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痕《十二》痛心疾首

　　韓家屯的黑夜總是在無盡的哀愁中演繹著悲歡離合，它無數(shù)次給予存在在這個天地間的人更多的凄苦與別離，絲毫沒有憐惜。也許這是命中注定，也是世事演變的必然，那么在任何人的眼里，無論是分離的痛苦，還是相聚的歡喜，都不會改變某個人的想法或者某個時間里的因果，面對這些只有坦然接受。
　　 寒冬逼近的夜晚，給李家大院帶來更多的寒意。李家院內(nèi)，燈火輝煌，但是卻失去了以往的熱鬧。 今天秀娥、張嬸、春柳都被李老太留在了李家，她怕玉蓮又什么事情自己應付不來，秀娥和張嬸也有所照顧，李家大院的焦點已經(jīng)都聚集在了玉蓮的身上，使每個人的內(nèi)心都帶著焦慮和不安。這也給李家人的心里帶來了一絲陰影，沒有了昔日的暖意了。

　　 寬敞的會客廳里，大金牙斜倚在火炕上，手中依舊握著那桿大煙袋，安靜的等待著老天給他的結局。此刻的他，表面平靜如水，可內(nèi)心正在承受著痛苦的煎熬。平時他吸煙土，都會很享受那種飄飄欲仙的感覺，而今天卻和以往大不相同，因為他心里在受著無形的壓力和失落，他的眼神中有些茫然，也夾雜著無奈。握著煙袋的手，不經(jīng)意間在微微顫抖著，嘴唇的吸吮也完全沒有了昔日的迫切，眼睛不時地游離，顯得那樣心不在焉，不時地吐出一團濃霧給他的心思也蒙上了一種莫名的愁緒。

　　 這是一個不平常的夜，玉蓮的臥房不時地有人來回地出出進進，顯然很繁忙。眾人都默默不語，但眼神都很緊張，大氣不敢出一聲。書房內(nèi)的博文，也在不停地來回走著，看著院子里來來回回的人影，使他預感到了不安，他知道這個孩子對李家的重要，也擔心這個打擊給這個家庭帶來的影響，可卻無能為力。此時，漢文垂首站立在屋外，不時地焦急望向屋內(nèi)，迫切地神情和徘徊的腳步足以證明他的擔心。


　　 屋內(nèi)，玉蓮痛苦地呻吟著，足以說明了她身心的痛苦。今天的翻車不僅給她帶來了驚嚇，也給她腹中的生命帶來了劫難。床上的玉蓮，此刻已經(jīng)沒有了以往的精氣神，她頭發(fā)蓬亂，紅潤的臉頰那樣的蒼白，她不斷地呻吟著，雙手捧著肚子，聲音一聲緊似一聲，“啊，啊，救命呀！我疼死了，快救救我呀！我好難受，漢文，漢文，救救我。救救我們的孩子吧！我 …… 不 …… 不能沒有他，求求……你，”汗水混著淚水順著玉蓮的臉頰滑落，眼神里帶著絕望、煎熬、期盼和痛苦。被變故嚇傻了的李老太，唯唯諾諾地坐在了玉蓮的床前，拉著玉蓮的手，抹著眼淚，她淚眼模糊，不住地安慰著痛苦的玉蓮，心中的折磨也可想而知。


　　 此刻的屋外的漢文已經(jīng)痛苦不堪，看著玉蓮的樣子，他心疼的淚水也不由自主地滾落下來。聽到玉蓮的求助，他不顧一切地沖進了屋里，來到了玉蓮的床前，七尺男兒流下滾燙的熱淚。漢文的心中痛苦不堪，面對意外，面對妻子的苦苦哀求，和那撕心裂肺的呼喊，玉蓮那絕望和渴求的眼神，都如一根鋼針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可此刻的他又能做些什么呢！面對妻子的痛苦，面對失去孩子的變故，面對年邁的父母，面對一切的一切他一個七尺男兒，卻是那樣的無能為力。此時，一直以李家大少爺身份自居而自信異常的漢文，突然間頹廢了，他喪失了曾經(jīng)的自信滿滿，沒有了最初對玉蓮的冷漠絕情，因為他深刻知道，這個新生命對于玉蓮、對李家的重要性，可這一切卻仿佛命運安排好一樣，無論如何都無法強求。“玉蓮，不要哭了，沒事，沒事的，不要怕，我在，你要好好的?？匆娔汶y受，我心疼。娘，您看看，怎么樣好呀！你要救救玉蓮，救救她……”漢文流著眼淚無助地安慰著玉蓮,同時也向母親求救。


