辣辣的一掌，那女子反應倒靈敏，趁勢將手上的手機砸向沈小鷗，一邊破口大罵：“哪個山寨跑出來的二貨？神經(jīng)燒壞了吃錯了藥，跑出來咬人！”
　　林俏被這突如其來的事件弄得如墜云里霧里。只見那女子拋來的APPLE手機不偏不倚正砸中了沈小鷗的肩膀，真沒想到關鍵時刻連手機也能做防身之用，讓人哭笑不得。
　　沈小鷗仍然不依不饒，林俏扯著她的胳膊，她還在沖著那個女人嚷：“我這一巴掌是警告你，別以為年輕貌美就隨隨便便出來招搖，乖乖找個單身男人嫁掉算了，奉勸你別招惹有婦之夫，給自己留條路。如果你想被拍成墻上的照片，姑奶奶隨時等著你……”
　　“要是不愛了，就瀟灑放手，守著一潭死水似的婚姻互相折磨，有意思嗎？”那個女人擺出一副魚死網(wǎng)破的姿態(tài)，誓將“小三”進行到底。
　　那個女人的一番話讓林俏的心里一震，她現(xiàn)今見不得光的身份還能如此振振有詞，以愛情的名義向傳統(tǒng)的道德觀念宣戰(zhàn)，這紅塵里的情感囂煙是乎從未停息過。
　　沈小鷗的身邊聚集了一圈圍觀的人，他們當中有的人竟然幫著沈小鷗出氣，指著那個女子罵開了。
　　“吃剩飯不嫌餿，小妮子要逆天了！”
　　“這年頭的新鮮事真多，讓人無語呀！”
　　……
　　“喂，干什么呢？知不知道這是公眾場合，吵吵鬧鬧的成什么體統(tǒng)??！”一名穿著保安制服的男子領著兩名警察穿過人群來到沈小鷗面前。
　　“警察哥哥，你可來了。我們逛街好好地，不知從哪跑來個神經(jīng)病……”那女子拉著前面那個警察的袖子，擺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惡人先告狀。
　　“沈小鷗？！”走在后面的警察認出了沈小鷗，不由得驚呼出聲。
　　沈小鷗瞪著大眼睛，疑惑地望向叫出她名字的那位警察。他身材細高，粗黑的眉毛下一雙眼睛透著眸光朗朗……好像似曾相識，一下子卻又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我是高陽！”他大大方方地說出名字，可是沈小鷗還是一頭霧水。
　　“你們倆跟我回派出所走一趟！”前面那個警察打斷了沈小鷗和高陽的對話，給高陽使個眼色，示意他帶他們回派出所。
　　高陽！沈小鷗的腦子里瞬間閃過一些畫面，在那個叫做西山的小村莊，在那個遙遠的童年時代里，的的確確有個叫高陽的男孩子，曾經(jīng)在她的回憶里有個模糊的影像。
　　“我又沒犯法，憑什么帶我去派出所？”那個女人拾起地上摔掉了外殼的手機，極不情愿地說道。
　　“在金店打架，還不算犯法嗎？”前面的警察一臉嚴肅，厲聲說。
　　林俏自始自終都沒弄明白沈小鷗到底唱的哪出，竟然鬧到派出所去了。這時候林俏才發(fā)現(xiàn)，那個叫秦暉的男人早已經(jīng)趁亂沒了蹤影，他逃之夭夭，沒準是回家去“反省”了，興許還能求得老婆的諒解。
　　
　　興華派出所里，高陽坐在辦公桌前，他手里拿著筆在紙上沙沙地做著筆錄。朱檸檸淚雨紛紛地哭訴著整個事件的經(jīng)過，貌似比竇娥還冤的樣子。
　　朱檸檸搶先說道：“我們昨天就預定了一款寶石戒指，因為她朋友也恰好選了同一款，誰知，她上來就甩了我一掌。把我新買的APLLE手機也摔到地上去了……警察哥哥，我一定要討回損失，你要給我做主哦！”朱檸檸扯著高陽的袖子，梨花帶雨地哭訴。
　　高陽扳過朱檸檸的手，下意識地掃了沈小鷗一眼。
　　人要犯賤，天下無敵。暗渡陳倉用完了再使美人計。沈小鷗看著朱檸檸拙劣的演技，氣得差點笑出來，她沈小鷗也不是省油的燈。
　　沈小鷗搶白道：“我打你了，怎么著？你怎么不說我為什么打你？做人坦蕩點……是你自己把手機砸到我身上……我知道你想博同情，可人民警察會聽你一面之詞嗎？”
　　“我不聽一面之詞。你們分別來說，誰先來？”那個年紀稍長一些的警察一臉嚴肅，正色道。
　　他話音剛落，房門被推開了，進來一位穿警服的年輕警察，和年長警察耳語了幾句便走了。
