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一)
作品名稱:小屋子與大世界 作者:沙里淘金 發(fā)布時間:2014-04-30 16:32:18 字數(shù):9435
人物表
江思濤----東方汽車制造公司的總經(jīng)理
趙昕----某省中行副行長,江思濤知青下鄉(xiāng)時的男友
王趙英----江思濤和趙昕的女兒,某大學(xué)的在校生
趙子強----趙昕和柳林的兒子,王趙英的同學(xué)
古春寒----江思濤的丈夫,工程師
柳林----趙昕的妻子,某中學(xué)老師
梁書記----東方汽車制造公司的黨委書記
范天成----東方汽車制造公司的副經(jīng)理
古星----江思濤和古春寒的長子
古晨----江思濤和古春寒的次子
陳力——江思濤的秘書
1、日,內(nèi),趙昕辦公室
趙昕靠在沙發(fā)上打盹,慢慢地進入夢鄉(xiāng)。
2、日,夢境,大廳里
年輕的江思濤拖著長長的婚紗,帶著滿臉的微笑款款向他走來,趙昕幸福的張開雙臂準備去擁抱她。
就在此時,一陣飛機從頭頂上掠過的轟鳴把他驚醒。
3、日,外,某機場
一架波音747飛機由遠而近,風(fēng)馳電掣般在跑道上滑行著陸。
東方汽車制造公司的總經(jīng)理江思濤一行五人出國歸來,他們衣冠楚楚,手提皮包,微笑著快步走下舷梯。
江思濤的小兒子晨晨手持一束鮮花跑過去,獻給媽媽,大聲喊著:“媽媽!媽媽!”,一下子撲到媽媽懷里。
秘書小王滿面笑容地接過江思濤的皮包,恭恭敬敬地說:“總經(jīng)理,您回來了!”
江思濤:“你好,小王?!?br />
公司黨委書記老梁走上前去與她熱烈握手,關(guān)心地說:“思濤,一路辛苦了!”
江思濤歉意地笑著說:“我走了,把事情都扔給你們,你們更辛苦!”
然后,她與前來迎接的人一一握手寒暄。在一個人面前,她突然愣了一下,然后笑著說:“你也來了!”
此人是江思濤的丈夫古春寒,他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回答:“小星正趕上考試,不然也來了。”
4、日,外,飛機場門口
江思濤和大家并肩走出機場,她和汽車司機握手,然后示意梁書記先上車。梁書記也示意他們上車,結(jié)果是梁書記坐前面,江思濤一家坐在后面,幾輛汽車依次向公路飛奔而去。
5、日,內(nèi),汽車里
江思濤不無憂慮地說:“梁書記,我這次出去干了一件冒險的事?!?br />
梁書記不愧是長者,沒有任何驚訝的表情,平靜地問:“什么冒險的事?”
江思濤:“我把國家批準的一〇〇項目的進口計劃改變了,定了一套轎車發(fā)動機生產(chǎn)線的二手設(shè)備?!?br />
梁書記仍然平靜地問:“值得嗎?”
江思濤略顯激動地說:“太值得了。我親自進行了詳細的考察,其實無所謂二手,這家企業(yè)投產(chǎn)半年就破產(chǎn)了,基本就是新的,而且機械部分很先進,價格又便宜,再用八十年代的電子自控設(shè)備一配套,效益可比原計劃翻一番?!?br />
梁書記沉吟了一下,擔(dān)心地說:“但是沒有經(jīng)過專家集體論證,補報計劃也很難估計國家就一定會批準,這的確風(fēng)險不小?。 ?br />
江思濤也憂慮地說:“是啊,我心里也很清楚這樣做對我意味著什么?!彼蝗挥旨悠饋恚骸翱墒遣贿@樣實在是來不及呀!我們剛剛交完定金,另一個國家就以高出我們百分之二十的價格去購買了!”
梁書記突然回過頭來吃驚地問:“你拿什么交的定金?”