　　 “我，我咋辦呀？大夫，大夫呢？您是十里八屯最出名的大夫快 …… 快救救 …… 我的孫子吧！救救他們母子吧！錢，多少都行，我們李家出，只要可以保住我孫子，只要能平安，我什么條件都答應?！崩罾咸蠝I縱橫，激動和驚慌使她改變了以往的性格，她焦急地向大夫表達著想法，眼神里充滿了乞求或者是一種希冀。

　　 “老太太，我 …… 我真的盡力了，胎氣動了，孩子都五個月了，已經(jīng)成形了?？蛇@個時候，動了胎氣，已經(jīng)破血見紅了，無法保全了，我已經(jīng)盡力了，真的對不住了！”李神醫(yī)無奈地搖頭嘆息著，對李老太表示著歉意。

　　 “求求你，大夫，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呀！我不能沒有他呀！這個孩子是我的命，也是李家的命呀！您一定要幫忙呀！”玉蓮忽地坐了起來，徹底斯里地對著搖頭的大夫呼喊著，乞求著，仿佛面前的大夫就是救命的稻草，可以華佗再世，起死回生一樣。

　　 “大 …… 大少奶奶，我 …… 我真的無能為力了。老太太，已經(jīng)都見血了，怕是不行了，安胎藥已經(jīng)不好使了，還是盡量保大人，孩子以后還會有。再說大少爺、大少奶奶還年輕，日子長著呢！多勸勸大少奶奶，保重身體要緊，本來她身體就涼，別太激動，好好養(yǎng)好身體，切記。”大夫嘆息著，對聲嘶力竭的玉蓮搖頭嘆息，表示了愛莫能助的心情，也向李老太交代著情況，大夫的話已經(jīng)說明了結果，他隨即收拾起看病的家什來。


　　 如此打擊，要李家上下怎么可以接受，李老太淚如雨下，她怎么可以接受如此殘酷的現(xiàn)實，看著痛苦的玉蓮想著還沒有見面就生離死別的孫子，心如刀絞。她痛苦的內(nèi)心掙扎著，不停地叨咕著，“老天爺，你咋了？我上輩子做了什么孽了？要這樣懲罰我呀！我求求你，把所有的罪孽給我吧！不要我孫子的命呀！我求求 …… 求你了?！崩罾咸纯奘?，激動不已。


　　 “娘，娘，您不要哭了，別這樣了，我對不起李家，對不起漢文，也對不起孩子。要是不去，我就不會這樣，孩子 …… 孩子也不會，都怨我，怨我，您罵我吧！打我吧！”看著婆婆的痛心疾首，玉蓮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她忘記了疼痛，也瞬間的開始了自責，她心中在痛苦的翻騰著著五味雜陳的滋味，也許此刻任何語言都無法說清。因為這個寄托于她未來希望的孩子，在萌芽中就要脫離了她的身體，要和她訣別，她還沒有享受到母親的幸福，還沒有為漢文生下他們的孩子，還沒有給李家有個交代，她怎么去面對公公婆婆，她如何面對李家的厚愛，她對不起所有人，可一切成了定局之后，留給玉蓮的就只有這些嗎？痛入骨髓的肉體摧殘，遠遠沒有心里的傷痛巨大，此刻的玉蓮唯有痛不欲生。


　　 “玉蓮，不怪你，怪我，要不是我去鎮(zhèn)里，你也不會要去，要不是我沒有保護好你。怎么會呢！你打我，罵我吧，但是你不要折磨自己，你好好的，我們以后還會有孩子的，我答應你，一定會有的。別哭 …… 別哭，別要爹娘再記掛了，聽話，好嗎？”漢文痛哭著，情不自禁將玉蓮擁入了懷中，夫妻二人抱頭痛哭，這是一種徹頭徹底的心靈摧殘，那流淌的淚水中帶著愧疚和自責，眼神里露出了憐惜于疼愛，但以于事無補。