　　警察記了筆錄之后，年長警察教訓了幾句，一看時間也不早了，就要放她們走人。
　　朱檸檸早就坐不住了，一看警察要放她們走，頓時也顧不得摔壞的手機。她得意地朝著沈小鷗眨了眨眼睛，那眼神仿佛告訴沈小鷗，你能奈我何？
　　沈小鷗余怒未消，怎么能就此放過朱檸檸，“好個息事寧人啊，你們警察就是這么辦案嗎？她破壞別人家庭，你們也不管嗎？”沈小鷗再一次被朱檸檸的眼神擊怒了，她直截了當?shù)貑柕馈?br /> 　　“我們負責社會治安問題，破壞別人家庭，那是道德倫理問題，不是警察管理的范疇。我奉勸二位，以后在公眾場合，撒潑打架有損個人形像。破壞公共安全，情節(jié)嚴重的會處以刑罰，你們好自為之吧！”那個年長的警察沉著臉說道。
　　話音剛落，沈小鷗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她低頭一看來電顯示，是表姐陳佳媛。
　　“小鷗，你又鬧什么呢？”
　　“我還不是為了給你出口惡氣……”
　　“我的事，你別管了，隨他們?nèi)グ桑　?br /> 　　表姐陳佳媛的聲音里透著幾分疲憊，說完就掛斷了電話。她是怎么知道的？難道秦暉跑回家自己去坦白，勇于承認錯誤還是好同志？
　　沈小鷗一抬頭，看見朱檸檸和高陽嗲聲說道：“本來呢，我是想讓她賠我手機的，但是看你的面子，這次我就放過她……”朱檸檸朝高陽揮揮手，“警察哥哥，再見嘍！”
　　什么世道！沈小鷗氣得簡直想罵街。
　　沈小鷗神色沮喪地走出派出所大門，高陽追上她，“沈小鷗！”
　　沈小鷗慢慢地回過頭，以眼神詢問高陽。高陽靦腆地笑了，“啊，沒事。注意安全，再見！”
　　
　　林俏站在派出所大門旁邊的一棵柳樹下等沈小鷗，她先看見了朱檸檸大搖大擺地上了一輛黑色寶馬車，隨即車子載著朱檸檸，一溜煙的消失在了夜色中。
　　隨后，沈小鷗也從派出所里走了出來，眼神有些黯淡。
　　此時，夜色未央，華燈初上。街上走過稀稀落落的幾個行人。
　　林俏和沈小鷗在路口打了一輛出租車。在車上，沈小鷗安靜地望著車窗外的景色。林俏腦子里仍在畫著問號，她知道沈小鷗是個嘴上心里都裝不住事兒的人。
　　“什么情況，說兩句呀？”林俏拍了拍沈小鷗的肩膀。
　　“乏味，比偶像劇還狗血！”沈小鷗轉過頭來，從鼻子里哼了一聲，繼續(xù)說道：“小三拼命扶正，正室忍氣吞聲，罪魁禍首趁人贓俱獲時逃之夭夭，下落不明，從此三足鼎立，各自為政。這就是中國式家庭，和諧安寧，前途一片光明！”
　　“要不能怎樣呀？誰都輸不起呀！”林俏嘆息道：“哎，對了，那男的是你什么人呀？看樣子不像是你的前任？”
　　“我說你越來越八卦了噢。他是我表姐夫！”沈小鷗懨懨罵道：“禽獸！”
　　“我表姐端莊賢淑，論學識修養(yǎng)，哪里比不上那個朱檸檸？那個臭男人憑什么吃著碗里的還惦著鍋里的？左擁右抱，簡直享盡齊人之福。想當年，他還是個窮小子，我表姐可是冒著全天下人的反對下嫁給他的?，F(xiàn)在好了，他發(fā)了點兒小財，就忘了當年情意，他就是個現(xiàn)代陳世美！”沈小鷗難掩憤慨。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卻各有各的不幸。凡事都講究前因后果，有些事情局外人是看不懂的！”林俏理智地分析道。
　　沈小鷗繼續(xù)說道：“我就是替我姐不值。他們男人在外面三妻四妾，家里的老婆還得低眉順眼，說什么男女平等？都是謊言。男人玩再兇也不過就是落得個風流名聲，退一步就叫浪子回頭，女人就只能守著圍城里的一磚一瓦，安守本份以求得賢婦之名。”
　　“呵呵，嫁出去的女人還能指望魅力指數(shù)升值嗎？要么索性就像你一樣，抱定不婚主義，戀愛可以，結婚免談?！绷智卧掝}一轉，幽幽地調(diào)侃起沈小鷗。
　　沈小鷗說道：“你現(xiàn)在知道一失足成千骨恨了吧？悔不當初，活該！”沈小鷗笑罵道。