江思濤:“中間商?!?br />
梁書記:“中間商?哈哈,思濤,真不愧是女強人,真有你的!”梁書記大笑起來。
江思濤不情愿地嘟嚕一句:“我可不愿聽什么女強人這個詞兒!”
兩人又一齊大笑起來。
6、日,外,江思濤家門口
汽車停在江思濤家門口,她對古春寒和晨晨說:“你們先回家吧,我得先到公司一下?!?br />
梁書記:“哎呀,不差這一天,先回家吧!”
江思濤:“不行,我得趕快去研究這個項目問題,一天也不能等?!?br />
古春寒和晨晨下了車,晨晨:“媽媽,早點兒回來?!?br />
江思濤笑著回答:“哎,晚上見。”
晨晨招招手:“梁伯伯再見。”
梁書記:“再見,再見,晨晨?!?br />
古春寒也向他們招招手,汽車又開走了。
7、日,內(nèi),江思濤辦公室
江思濤一進辦公室,就忙著去換勞作服,邊換邊吩咐秘書:“小王,馬上通知,各位副經(jīng)理和有關(guān)處長,下午一點鐘到三廠開現(xiàn)場辦公會,研究一〇〇項目?!?br />
王秘書:“我看您下午還是先回家休息一下,明天再開不行嗎?”
江思濤:“這么大的項目,又改變了計劃,不趕快和大家溝通,統(tǒng)一思想,研究好實施方案,我哪兒能坐得穩(wěn)??!”
王秘書猶豫一下,無奈地答應(yīng):“好吧,我馬上通知去。”
王秘書剛出去,一個年輕姑娘走進來送開水,萬分驚訝地說:“我的天哪,我以為王秘書在騙我,果然是總經(jīng)理回來了。昨天晚上我在電視上看到您還在北京與外商談判呢,怎么一夜工夫就回來了?”
江思濤邊從皮包里往外拿東西,邊笑著說:“這說明有現(xiàn)代化的交通,才有現(xiàn)代化的工作節(jié)奏??!”
姑娘:“總經(jīng)理,人家都說你走路一陣風(fēng),工作賽旋風(fēng),這么干您不覺得累嗎?”
江思濤抬頭仔細打量一下這個小姑娘,笑著問:“小姑娘,夠闖浪的,新來辦公室的吧,叫什么名字?哪個學(xué)校畢業(yè)的?”
姑娘:“剛剛從三廠調(diào)來的,哈工大畢業(yè),叫陳力。我們學(xué)校的同學(xué)都很崇拜您,因為聽說您是我們校友??!”
江思濤不以為然地問:“崇拜我?”
陳力:“您是全國有名的女強人啊,真長咱們女人的威風(fēng),她們都想認識您,可又有點怕您,不敢來。”
江思濤自嘲地笑笑:“女強人,綠眼睛,蘭鼻子,紅頭發(fā),青面獠牙?叫人害怕!”
陳力清脆的咯咯笑起來,這時王秘書又回來了,他指著陳力介紹說:“總經(jīng)理,這就是給您調(diào)來的新秘書陳力同志?!?br />
江思濤立刻站起來,邊和她握手邊興奮地說:“是嗎?非常歡迎,你一來就帶進一股清新的風(fēng),和你在一起也許我會變得年輕?。 ?br />
陳力又咯咯笑起來,大聲說:“謝謝總經(jīng)理夸獎,我一定會恪盡職守的。”
8、日,內(nèi),三廠會議室
東方汽車制造公司正在三廠會議室召開轎車發(fā)動機生產(chǎn)線項目補報計劃現(xiàn)場辦公會。
江思濤:“關(guān)于一00項目更改計劃的情況我就匯報到這里,很對不起,現(xiàn)在生米已經(jīng)做成熟飯,請大家再來討論就是怎樣防止這飯別再夾生了?!闭f到這里,她自嘲地笑起來,然后詼諧地接著說:“爭取能得出這樣的結(jié)果,這鍋飯本來應(yīng)該用木炭來燒,現(xiàn)在被擅自改為用煤氣來燒,雖然改變了手段,但仍然要燒出一鍋很香的飯,而且時間很快,很節(jié)省燃料費。大家看看能不能做到?”