　　 大夫搖著頭嘆息地出了門外，站在門外的管家老吳趕緊引著大夫徑直奔向客廳，去和大金牙交代并且辭行。躲在書房的博文隔著窗戶看見老吳和大夫去了客廳，也連忙跑了出來，探聽消息。此時的大金牙突然看見了大夫的出現(xiàn)，打著一個激靈，他不由自主地放下了嘴邊的眼袋，看著大夫凝重的表情，在客廳內(nèi)聽見了玉蓮房中的哭喊聲，他已經(jīng)預感到了結局。他放下煙袋的右手，在不自主地抖著，他惶恐地看著大夫的嘴唇，生怕他一句話說出來，給自己致命的打擊。

　　 “老太爺，我對不住了，真的盡力了，別難過，大少奶奶還年輕，以后機會多……您一定要保重身體呀！我會開些滋補的藥，給大少奶奶，您看開些，李家家大業(yè)大，您也必有后福?！贝蠓驇е妇魏桶参块g接地打擊著大金牙。


　　大金牙聽罷大夫的話，心頭一緊，好像被針剜了一下一樣。他用手捂住了胸口，一股氣血上涌，他好像失去了自控，那連忙用那兩顆預示富貴的大金牙緊緊咬住嘴唇，克制自己不要哭出來，他要控制自己的情緒，不要人看出，可顫動的嘴唇和發(fā)抖的雙手，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他的行動已經(jīng)無法偽裝此刻的心情，內(nèi)心的痛苦何人知曉？他極力平復自己的情緒，沒有回答大夫的話，他如鯁在喉了。他艱難地抬起了左手，示意老吳送大夫出門。猜出老爺心思的老吳馬上會意，幫忙背起大夫的藥箱，兩人走出了客廳。望著老吳和大夫的背影，他終于無法控制自己的眼淚，兩行老淚縱橫流下。



　　今夜的李家大院遭遇了突然地變故，顯得格外凄涼。眼睜睜地看著玉蓮的孩子脫離了母體，失去了鮮活，人們的心情都異常沉重。鬧騰了一晚的李家，被一種傷感包圍著，已至深夜時分了，李老太吩咐管家老吳交代秀娥和張嬸回家吧！要春柳留下服侍即可。于是，秀娥也帶著一種牽掛和傷感的情緒和張嬸走出了李家的大門，各自回家了。

　　 這個夜對李家來說顯得異常的冷和蕭條。在這個院子里的每一個人都是滿懷心事的，都被傷感包圍著。李老太交代完畢，安頓好了玉蓮，也在博文和春柳的攙扶下，回房休息了?？蘩哿说挠裆彛苍S是疼痛的麻木了，或許是孩子的離去給她沉重地打擊，她無力地依偎在漢文的懷里，面色像白紙一樣，眼神空洞，沒有了氣息一樣。良久，她默默地抬起了頭，她呆呆地望著漢文的臉，眼神里帶著空洞和茫然，她有些精神恍惚了。不住地自言自語起來，“我，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咋就沒了呢？我還沒有見到他呀！孩子，我的孩子，我……還我的孩子，你……就是你……要了我孩子的命，我要你賠，你賠……”她突然用雙手捶打著漢文的胸口，嘴里不住地指責著漢文，她把一切的后果歸罪于了丈夫，因為她真的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她要逃避，但終究無法逃避。
　　“你打吧！罵吧！都怨我，不要哭了，你要保重呀！不要爹娘惦記了，他們年紀大了，受不了的，”漢文強忍悲痛安慰著崩潰的玉蓮。玉蓮在漢文的懷里哭著、鬧著，來發(fā)泄她內(nèi)心的痛苦。也許折騰累了，便在漢文的懷里沉沉地睡去了，眼角還殘留著因痛苦和傷心而流下的淚痕。夜更深了，看著玉蓮恢復了平靜，糾結的漢文也終于長出了一口氣，他望著熟睡的妻子，想著一天的經(jīng)歷，心被揉碎了。