　　“誰說我悔不當初了，我們甜蜜著呢！”林俏笑吟吟地對著手機里的微信甜膩膩地刺激沈小鷗，“老公，急什么，人家就快到家了嘛！”
　　“少在我跟前秀恩愛，本姑娘坐懷不亂?！鄙蛐→t啐一口林俏。
　　“對了，對了，那個帥警察是誰？他是不是暗戀你?。俊?br /> 　　“他是我一起玩大的哥們兒，從小就受我們欺侮，沒想到長大后當了警察，屌絲華麗逆襲了?！鄙蛐→t一邊漫不經(jīng)心地回答，一邊指著前面的路口說道：“仙女湖畔到了，我回家了，拜！”
　　“我覺得警察一身正氣，你可以考慮一下！”林俏朝著沈小鷗詭秘地笑笑。
　　沈小鷗大大咧咧地沖著林俏拋個飛吻，“晚安，親！”
　　
　　初秋的夜晚，涼風習習，吹拂著仙女湖畔岸邊的垂柳。
　　沈小鷗意興闌珊地回到了她的單身公寓。她的公寓位于花園小區(qū)的十九層，室內(nèi)的裝修風格采用的古典田園風，以果綠色系為主。這是沈小鷗在四年前購置的房子，當時是父親沈明鑫給她交的首付款，設計方案是沈小鷗自己選定的風格。
　　站在寬闊的陽臺上可俯瞰整個城市的景致，那種感覺仿佛已經(jīng)與天相接，伸出手去就能觸到白云的高度，是她沈小鷗最最愜意的生活。
　　這樣秋高氣爽的有著點點星光的夜晚，最適宜品一杯紅酒，聽一支懷舊的曲子，一點兒淺醉迎合著窗外的清風朗月，這意境更有一種“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緣身在最高層”的境界。
　　沈小鷗抬手的時候，感覺到左肩部傳來些微的疼痛。還好朱檸檸砸到的不是她的臉，沈小鷗自嘲著想。
　　也許林俏說得對，她是“局外人”，有時候旁觀者未必就能清醒地看到矛盾的實質(zhì)。可是沈小鷗親眼見證了表姐陳佳媛與秦暉的愛情，直到她走進婚姻，沈小鷗相信陳佳媛是幸福過的。
　　從沈小鷗記事起，她就一直居住在古城遼陽太子河畔西山村的奶奶家。奶奶平時就靠在河岸上打些葦草，編織一些筐筐簍簍維持生計。奶奶生了一兒一女，她雖然是個傳統(tǒng)的小腳女人，但是她的思想進步，一直供姑姑讀完了師范學校。后來姑姑當上老師，嫁到了縣城，奶奶承擔了養(yǎng)育佳媛的責任。
　　表姐陳佳媛和沈小鷗都是奶奶一手帶大的孩子，陳佳媛考上了高中才離開外婆家，表姐比沈小鷗大八歲。沈小鷗懵懵懂懂記得表姐離開西山老宅的那個夏天，奶奶守在村口柏油路上沖著佳媛?lián)]手……表姐走后，奶奶站在夕陽下拾起衣角抹眼淚的樣子，沈小鷗一直沒忘記。
　　可能是人杰地靈的緣故，佳媛天生麗質(zhì)，文靜秀麗，是個標致的美人胚子。沈小鷗有時就想，為什么來自相同的血源，受著同樣的教育，偏偏表姐美貌似仙氣質(zhì)如蘭，而她卻是個奔放無羈的假小子。
　　那年盛夏，一連幾天的暴雨把西山村的土路沖得溝壑縱橫，水洼擋住了沈小鷗上學的路，有父母在身邊的孩子就是寶貝啊，她們可以放心地倚在父親寬闊的背上，可是沈小鷗只能穿著雨靴扯著表姐陳佳媛的衣襟，趔趄著在泥濘的淤泥上趟過，走到水深的地方，她只好脫掉鞋襪，光著腳丫踩在泥水里。
　　正當沈小鷗站在水岸邊準備脫掉鞋子的時候，表姐佳媛把書包遞給沈小鷗，她自己俯下身子，背著沈小鷗趟過了水溝……
　　佳媛大學畢業(yè)那年，沈小鷗還是個初中生，正值青春叛逆階段。那時候的佳媛已經(jīng)出落得亭亭玉立，有次，佳媛正坐在屋后籬笆下看書，家里突然來了一個穿一身西裝的年輕小伙子，他就是后來的秦暉。
　　秦暉捧著一大捧火紅的玫瑰，站在奶奶的小院子里，大聲地呼喚：“陳佳媛，我說過你躲到天涯海角去，我也會找到你的。我要讓你知道，也許我什么都沒有，但是我有一顆永遠愛你的心。請你出來吧，嫁給我，做我手心里的寶，我們一起慢慢變老……”
　　院子里圍滿了來看熱鬧的鄉(xiāng)親，大家都被秦暉的真情告白感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