副經(jīng)理范天成干咳了兩聲,露出不屑神色。
江思濤看了他一眼,:“老范,你是管技術(shù)的,先聽聽你的意見。”
范天成冷冷地說:“這個意見可真不好談,不同意吧,總經(jīng)理已經(jīng)簽訂了合同,同意吧,沒經(jīng)過專家集體論證,萬一出了問題誰能負得了責(zé)任!”
江思濤歉意地笑笑說:“這件事我給大家出了個難題,首先我應(yīng)該檢討。可也請大家理解,當(dāng)時如果我不訂,就會被人家搶跑。”
范天成拿出一副長者的姿態(tài)說:“思濤啊,這可就是你缺乏經(jīng)驗,沉不住氣了!你今天訂不上可以明天訂,沒人說你不對??刹患w論證,出了問題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江思濤有些嚴肅起來,說:“如果大家集體論證也出了問題怎么辦?”
范天成不屑地一笑:“那就集體負責(zé)嘛!”
江思濤開始激動起來,沖著范天成說:“老范,你這個觀點我可不贊成。我覺得所謂負責(zé),不能僅僅是表現(xiàn)在程序上的合法化,以防止對個人承擔(dān)不起利益丟失的責(zé)任追究上,而更應(yīng)該表現(xiàn)在對實際成效的主動爭取上,對整體利益的最大限度得到的追求上?!?br />
范天成顯然是不滿意了,質(zhì)問道:“那么,一旦出了問題,你能負得了這個責(zé)任嗎?”
江思濤:“這要看指什么,要講經(jīng)濟上,誰也負不了責(zé),集體也負不了責(zé)。我認為我們要負的責(zé)任就是要盡最大努力防止出問題,而防止出問題也有個積極和消極的不同態(tài)度,我們不能只消極的為防止出問題而不去積極地爭取更好的效果。”
范天成已經(jīng)無話可說,卻又做出一副消極反抗的樣子,說:“那好吧,我消極,聽總經(jīng)理的!”
江思濤誠懇地望望大家,說:“請老范和大家都不要誤會,這件事是應(yīng)該檢討,我前邊已經(jīng)說了。但我認為那僅僅是程序上的問題,結(jié)果并不會壞的,我有這個把握。當(dāng)然我也很希望大家開誠布公地平等地進行爭論,包括我在內(nèi),目的是把事情辦得更好。好吧,大家繼續(xù)發(fā)言。”
9、黃昏,外,江思濤家門口
江思濤走下汽車,她一看到家,臉上似乎就蒙上一層陰影。她打開門,里邊立刻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鼾聲,她緊緊地皺了皺眉頭。
10、黃昏,內(nèi)。江思濤家
兩個兒子聽到開門聲,光著腳跑出來,齊聲喊起來:“媽,媽媽回來了!”
江思濤深情地親了親兩個兒子,從包里拿出來一份禮品,“小星,這是一個CD唱機,你愛好音樂,給你了!”
古星高興得蹦起來,“太好了,媽媽,你想到我心里去了!”
江思濤瞪了他一眼,“才知道啊,知子者莫如母嘛,以后小心點兒!”
古星啪地打了個立正,敬了個禮,“是!謹記媽媽教誨!”
江思濤使勁刮了一下他的鼻子,“貧嘴!”
晨晨著急地拉著媽媽的手,等不及地問:“媽,給我?guī)У氖裁炊Y物???”
江思濤又拿出一個精美的包裝盒,故意慢吞吞地打開,一個精美的小電子計算器露了出來,晨晨一把搶過去,飛一般地跑回他的房間。
江思濤望著他的背影,臉上浮現(xiàn)出一種慈母的憐愛之情。
古星沖著晨晨的背影揮了一拳,轉(zhuǎn)身到沙發(fā)前拉起正在酣睡的爸爸,大聲喊:“爸爸,爸爸,別睡了,媽媽回來了,媽媽回來了,還不快做飯去。”
古春寒揉揉惺忪的眼睛,懶洋洋地爬起來。
江思濤立刻沖著他帶有幾分不滿地說:“你干嘛跑到飛機場去裝模作樣?”