　　這個夜對春柳也是一種煎熬，平日在家早早睡下，可今天留下李家的春柳去沒有那么安逸了。她看著眼前的一切，心里也是很難受的，雖然玉蓮曾經(jīng)對她的不友好，但是看見她所經(jīng)歷的痛苦和折磨，春柳那顆柔軟的心也無法狠起來了。今夜，她一直在小心伺候著，一刻也不敢怠慢，而這個夜對她來說，也是相當?shù)碾y熬。將玉蓮輕輕地放下之后，漢文也累得四肢無力了，這時他才看見一直守候的春柳，已經(jīng)困得靠在了門邊打起了瞌睡。漢文輕輕為玉蓮蓋好了被子，躡手躡腳地走到了門口，推了推迷糊的春柳，壓低聲音說：“春柳，去歇著吧！玉蓮睡了，這里不用你了，我可以的?！?br />

　　 “哦，我沒事的，我知道了，大少爺。您也休息吧！”春柳勉強地瞪著眼睛。

　　 “去吧，有事兒我再找你，”漢文說著春柳。

　　 “嗯，好的，”春柳揉了揉困倦的雙眼，轉身退出了玉蓮的臥房，向緊挨著博文書房的廂房走去。

　　 夜色微涼，出了門的春柳不禁打了一個哆嗦，明顯感覺到了寒意。她下意識地抬起了頭，望向了廣闊的星空，清冷的月光照在了她白皙的臉上，顯得更加的嫵媚。突然的冷風使她頓時沒有了睡意，精神起來。仰望星空，她莫名地冒出了諸多的感觸。都說世事難料，在沒有今天這件突如其來的變故之前，她對李家的感覺是一種深深地仇恨，那種來自心底的抵觸，可當今天所發(fā)生的一切突然來臨之時，看著玉蓮悲痛欲絕的樣子，看見她因失去了孩子痛不欲生的哭訴，看著李老太淚眼婆娑，看著漢文、博文對沒有保護好玉蓮的愧疚，再看看那個被她恨之入骨的大金牙淚水滿面的樣子，春柳柔弱的內(nèi)心和善良的本性使她恨不起來了。今天所發(fā)生的一切，對于玉蓮來說，是怎么樣一種痛楚，身為女人，被剝奪了做母親的權力，真的是好可憐。想到這里，春柳情不自禁地從心底發(fā)出了一聲同情的嘆息。


　　 “春柳，咋了？在想什么？這么晚了，還不休息？”門開了，博文出現(xiàn)在門口，疑惑地看著春柳。

　　 “我沒事的，你怎么也沒有睡呀？我知道，你今天也是心里不好受是吧！”春柳對博文表示理解。

　　 “嗯，是的，說實話，我看見大哥大嫂的難過，想著父母的傷心，我心里不忍，可我無能無力，我該怎么辦？”博文眼神里帶著酸楚。

　　 “我明白，也理解，但是事情已經(jīng)這樣了，不要難過了，難過也解決不了問題的。還是多勸勸大少奶奶看開些，安慰老太太和老爺子別發(fā)愁，以后還有機會的，不是嗎？”春柳對博文安慰著。


　　 “嗯，謝謝你，春柳，你可以不計前嫌，足以見你的善良。我知道，你接受李家很難，但是你的內(nèi)心是柔軟的，所以你還是希望每個人都好。目前大嫂的情形不好，也希望你可以理解她失去孩子的痛苦，別和她計較，行嗎？唉，為了今天的事情，連長生的牛奶都沒有弄，孩子不知道會餓成什么樣呢？春柳，你不會怪我吧？也希望你理解我此時的心情?！睗h文誠懇地說著。
　　 “我明白也理解你，你為我已經(jīng)做得夠多了，其實我很感謝你的，真的，我是真心的。好了，你也累了一天了，趕緊回屋睡覺吧！明天還要早起，”春柳說著便轉身開門進屋去了。

　　 “嗯，知道了，你也一樣，早些休息。唉，春……春柳”。博文望著春柳進入了屋中，剛要關上的房門，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便喊了起來。

