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韻】沅河的民間習(xí)俗(散文)
沅河(鎮(zhèn))春節(jié),習(xí)俗獨特。前些年,幾乎每家每戶都喂有大肥豬,待到農(nóng)歷十二月中旬左右,便請屠夫來家中宰殺。殺豬,好客的,會把左鄰右舍的一家之主請來,把村里有威望的人請來,大擺筵席。最多的,達十幾桌,還請來陽戲班子熱鬧熱鬧。
陽戲是沅河的地方小戲,三五人便可開場,道具極其簡單。演員,都是附近愛好戲曲的中老年人(近些年也有女性青年加入)。具體內(nèi)容,根據(jù)主家的要求來定,一般都是些搞笑的地方人情事故,兩人對唱。既不像快板,也不像相聲,反正不倫不類,但絕對讓聽眾捧腹大笑。下面是《迎親》的陽戲片段:
甲:帶(這)回你港(講)得個好婦媳,上穿棉襖,下穿短褲。打起啯啯紅,像笑又似哭。嫁妝十多抬,不見棉被服。正客十多桌,小的還在哭。賓客十來個,同坐茅草屋。美酒如同水,越喝越舒服。幸好廁所近,不壞膝蓋骨。
乙:記得上次你做壽,擺了幾十桌。來了三個婆婆客,尷尬得緊。肥豬殺了兩三個,不見肉來只見血。半夜冒得夜飯柒(吃),喝了半桶水。肚子搖起響,頭暈眩得黑。
甲:樓上薯棒(紅薯)幾黃桶,你冒曉得去腫(吃)幾同(個)。
乙:你婆娘給我柒(吃),都是斷棟棟(一截一截的),說的話難聽,好的要喂豬......
這就是陽戲,演員都是即興表演,說的都是些貼近農(nóng)村生活的方言,搞笑又粗野。
沅河殺年豬的肉,是不賣的??吵闪呓镏匾粔K的,用鹽、五香粉腌制,放到一個大木盆里,等一星期后,用鐵勾把每一塊肉掛起晾干水份,再放到火爐的炕上煙熏幾月。平時家里來人來客,就在炕上取一塊下來用以招待客人。先用火燒厚實的豬皮,洗凈,再煮至九分熟。然后把那肥瘦相間的肉,放在砧板上,切成薄薄的肉片,看上去肥肉晶瑩透亮,瘦肉則橙紅,再在鍋里用辣椒、大蒜、生姜煎炒。具體根據(jù)個人喜好,還可以跟其他的配料一起炒,滿屋生香,能直接刺激你的嗅覺,甚至是你的饞蟲。
大年三十,家家戶戶都會忙碌起來,準(zhǔn)備豐盛的年夜飯。年夜飯上除了雞、魚、牛肉、羊肉等等,還有不可或缺的就是煮熟的臘豬頭。一是用來祭祀,二是寓意來年鴻運當(dāng)頭。
早年間,糧食比較短缺,上了年紀(jì)的男人,則在初一這一天,早早地起床,背上一個用篾片織成的簍子(農(nóng)村用來裝東西的竹制品),到附近村子里的每家每戶去送柴(諧音財,又叫討粑)。這柴是用當(dāng)?shù)匾环N叫黃利樹制作而成的,把這種樹砍回家,鋸成大約五寸左右長,再劈成如拇指般大小,每一小塊都用紅紙纏在中央即可。到別人家后,先將兩塊纏有紅紙的柴塊,放到主家神龕上,口中念道:
送財?shù)侥慵?,今年你大發(fā)。財源又廣進,世人個個夸。
主家為圖個吉利,也知道這是當(dāng)?shù)氐牧?xí)俗,都會欣然接受。大大方方地拿出四個糍粑給送柴人,寓意四季發(fā)財;也有吝嗇一點的,拿出兩個,蘊含二家有喜。
沅河還有一個很有趣的酒席文化:不管是生日喜訊,還是平常家里來人來客,免不了要推杯換盞。除了劃拳猜指,就是唱酒歌。這酒歌呀,講究的是圖個喜慶和熱鬧。這里的人們,不論男女老少都會隨口來上幾段。酒歌都是些四言八句,不求平仄,但求押韻。
甲:這杯酒來清又清,你也是個聰明人。能說會算樣樣精,財源廣進家底深。兒孫滿堂個個順,坐享清福賽公卿。你如喝了這杯酒,祝你家發(fā)人也興。
這杯酒對方是不能推遲的,必須喝!因此,逼著人都去學(xué)酒歌。
乙:這杯酒來紅又紅,今年不如往年同。手里拿起聚寶盆,大廈金壁恢又宏。兒孫孝順個個好,堆金積玉全家鴻。你能喝了這杯酒,萬事勝意似春風(fēng)。
同理,對方也必須要喝下這杯酒。就這樣你來我往,既文明又熱鬧。
沅河婚禮習(xí)俗,非常繁瑣,獨具特色。在這里,婚禮通常分為三個階段:訂婚、迎娶和回門。
訂婚,男方如看上誰家妹子,首先要請媒婆上女方家,提上有檔次的禮品(沅河叫探口糖),去試探一下口風(fēng)。如女方大人講,“孩子還小,信(讓)她嗨(玩)幾年再說”,這就是一口回絕了。女方父母既不否決,也不立刻應(yīng)承,那么證明,女方大人是想留有余地對男方進行暗訪(包括了解男方父母的為人和地方上的口碑,及家庭情況,特別是男孩子的品行等等)。過十天半月,女方父母沒有找媒婆說三道四,這時男方須再次請媒婆帶禮品(沅河叫定口糖)上門提訂婚之事。女方父母原則上同意了這門婚事,那么媒婆會與雙方父母及男女雙方約定一個黃道吉日(叫取同意)。