古春寒假裝誠懇地說:“那對你有什么不好嗎?”
江思濤輕蔑地笑笑:“這么說你是為了我才去的?”
古春寒張張嘴,沒說出什么,吃力地站起來。
江思濤再沒說什么,照例象往天一樣,放下包就徑直走進廚房。
11、黃昏,內(nèi),廚房
江思濤麻利地扎上圍裙,接了一壺水,點著煤氣火,又拿起盆,舀兩碗米,用水淘起來,仿佛她是個習(xí)慣的家庭主婦,仿佛她根本就沒離家出過差,更不用說出國。
12、夜,內(nèi),江思濤臥
江思濤疲倦地走進來,回手劃上門,倒頭便躺在床上,閉上眼睛。
一張單人席夢思床,一個床頭柜,一張老式寫字臺,一個單人沙發(fā),再沒有別的什么,這就是江思濤的臥室,這使人明顯感覺到他們夫妻在分居。
這時電話鈴響起來,江思濤睜開眼睛看了看又閉上了,顯然是不熟悉,沒有接。
電話鈴接連不斷的久久的響著,她無可奈何的只好拿起來,有氣無力地問:“哪一位?”
電話里傳來一個陌生、遙遠又似曾熟悉的聲音:“我是趙昕?!?br />
江思濤吃了一驚,電話幾乎從手上滑落下來,但她馬上又鎮(zhèn)靜下來:“再說一遍,你是誰?”
電話里的聲音變得又慢又沉重:“思濤,我是趙昕??!”
江思濤猛然坐起來,呆呆的握著電話,良久沒有說話,仿佛她什么也沒有聽見。
電話里還在大聲喊著:“喂,喂喂,思濤,你聽見了嗎?我是趙昕!”
江思濤好不容易才說出話:“你,你怎么?”
趙昕:“哎呀,你可終于說話了,思濤,我有急事,必須馬上見到你!”
江思濤機械地重復(fù)著:“馬上?”
趙昕:“對,你到我的辦公室來,我這里沒人?!?br />
趙昕再沒說別的任何話便放下電話,仿佛是最后通牒。江思濤卻久久地望著電話的聽筒出神,半晌才慢慢放下,又慢慢地閉上眼睛。
13、夜,外,城市夜景
一輪明月在云層中若隱若現(xiàn)。
繁華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五光十色的霓虹燈。
樹影婆娑,萬家燈火,鏡頭推進一扇窗子。
14、夜,內(nèi),江思濤的臥室門外
古春寒躡手躡腳地從臥室里開門走了出來。
江思濤的臥室里不斷傳出電話鈴的響聲。
古春寒來到江思濤的臥室門外偷聽。
15、夜,內(nèi),江思濤臥室
江思濤很不情愿地拿起電話。
趙昕:“思濤,你為什么不來呢?”
江思濤皺起了眉頭,無可爭辯地說:“你不要這樣,我不會去的!”
趙昕有些激動:“為什么?”
江思濤淡淡地說:“不為什么?!?br />
趙昕開始乞求:“就算我求你,十九年唯一的一次!”
江思濤沒有回答,而是又閉上了眼睛,眼角卻流下了兩行淚水。
趙昕轉(zhuǎn)為乞求加命令的口氣:“思濤,相信我,沒有萬不得已的急事,我是不會這樣做的,你必須來一次,我等你!”
趙昕把電話放下了,聽筒卻還在江思濤的手中緊緊的握著,里邊傳來一陣緊似一陣的忙音。
江思濤心聲:“趙昕,這是為什么?十九年了,你雖然與我住在同一座城市,卻猶如遠隔千山萬水,音信皆無。我知道你恨我,我多么不情愿而又愿意你就這樣恨下去吧,永遠地恨下去!可是,為什么你突然又冒出來,又找我做什么?!”