　　 “二少爺，你還有事嗎？”春柳聽到博文的聲音，回頭疑惑地問著。

　　 “沒……沒有什么事，！你休息吧”博文眼光一閃，看了看春柳一下卻欲言又止。

　　 “嗯，睡個好覺吧！”春柳微笑著，嘴角揚起了一個弧形，內(nèi)心泛起了一圈漣漪。

　　 李家在一夜之間突然有了一個不一樣的改變，這個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整個的晚上李家所有人都在一種煎熬中度過，他們都是輾轉反側，內(nèi)心都在承受著一種失落與痛心，所以這個夜顯得相當?shù)穆L。


　　 次日清晨，當一縷陽光照進室內(nèi)之時，新的一天也如約而至，這對每一個迎接朝霞的人們來說都應該是一個好的開始，可對于李家大院來說，這個冬天的太陽顯得異常寒冷，因為他們的噩夢和波折才剛剛開始。


　　 “娘……娘，我這是咋了？我怎么了？怎么渾身無力的，好難受呀！”折騰了一夜的玉蓮終于在渾渾噩噩的沉睡中醒來，她艱難地張開了雙眼，有氣無力地呼喚著婆婆。她的眼神很迷茫和空洞，她好像對昨天的事情沒有了記憶，她茫然地看著屋內(nèi)的一切。自己平躺在床上，感覺轉動一下身體都異常的疼痛。漢文正依靠在床邊打著瞌睡，顯然很疲倦。玉蓮掀開了被子，掙扎著爬起來，想推動漢文要他來床上睡，可是卻有心無力。

　　“玉蓮，你醒了，怎么樣了，好些了嗎？”漢文被床輕微的晃動驚醒了，他連忙關切的問著玉蓮，眼神里帶著關心和疲憊。

　　 “我咋了，怎么這樣了?你咋不上床睡覺呢？多冷呀！”玉蓮疑惑的說著。


　　 “沒……沒事，你昨天可把握和娘嚇死了，不過……不過你沒事就好，別的先不要管了。聽話，你要好好的，別再折磨自己了。好嗎？”漢文吞吞吐吐地說著，眼神在游離著，躲避著玉蓮不解的目光。


　　 玉蓮怔怔地看著漢文，她好像忘記了昨夜所發(fā)生的一切。漢文躲避的眼神，使她疑惑，她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身體，手不自覺地碰到了原來隆起的肚子，突然，她像觸電了一樣，猛地坐了起來，神情變得異常激動起來。

　　“啊，啊，我……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哪里去了？我的孩子呢？漢文，告訴我，我的孩子呢？”玉蓮突然狂躁起來，她拼命地對著漢文喊著，眼神里帶著恐懼。

　　 “玉蓮，別……別這樣，孩子……孩子，我……我沒用，我……”，漢文被玉蓮的瘋狂嚇得語無倫次了。

　　 “李漢文，你還我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怎么就沒了，我要我的孩子，”玉蓮聲嘶力竭地喊著。

　　 “玉蓮，我可憐的孩子，別……別這樣了，有苦你就哭出來吧！娘知道你心里有多難受！”聞聲趕來的李老太趕緊抱著瘋了的玉蓮安穩(wěn)著，淚水也應聲而下。

　　 “娘，娘，我咋這樣命苦呢？老天爺咋這樣的不公平呢？我就要一個屬于自己的孩子，可為什么這樣的對待我呀！娘，你快救救我吧！沒有和孩子我咋活呀！”痛徹心扉的玉蓮乞求著、哭喊著，用奔涌的淚水和撕心裂肺的呼喊來發(fā)泄著心中的痛苦。

　　 無奈的李老太，只能用顫抖地雙手緊緊摟住玉蓮抽動的肩膀，嘴唇在哆嗦著，她已經(jīng)激動的說不出話來了。她知道，做為一個母親失去孩子的痛苦心情，她知道，這個孩子對玉蓮的重要，她卻無能為力。此時在門外徘徊的大金牙聽著玉蓮的呼喊，一聲長嘆，也禁不住兩行熱淚滾下了腮邊。

　　 “秀娥，秀娥，快去給大少奶奶做飯來，熬些雞湯補補吧！她昨天到現(xiàn)在都沒有吃東西了！”李老太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喊著秀娥安排她給玉蓮準備做飯。