女方邀請四到六個長輩、朋友(一般包括閨蜜、姑姑、嫂嫂、姨娘、叔父、舅舅等)前來男方家。女方的父母是不能來的,當(dāng)?shù)厝朔浅C孕牛f什么“娘送女送落水”,即使是女兒出嫁,這也是篤定的鐵律。男方要擺上幾桌,請家族的長輩和附近德高望重的人來陪同。期間,媒婆要動三寸不爛之舌,夸了男方,夸女方。如夸男方:哎,他家確實有點窮,窮得只剩車與房,連鹽都靠買來吃,用水須取自來水。人啊,沒有潘安貌,沒有李白的才,身高沒有八尺,體格沒有牛壯。除了做事會掙錢,什么都不會。嘿嘿,即八卦又形象。如果男女雙方對上眼了,男方要送給女方一些禮物,如金銀首飾、手機,抑或是電腦什么的。當(dāng)然,絕對少不了一個大大的紅包。女方則像征性回贈鞋墊、錢包、還有帶有體香的手帕等,作為互贈禮品和訂婚的象征。這樣婚事算基本定下了。
迎娶,男方會派出一支迎親隊伍,去女方家接新娘。隊伍中的人,通常會穿上紅色的服飾。男方家里還要請會吹鎖喇的人(現(xiàn)改成了樂隊),吹一些喜慶的調(diào)子。新娘在進男方家門時,要夸過一個火盆,叫進門紅紅火火。然后,讓一對童男童女在新娘床上滾上一滾,寓意兒女雙全。
回門,新娘在婚后的第三天回娘家,這是對女方家庭的尊重和感謝。但新郎新娘不能在女方家過夜,即使路途遙遠(yuǎn),也不能住,只能住酒店。新婚后,新郎新娘在四十九天內(nèi)是不能空房的。男人即便在外做事,晚上也務(wù)必回來陪妻子,寓意一生一世白頭偕老。
沅河葬禮習(xí)俗,也蠻有特色的。在這里,葬禮也分為三個階段:守喪、送葬和掃墓。
守喪,家人會在家中為死者設(shè)立靈堂,進行守喪。請來五六個道師,為逝者做道場。逝者主家門口,兩邊各扦一根高高細(xì)細(xì)的竹桿在靈堂外面。左邊的竹桿上,掛一個純白的燈籠;右邊的竹桿上,掛一個純白的仙鶴。靈堂里面擺有香案,上面放有各種菩薩的畫像。道師做法念經(jīng),超度逝者的靈魂進入極樂世界。晚上,則由年青道師帶著逝者的兒孫輩(只限男丁)圍著棺槨跑。主人也要跟著跑,越跑越快,據(jù)說,只要誰抓住了道人的道袍,主人家會興旺發(fā)達福佑子孫,但往往是抓不到的。
在道師休息的間歇,逝者的女兒、媳婦抑或是妻子等頭戴長白布(俗稱孝布),伏在棺槨上大聲哀哭,憤發(fā)心中的極度悲痛。那傷心欲絕的哭聲,常伴隨沉重而凄涼的哀樂直沖云霄......
附近的村民,也會前來湊熱鬧唱喪堂歌。他們一般要唱到天明才結(jié)束。當(dāng)然,主家會給每人打一個紅包。
送葬,附近的青壯年會收到請柬去抬棺(抬老杠)。主家在逝者去世的第二天,會請地理先生去看風(fēng)水寶地。第三天,逝者的直系血親(孝子)會頭戴長白布(孝布),腰系麻繩,雙手握著二尺左右纏著白紙的桃竹短棍,三步一跪,五步一拜,引領(lǐng)著抬棺者,將棺槨抬至墓穴。
跪拜,是對逝去長輩的祭拜,也是對抬棺者的要求(不要在抬棺過程中對死者的棺槨左右晃動與顛簸)。
掃墓,家人會在每年的清明節(jié),去墓地掃墓,擺上貢品,點燃香蠟,焚燒紙錢,祭奠死者。這大體跟其他地方相同,沒有什么特別之處。
在這個快速發(fā)展的時代,許多傳統(tǒng)的民間習(xí)俗正在逐漸消失。但是,沅河人依然堅守著這些習(xí)俗,他們用自己的方式,傳承著這些古老的習(xí)俗,保護著這些習(xí)俗。他們相信,這些習(xí)俗,不僅僅是一種生活方式,更是一種精神寄托,是他們對家鄉(xiāng)的熱愛和對生活的執(zhí)著。
這些習(xí)俗就像一面鏡子,反映出沅河人的生活態(tài)度和生活哲學(xué)。他們尊重傳統(tǒng),珍視歷史,堅守信仰,熱愛生活。他們用自己的方式,詮釋著生活的真諦,傳承著地方文化的精髓。
這些民間習(xí)俗,是沅河的靈魂,是沅河的驕傲。它們見證了沅河的歷史變遷,承載著沅河的歷史記億。在未來的日子里,沅河人將繼續(xù)堅守這些習(xí)俗,傳承這些習(xí)俗,讓這些習(xí)俗在沅河鎮(zhèn)的大地上永遠(yuǎn)流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