16、夜,內(nèi),江思濤臥室門外
古春寒正要離開,江思濤推門出來,古春寒躲閃不及,有些尷尬。
江思濤吃驚地看著他問:“你在做什么?”
古春寒卻不示弱地反問:“你要做什么去?”
江思濤的火突然冒上來,“我要做什么去還要向你報告嗎?”
古春寒瞬間又變成一副可憐的樣子,低聲說:“思濤,你怎么還是這樣對待我?”
江思濤挖苦地問:“那么,請問你是怎樣對待我的呢?偷聽!”
古春寒語塞。
這時門鈴響了,古春寒象得救了一樣,連忙去開門,他單位的一個同事走進來。
古春寒:“老劉來了?!?br />
老劉:“哎呀,來到真不巧,你們這是要雙雙出門哪?”
江思濤:“不不,我出去有點事,你是找春寒的吧?”
老劉:“對對,我找古工有點事,你忙去吧?!?br />
江思濤:“那好吧,你們談,我走了?!?br />
17、夜,內(nèi),趙昕辦公室
趙昕在屋子里心急火燎地來回踱步。
18、夜,外,大街上
江思濤卻在金融大廈對面街心公園邊的馬路上茫然若失地走過去又走回來。
19、夜,內(nèi),趙昕辦公室
趙昕焦急的不時地看著手表。
20、夜,外,大街上
江思濤再一次抬頭看看金融大廈那個閃著燈光的窗口,猛然轉(zhuǎn)身,快步地走開了。
21、晨,外,東方公司大門口
成群結(jié)隊騎著自行車上早班的職工人群,夾雜著各種進進出出的車輛,遠遠望去,一片車水馬龍人歡騰的繁忙景象。
22、晨,內(nèi),江思濤辦公室
江思濤正在埋頭看著文件,她的眼圈有點發(fā)黑,顯然,她一夜未眠。
范天成也不敲門就徑直走進來,邊走邊說:“思濤啊,我的話你總聽不進去,現(xiàn)在可真就麻煩了。一〇〇項目的外匯原計劃是明年支付,你這么一改購買二手發(fā)動機生產(chǎn)線設(shè)備,外匯就提前到今年用,我們根本就沒有外匯額度,資金不落實,補報審批計劃就是一句空話呀。”
江思濤思索了一下說:“找找中行,請他們幫助想想辦法。”
范天成不屑地笑笑:“這還用說,能不找嗎,連中行的行長我都找了,他們也是無計可施。”
江思濤反問:“依你看我們就無路可走了?”
范天成兩手一攤,老于世故地笑笑說:“我看是兩手捧刺猬,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呀!”
江思濤站起來,走到窗前,望著遠處高聳入云的金融大廈,耳邊又響起趙昕的聲音:“思濤,相信我,沒有急事我是不會這樣做的,你必須來一次,我等你!”
江思濤仿佛下了個決心似的,猛然轉(zhuǎn)過身來,快步走到桌前,邊走邊說:“老范,你先回去,我再想想辦法。”
范天成:“那好吧,我也再去想想別的辦法?!?br />
江思濤看著范天成走出去,拿過電話號碼簿,快速查找了一下,迅速撥了一個電話:“喂,是中行嗎?”
電話里:“是啊,您是哪里?”
江思濤:“我是東方汽車……”
電話里立刻傳來驚喜的聲音:“你是思濤?我是趙昕??!”
江思濤的心怦怦跳起來,但她努力克制著,故作輕松地說:“你的耳朵好靈啊!”
趙昕壓低語調(diào):“這個聲音我是永遠不會忘記的,昨晚我等到十點!”
江思濤:“對不起,明天是星期天,我到你那去可以嗎?”
趙昕:“當(dāng)然可以,上午九點,準時?!?br />
江思濤:“好吧?!?br />
她猛然放下電話,氣都快喘不上來了。
23、日,內(nèi),金融大廈正廳
警衛(wèi):“同志,您找誰?”
