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荷】目盼目送(散文)
最近拜讀了龍應臺的《目送》,引發(fā)了共情共鳴。小時候,在我的記憶里感觸最深刻的事情便是親人的目盼與目送,在長輩們的眼眸里有對親情最殷切的期盼,有對親情最眷戀的不舍。
目盼
奶奶出生于上世紀20年代,社會正處于大動蕩時代,7歲便被許嫁給了爺爺。深秋的一天,奶奶第一次來到30公里外的楊家塬。面對陌生的人和環(huán)境,她哭了一天一夜,那雙楚楚可憐的眼睛,望著窯洞外崎嶇的山路、縱橫的溝壑,盼望著能看到父母那熟悉的身影,期盼著能早點回到養(yǎng)育自己的那個家里。奶奶13歲那年就和爺爺結婚了,為了躲避戰(zhàn)亂,他們住在溝邊的窯洞里。一生共育有9個兒女,但只有6個長大成人,一個3歲大時從上百米的山溝里掉下去了,兩個出生不久受當時醫(yī)療條件限制夭折了。解放后,就把家從溝邊要險之地搬到相對平緩的新窯里。無論春夏秋冬,奶奶坐在門口的碾場邊,滿臉慈祥地遠眺著那幾孔破舊的窯洞,一坐就是一晌午。有一次,我和奶奶談起那3個孩子,她說雖然沒長成,但那也是我自己身上掉下的血肉,每個孩子都是父母放不下的牽掛。看見那幾孔窯洞,就仿佛看見了他們在院子里嬉鬧,希望他們都能投胎轉世過得好。奶奶一直隨我們一起住,在我的記憶里,父親每天勞作無論回來有多晚,她都坐在院子,那雙飽經風霜的眼睛盼望著“大門開、兒子回”。父親一聲“媽,我回來了”,她才去睡覺。一年春節(jié)前,父親到年集上買年貨,突降大雪,傍晚了父親還未歸。奶奶拄著拐杖,那雙印有時代印記的小腳,跌跌撞撞地走了三里多路,摔倒了好幾次,邊走邊喊著父親的名字。等父親在路上遇見奶奶時,她已經在雪地里佇立了足足兩個多小時,但那雪白的睫毛卻遮不住期盼的目光,回家后奶奶發(fā)了三天高燒。如今,每當我和父親站在奶奶墳頭,那叢生的雜草隨風搖曳,奶奶那期盼兒女回家的慈祥面容又浮現在眼前。長大后才知道,“兒女行千里,父母盼歸期”。父母對兒女最大的期望,不是大富大貴,而是平安回家。
目送
小時候,哥哥是我們姊妹三個當中最難纏的。每天母親或父親要手挽著哥哥的手,從山頂上通過那條曲折而又蜿蜒的山路到山底的學校上學。在學校門口,父母要目送哥哥走進教室才離開。有時哥哥淘氣不上學,母親就背著哥哥下山上學,雖然累得氣喘吁吁,但在學校門口來不及歇息,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將哥哥送進教室。哥哥初中沒上完就到縣城里上了中職。每次哥哥去縣城上學,要將自行車放在山腳底的同學家里。母親每次要將哥哥送到山頂的坡頭,站在家門前碾場邊目送哥哥,哥哥在陡峭而崎嶇的山路上時隱時現。母親靜靜地佇立在那,一直等哥哥騎著自行車從我們山底的那條路上漸漸消失,她才肯回家。隨著哥哥年紀漸長,知事懂事。哥哥多次要求不讓母親再送他??墒?,兒行千里路漫漫,娘心牽掛總難舍。母親等哥哥走一段路程,偷偷跟在后面,站在碾場邊默默目送。哥哥畢業(yè)后,被分配至煤礦工作,始終讓父親和母親揪心。每次回家離別的時刻,那是父母最難受的時候。雖然哥哥遠去的背影已經走出了老兩口的視線,但他們仍然久久不肯離去,眼睛始終盯著哥哥遠去的方向,淚水從眼角滑落,在臉頰上劃出一道難舍的淚痕。如今看著年邁的父母,只有一聲感嘆“父母目送兒女長大,兒女目送父母老去”。人生中,父母與兒女的親情紐帶,其實就是一次次的目送。
延續(xù)
2019年,老婆懷上了我們的第一個寶寶。由于胎兒臍繞頸三圈,寶寶胎心減弱,醫(yī)院迅速安排了剖宮產,寶寶剛生下來我們看了一眼,就被送進了新生兒科。老婆出院時,寶寶仍然在住院。我們每天守著寶寶的一張照片,盼望著早日康復出院。在我去醫(yī)院接寶寶出院的那天,數九寒天,老婆包裹得嚴嚴實實,早早在小區(qū)門口迎候,那期盼的眼神讓我難以忘懷。當老婆把寶寶抱回家,揭開包被看見那紅潤的小臉蛋,眉開眼笑,喜不自勝。去年初春,我們把兒子送進了幼兒園小小班。入學那天,老婆專門請假接送,那天兒子哭得很傷心,嘴里喊著“媽媽,我不上學”。老婆看著兒子遠去的背影,也哭得梨花帶雨。她說從此往后,兒子就會漸行漸遠,對兒子的愛變成了目盼與目送、不舍與牽掛。人世間,血脈親情總是一代代綿延不絕地向下延續(xù)。
人生是一場遠行,征途不管是充滿崎嶇坎坷,還是一路平坦順暢,總有一雙眼睛在目盼相聚、目送告別,詮釋著骨肉相連的親情,延續(xù)著生生不息的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