　　 “嗯，嗯，知道了，老太太，我一早來就已經(jīng)開始燉雞湯了，您不要擔心了，照顧好大少奶奶吧！馬上就好?！毙愣鸫饝Ｎ輧?nèi)的眾人被玉蓮的表現(xiàn)和哭喊搞得異常壓抑，都在用沉默來面對這一切，因為心里都明白，現(xiàn)在任何語言都已經(jīng)蒼白無力了。
　　 熱氣騰騰的廚房里，秀娥在忙碌著。不多時，雞湯熬好，秀娥便動作麻利地盛出了一碗，她端著一大碗熱氣騰騰的雞湯，徑直來到玉蓮的房間。立在門口的春柳連忙接過了母親手里的湯碗，小心翼翼地端到了玉蓮的面前，對著面色蒼白滿臉淚水的玉蓮低聲安慰著?！按笊倌棠蹋瑏?，喝點吧！別難過了，別拖垮了身體，您要吃些東西的，要不身子受不了的?！贝毫睦镫m然一直和玉蓮有隔閡，但是看著她如今的痛苦，她的心里還是隱隱地帶著心疼。

　　 玉蓮好像沒有聽到春柳的話一樣，眼神里帶著少有的凄涼和茫然，她好像聽不下任何規(guī)勸，也許任何語言都無法代替她的痛入骨髓的心情了。

　　 “大少奶奶，來，過來喝點吧！還熱的，這樣對身體有好處的，不吃東西您哪里有力氣呢？聽話好嗎？”春柳不厭其煩地關心著。

　　“是呀，大少奶奶，吃點吧！不吃東西你身體不行的，趁熱吧！我燉了好久呢！”站在門口的秀娥也在勸著。

　　“對……對，玉蓮。要聽勸的，不吃飯怎么行，好好地，以后日子長著呢？再說機會也多的是的。玉蓮，就吃點吧！”一旁的李老太和漢文也勸著。

　　 “是呀，大少奶奶，吃點吧，來喝點，”春柳說著細心拿起了勺子盛了一勺子雞湯放在了嘴邊不停地用嘴巴吹著，邊說邊送到了玉蓮嘴邊。


　　 “不要，我不要，你？怎么是你？你趕緊走開，我不要看見你，你……你不要假慈悲的裝好人，拿好話哄我，你嘴上說勸我，心里會高興死了。你心里巴不得看見我這樣，看見我的孩子沒有了，你心里早就樂開了花，是不是？拿走，我……我不吃，我要我的孩子，沒有孩子我還活什么？”玉蓮在眾人的規(guī)勸下，不但沒有聽進去，反而反應異常的激動。她發(fā)瘋似的對著好心的春柳喊著，雙手胡亂地揮舞著，仿佛要吃人是的，嚇得眾人驚恐不已。玉蓮這一鬧不要緊，揮舞的雙手一下將春柳手中端著的湯碗打落在地，滾燙的熱湯一下子全部都倒在了春柳細嫩的雙手上。


　　 “啊，啊，大少奶奶，湯……湯……啊，啊，燙……燙死我了?！贝毫粺釡珷C的禁不住喊了起來，雙手頃刻之間出現(xiàn)了幾個水泡。


　　 “春柳，春柳，咋了？快要娘看看，燙壞了吧！”一旁的秀娥看見春柳被燙，馬上跑過來，焦急地拉過春柳燙的紅腫的左手，心疼不已。


　　 “玉蓮，你這是咋了嘛！咋這樣呢？快，秀娥，幫春柳包一下，要不會出泡的，”李老太看著瘋狂的玉蓮無奈地對著秀娥說著。


　　 “娘，娘，我……我好疼呀！”春柳眼淚應聲而下?！皾L，滾，快滾，要她們滾遠些，我不要看見她們，她們是掃把星，她們是鬼，一群壞人，她們在看我笑話，我要是死了，她們會開心的?！庇裆彶坏珜ψ约籂C了春柳表示歉意，還再耍著潑。