江思濤:“找你們趙行長?!?br />
警衛(wèi):“請先登記,他在十三樓?!?br />
24、日,內(nèi),趙昕辦公室
趙昕焦急的在屋子里來回踱步,不時地看看手表。突然有人敲門,他一步跨過去打開門,江思濤出現(xiàn)在門口。
除了在電視上,他們已經(jīng)整整十九年沒有見面了。兩人雖然還依然都是那么瀟灑漂亮,風(fēng)度翩翩,但歲月是不饒人的,兩鬢都已染上了白霜,額角也都爬上了皺紋。四目相對,十九年的人生風(fēng)雨瞬間涌上心頭,是喜,是悲,是酸,是苦,說不清,道不明,兩人都只覺得心提到了嗓子眼兒,一股無名的淚水往外直涌。好在他們畢竟都是自制力很強的人,誰的眼淚終于都沒有落下來,但誰也沒有說出話來。
江思濤慢慢地走到沙發(fā)前坐下。趙昕慢慢地倒了一杯茶,放在她面前,然后給自己也倒上一杯,卻沒有坐在另一個沙發(fā)上,而是回到自己的寫字臺前坐下。他們很自然地拉開了距離。
江思濤無表情地問:“這么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趙昕喝了一口水,仿佛是在努力鎮(zhèn)定一下自己的情緒,然后十二分嚴肅的一字一句地問:“思濤,我們當(dāng)年有個孩子嗎?”說罷,他幾乎是用懺悔的目光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江思濤,他在期待著一種歷史性的回答。
墻上的時鐘此刻仿佛也在火上澆油,咔咔咔地走的格外響,格外快。其實江思濤的回答也不過只等了兩秒鐘,可趙昕卻覺得等了兩個小時。
江思濤平靜地回答:“沒有,你為什么要突然提出這個問題?”
趙昕立刻打開抽屜,從里邊拿出一張他兒子趙子強和幾個同學(xué)的合影照片,放到江思濤面前,指著其中一個女學(xué)生問:“看看,你不覺得她很像你嗎?”
江思濤的心呼的一下提到嗓子眼兒,她差點兒叫出聲來。的確,這女孩和自己年輕時幾乎一模一樣,難道她真是自己晝思夜想的女兒?可又一想,天下哪有這樣的巧事。想到這兒,她很快鎮(zhèn)靜下來。然而,她這剎那間的異樣表情,卻完全進入了在始終注意觀察她的趙昕的眼簾。
江思濤依然平靜地說:“天下長得像的人太多了,你怎么可以這樣胡思亂想?”
趙昕立刻打斷她:“不,我絕不是胡思亂想,這個女孩子不僅長得像你,而且子強講了一段關(guān)于她的令人心酸的故事,似乎也與我們有關(guān)?!?br />
江思濤本能地反問道:“什么故事?”
趙昕:“你看看子強的這封信?!?br />
江思濤接過信快速看起來。
趙子強的畫外音:
“那是我們?nèi)雽W(xué)后的第五天的下午,同學(xué)們正在上自習(xí),突然,門口閃出一個鄉(xiāng)下男人的腦袋,他掃視了一下全教室的同學(xué)之后,便氣勢洶洶地闖進來。
25、閃回,日,內(nèi),某大學(xué)教室
一個鄉(xiāng)下男人闖進教室,直奔一個從鄉(xiāng)下入學(xué)來的女學(xué)生。他二話沒說,拉起那女學(xué)生就往外走。那女學(xué)生拼命地抱住書桌往回掙被男人拉住的手,書桌被拉翻了,砸了另一個同學(xué)的腳,她尖叫了一聲,于是許多同學(xué)都圍過來,紛紛指責(zé)那個男人。
“喂,干什么?干什么!“
“你是干啥的?這么蠻橫!”
趙子強上前掰開那男人的手,大聲問:“你是什么人?為什么要拉她?”
那男人蠻橫地翻了翻眼睛:“你管得著嗎?”
趙子強大聲斥責(zé)道:“這是大學(xué)教室,她是這里的學(xué)生,你這不僅是無理取鬧,而且是流氓行為!”
那男人瞪圓眼睛瞅了他半晌,嘿嘿冷笑兩聲,不屑地問:“什么?無理取鬧!流氓行為!你們知道她是誰嗎?”
趙子強正要反問他,他自己先回答了:“她是我老婆!”
教室里一片嘩然。
“???他老婆!”
“結(jié)了婚怎么還來上學(xué)!?”
女學(xué)生終于突然大聲說:“你胡說!”
那男人又瞪大了眼睛,憤怒地說:“什么?我胡說!小丫頭片子,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心眼兒倒挺毒啊!你騙了我一千元彩禮錢跑到這里來享受現(xiàn)代文明,讓我在家傻老婆等乜漢子,你知道我那錢是用啥樣的血汗換來的嗎??。亢猛?,你說我胡說,那咱們就找個不胡說的地方評評理去!”
說罷,那男人又拉起她往外走。那女孩子死活往回掙,邊掙邊嗚嗚哭起來,邊哭邊說:“大哥,我求求你,將來我一定還你!”
趙子強再次攔住那男人說:“大哥,既然你說出這種情況,我們?nèi)グ牙蠋熣襾恚潜徽戒浫〉拇髮W(xué)生,也不能說走就走??!”
那那人伸手一推,把趙子強推了一個趔趄,冷笑兩聲說:“少來這一套緩兵之計。”說著拉那女孩子強行往外走。
趙子強急了,上去抓住那個男人的胳膊,那男人抬手就是一拳,把趙子強打個烏眼兒青,同學(xué)們立刻起哄了,幾個人一擁而上,你一拳,我一腳,把那鄉(xiāng)下男人打得鼻青臉腫,只好逃跑,邊跑邊喊:“王趙英,你等著!”
那鄉(xiāng)下男人剛跑出門,同學(xué)們就把這個叫王趙英的女生圍住了,她一邊哭一邊訴說著。(閃回結(jié)束)
26、日,內(nèi),趙昕辦公室
江思濤繼續(xù)看信。
趙子強的畫外音:
“原來,王趙英的家住在黑龍江一個叫干草溝的小山村,全家四口人,父母都七十多歲,還有一個有癲癇病的叔叔。改革開放以來,別人家都富了,可她家還窮的吃不上飯。今年她父親突然中風(fēng),媽媽只好讓她輟學(xué)種地,并把她許配給本村的一個跑運輸?shù)膫€體戶。她不愿意,就偷偷地去參加了高考,又偷偷地拿著人家給的一千元彩禮錢來上了大學(xué)?!?br />
27、閃回,日,內(nèi),某大學(xué)教室
同學(xué)們還在圍著王趙英問這問那。
“哎呀,簡直是天方夜譚,都九十年代了,還有這種事?”
“那你現(xiàn)在打算怎么辦哪?”
王趙英又流下淚來,無奈地說:“沒別的辦法,只好回去?!?br />
“回去他們逼你嫁給那人怎么辦?”
王趙英咬咬牙,仿佛下個狠心似地說:“我去退婚!”
“退婚人家不得跟你要錢嗎?你都交學(xué)費了,也退不回來呀!”
王趙英又倔強地咬了咬嘴唇說:“我會掙錢還他!”
趙子強一直沒說話,突然開腔了:“同學(xué)們。我有個主意。”
幾個同學(xué)幾乎異口同聲:“什么主意?快說!”
趙子強:“我們雖然剛剛相識,可咱們從四面八方走到一起來了,用老話說也是有緣分的,咱們不能眼看著王趙英同學(xué)有困難袖手旁觀,咱們可不可以每人捐點錢,幫助她還上那份彩禮錢,然后幫她爭取助學(xué)金,再搞點勤工儉學(xué),不就可以使她念下去了嗎?”
大家又幾乎異口同聲:“對,這真是個好主意!”
王趙英卻又掉下淚來,倔強地說:“不,我不能要大伙的錢!”