　　 “唉，咋辦呀！玉蓮不要這樣呀！這不是要我老命嗎？”李老太哭泣著，對玉蓮無能為力。


　　 “娘知道，知道，可現(xiàn)在大少奶奶這樣，我們咋辦呢？孩子要你受苦了，娘，心疼死了?！毙愣疬吚毫鲩T去包手，邊安慰著驚慌的春柳。


　　 “可娘我沒有看見她生病或者沒有孩子而開心呀！我怎么會呢，她都這樣可憐了，我怎么會呢！”春柳流著眼淚和母親解釋著。



　　 “娘，知道，知道，你的心善良，你不會的，要你受苦了?！毙愣鹦奶鄣恼f著，眼淚已經(jīng)無法控制。


　　 “春柳，咋了？剛才大嫂屋里鬧哄哄的，又咋了？是不是她又發(fā)脾氣了？”聞聲跑出書房的博文，與春柳和秀娥撞了個滿懷，他看著春柳和秀娥滿面淚痕的樣子，聰明的博文已經(jīng)猜出了原因 。


　　 “沒……沒事，二少爺，你不要瞎想，什么事情都沒有，我挺好的?！贝毫讨鵂C傷的疼痛，趕緊將燙傷的左手藏到了身后，怕被博文看見。她極力克制著自己的眼淚，勉強笑著，眼神躲躲閃閃回避著博文的目光，生怕博文看穿她心思一樣。

　　 “春柳，快給我看看，你的手咋了，拿出來我看看？”博文帶著命令的口吻說著。


　　 “我，沒事，就是不小心燙了一下，一會兒就好了！”春柳繼續(xù)躲藏著。

　　 博文話音未落，已經(jīng)走到了春柳面前，他拉過了春柳被燙的起了水泡的左手，驚呼起來。“還說沒事，都要燙熟了，這樣怎么行？來，秀娥嬸子，別擔心，春柳跟我來，我房里有藥，這樣要不及時上藥會感染的?！辈┪牟挥煞终f，拉起了春柳向他的房間走去。


　　 “別，別……我沒事的，不用上藥，我不去”。春柳被博文突然拉住了手，頓時感到了不安和羞澀，她推辭著，可卻無法掙脫博文有力的大手，她無奈地回頭望著母親，表示求救。身后的秀娥此刻也是手足無措，她看著博文的舉動，博文對女兒的關心，她心里添加了信任，她怎么好拒絕呢？于是，面對女兒求助的眼神，她裝作了沒有看見，任憑博文拉著春柳進入了他的房間上藥去了。


　　博文拉著春柳進到房間，不一會兒就翻出了自己上學時用的西藥箱，翻出了各類的消炎藥水，他拿出了一根針，又倒出了一點藥水，將針消毒后，他輕輕地拉起了春柳紅腫的手，細心地用針剝開了水泡，邊剝開邊柔聲問著春柳，“疼嗎？能受得了嗎？不要害怕，我會慢慢地，堅持一下，馬上就好了?！辈┪倪呎f邊安慰春柳，分散她的注意力。


　　 “啊，啊，不疼，不疼，沒事，你只管剝開吧！我沒有那么嬌氣。”春柳雖然嘴上說著不疼，可是還是咬緊牙關挺著。



　　她望著博文的樣子，心底感到了一絲暖暖的感覺。博文是除了父親之外第一個拉著她的手，和她這樣第一次近距離的接觸的男人，他的細心和關愛總是給予春柳一種無形的溫暖。她在心底暗暗想，真的希望這個時間定格，不要那么快就過去，因為在她的心中，博文的位置已經(jīng)占據(jù)了她生活的一部分，這種感覺到底是什么呢？是少女情懷的外露，還是情愫暗生的一種無語暗示，她已經(jīng)無法說清了。此刻的春柳，面對博文的柔聲細語，體貼入微，已無暇顧及身體的疼痛，她的臉紅紅的帶著羞澀和嫵媚，青春的面龐不時地露出了淺淺的微笑，那種被幸福和溫暖包圍的感覺已經(jīng)實實在在地占據(jù)了她少女的心房。遭遇玉蓮的謾罵所受的一切委屈，和這個冬日里的寒冷對春柳而言，已經(jīng)不再是一種煎熬了。此時，她的心中充滿了愛，以取代了所有的恨，她的眼前也跳動著愛情的火焰，那兩情相悅的綿綿柔情，已久久不能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