趙子強詭秘地眨眨眼睛,說:“王趙英,你別過意不去,誰拿多少錢,我都給你記上賬,將來你掙了錢再還嘛!來,同學(xué)們,我來記賬,大家自愿報吧?!?br />
“我拿三十元?!?br />
“我拿二十元?!?br />
……
28、晨,外,某大學(xué)操場
同學(xué)們正在晨練,王趙英卻沒有來。
趙子強問王趙英同寢室的女生:“哎,王趙英呢?”
女生:“不知道上哪去了?“
趙子強:“走,找找她去?!?br />
女生:“好吧?!?br />
他們一塊兒向女生寢室跑去。
29、晨,內(nèi),寢室走廊
趙子強敲敲門,里邊沒有聲音。
那女生用鑰匙開開門。
30、晨,內(nèi),女生寢室
他們進門一看,王趙英的床鋪已空,上邊放著一封信。
趙子強趕快打開來看。
王趙英的畫外音:
“老師、同學(xué)們:請原諒我不辭而別。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來辦。同學(xué)們的心意我領(lǐng)了,并將終生不忘。錢如數(shù)留下。
祝老師和同學(xué)們精神愉快,學(xué)習(xí)進步,再見!”
趙子強恍然大悟地說:“快告訴老師去!”兩人撒腿就跑。
(閃回結(jié)束)
31、日,內(nèi),趙昕辦公室
江思濤還在看信,她已經(jīng)淚流滿面。
趙子強的畫外音:
“后來學(xué)校派輔導(dǎo)員老師和我到王趙英的家鄉(xiāng)去,和當(dāng)?shù)卣〉昧寺?lián)系,得到了一筆救濟,使王趙英復(fù)了學(xué),同時學(xué)校給了她最高的助學(xué)金。這一切都過去了,她現(xiàn)在又回到了我們中間。然而,我要特別告訴您的是,這次去有一個新奇的發(fā)現(xiàn),就是她的父母并不是生身父母,她是現(xiàn)在的父母當(dāng)年從北京下鄉(xiāng)知青那里抱養(yǎng)的。爸爸,我給您寫信說這一切的目的就是請您能幫助尋找一下她的親生父母,因為您當(dāng)年也是北京知青,而且我記得您好像也是下鄉(xiāng)在那個縣……”
江思濤的眼淚成串的落在信紙上。
趙昕的眼睛也紅了。他直呆呆地望著江思濤,又悔又恨地說:“我怎么當(dāng)時就沒想到這一點呢?你為什么就不告訴我呢????”
江思濤擦了擦眼淚,突然若無其事地說:“我告訴你什么?你讓我告訴你什么?”
趙昕睜大眼睛說:“我們有個女兒呀!你把她送人了?”
江思濤立刻暴躁起來,大聲說:“趙昕,你這是怎么了?你憑什么說她是我們的女兒?”
趙昕不解地問:“那你為什么要哭?”
江思濤嘆了一口氣,傷感地說:“因為她是當(dāng)年我們知青的女兒,她居然至今還在受罪,過去的事并不是都能過去的,她又使我想起了那個不幸的年代!”
趙昕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江思濤的眼睛,懇切地說:“思濤,你到現(xiàn)在了可得說實話呀,我怎么一見到這張照片就覺得她是我們的女兒呀!”
江思濤大概是支持不住了,她立刻站起來急匆匆地說:“對不起,如果沒有有別的事情,我要告辭了?!?br />
趙昕還是那么直直地望著她繼續(xù)問:“我覺得你還像是在騙我?”
江思濤勉強笑笑,奚落地說:“你十九年來不都是這么想的嗎?”
趙昕有些動氣了,說:“是的,如果你當(dāng)真騙了我,無論是為了什么,我都不會原諒你的!”
江思濤幾乎是義正詞嚴地說:“我一生都只有原諒別人,從來都沒有權(quán)利要求別人原諒我!”
趙昕不解地問:“你這話時什么意思?”
江思濤淡淡一笑,不屑地回答道:“沒什么,再見?!闭f罷,起身便走。
江思濤走到門口,趙昕突然喊道:“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