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荷.獎】行走在老家的土地上(散文)
小時候,行走在老家的土地上,無論是山野還是平地都可以健步如飛。而今行走在故鄉(xiāng)的土地上,不再是那樣無拘無束,有時甚至會鬧出笑話來。
前幾日回老家,與愛人出去徒步時,走到麻灣那個地方我居然迷路了。之前,愛人與兒子曾經(jīng)徒步從老家鎮(zhèn)八溝去了相鄰的云南省邊界上,兒子在那里打了卡后,回來高興得不得了,因為他又實現(xiàn)了跨省游的一個記錄。我老家不是兒子的老家,一年中他去我老家的日子屈指可數(shù),所以他對我老家總是充滿了好奇。
母子倆返回來后談到,在鎮(zhèn)八溝口左側(cè)有一條村道水泥路,那條路有可能到達他大伯家老屋后的山坡上。我告訴他們,那條村道是近幾年鄉(xiāng)村振興新修的通往麻灣的一條小公路。這條路我沒走過,但方向不會錯。
麻灣是我們老家唐姓的大本營,當時麻灣整個山村只有兩戶外姓人家。麻灣處在我小時候老屋背后的山垇后邊,走山路差不多一個小時,我在小孩子時常去那里。有時是去看“壩壩”電影,有時是去找醫(yī)生,有時是放牛時到了它旁邊的山垇上的杉木垴包。小時候去老家的生產(chǎn)隊看電影是當時重要的文娛生活。
那時候,只要聽得某個生產(chǎn)隊今晚要放電影,便會晚飯后呼朋引伴去看鄉(xiāng)村“壩壩”電影。去的時候,是追趕著黃昏的尾巴而去。到達時天已黑盡了,一、二個小時后,電影完了,看電影的鄉(xiāng)親們便四散開來,于是大大小小,彎彎曲曲,四面八方的山路上便會出現(xiàn)打著火、電筒回家的鄉(xiāng)民。這隊伍在夜里將山路的曲曲折折形象地展現(xiàn)出來。而路上的人們還留戀著電影中的情節(jié),抒發(fā)著自己愛憎情感?;鸢严碌恼麄€山村此時好像繁星閃爍的夜空。漸漸地火把、電筒便被大山四周的人家吸收了,山村又歸于平寂。
當時看完電影走在返家山路上的我們,如果遇到皓月當空,當然是心如天空一樣開闊,自然也會健步如飛,有時候還載笑載奔,留下一路的歡愉。有時是夜雨淋淋,走在泥滑的山路上,不得不如履薄冰,眼前一片漆黑,手里沒有一點火把和手電,于是此時團結(jié)互助便至關重要,弟兄幾人手拉著手在漆黑的山道上摸索前行。說來也怪,那時的家長很少關心孩子的安全,也很少聽說某家的孩子在看電影趕夜路時出現(xiàn)安全事故,有時就算有一點小小的安全事故,也不會告訴大人,自己就悄無聲息地消化了,那時的孩子,因為生活在山野大地之上,自愈能力極強。那時候,總會聽到這樣的吹牛:麻灣這些地方的路,閉著眼睛都找得回來。
有時去灣麻灣是去請醫(yī)生。我們地方的中醫(yī)老師叫陳昌其,他的家在小灣隊,去他家必須要經(jīng)過麻灣。去請醫(yī)生很多時候是家里人生了病,迫在眉睫。這時要走這條路是十分不情愿的,因為整個山路有十多里,最主要的是夜深人靜,走在山野之中,有時一聲野狗的狂吠,會令你一時汗毛直立;有時也會遇到同是夜行的人,在你的前頭,讓你看得見他吸煙時閃亮的星火,卻總是趕不上他的腳步,這時你會對自己平時堅持的唯物思想開始懷疑。當你終于追趕上他時,原來他也被緊跟不舍的你嚇得大汗淋淋。
有時是去與麻灣相鄰的杉木垴包放牛。站在杉木垴包上居高臨下,視野極開闊。向東看,可以鳥瞰老家鄉(xiāng)場所在的整個山間盆地,田野、平疇、農(nóng)舍、溪流盡收眼底。往西看,山坡下的山窩里便是麻灣。二十多戶人家,靜靜地散落在山坡上,有一種處子般的溫柔與寧靜,陶淵明老先生描繪的“曖曖遠人村,依依墟里煙,狗吠深巷中,雞鳴桑樹顛”的意境也許就是這樣吧。再往西極目遠眺,便是滇北層層疊疊的群山峰巒了。
我在老家生活的時間主要是自己的青少年時期。那時因為人正年輕,總是喜歡運動,從來不怕走路,也好像永遠不知道疲憊。只要有時間,總喜歡在老家的山野間奔走。有時是因為生活所需,要完成家里人安排的工作。有時就是為了獵奇,覺得哪里有稀奇的事,或者有不了解的事,就主動去了。因此老家的山山水水,溝溝壑壑很多地方都有自己的腳印,都留下過自己歡快的笑聲或者清亮的歌聲。那時因為受生活條件的限制,所以很多時候在老家走夜路時,都是沒有燈火的,因為走得多了,稍微寬敞平坦的路便可以如履平地,如果在崎嶇山道上夜行,往往一根棍子持在手中就可以勇往直前?,F(xiàn)在想起來,覺得年輕真好。
沒想到我這次再到麻灣時,我居然迷路了。
我與愛人由鎮(zhèn)八溝溝口左邊的水泥公路往麻灣去,約走了二公里水泥村道。一路上,兩邊山石筆立,林木森森,時有鳥語,但卻很少遇到行人。這條路由于是從另一個方向到麻灣,我沒有走過。我愛人不停地提醒我,會不會走錯,會不會迷路。我信心十足地告訴她,絕不可能迷路。雖然在小范圍內(nèi)會出現(xiàn)一些迷茫,但是大局上是清醒的,錯不了。終于走到麻灣,這里對我來說已經(jīng)太陌生了。這里的人家不少都舉家搬到鄉(xiāng)場上居住了,整個灣子十戶人家都不到,零零星星地散在山坡上,整個山村靜悄悄的,顯得有些沒落。
我們倆在村子里走著,看不到一個人。這個時候已是下午快五點了。如果走小路回家,要翻過前東北方那個山垇。那里就是我幼時放牛的杉木垴包。現(xiàn)在因為鄉(xiāng)村振興,有了鄉(xiāng)村簡易公路,原來的山路就已荒廢。再加上四周都種滿了樹,原來的山路就更難找了。
愛人極為擔憂,不停地說:不找了,我們還是原路返回。我是一個不服輸?shù)娜?,從這里通往老家鄉(xiāng)場的山路,我有近四十年沒走過了,我還真想找一找?guī)资昵靶凶咴谶@條路上的感覺。更何況這里是在我十分熟悉的土地上,怎么能迷路呢,只要翻過東北方那個山梁,就可以看到我老家的鄉(xiāng)場。
后來快要走完村子時,看到一個與我年齡相仿漢子在路邊勞作,還有兩個五六歲的小孩跟在他身邊,我便上前去與向他問路。沒想到他竟用一種猜測的語氣叫出了我的乳名,在閑聊中,才知道他與我五哥一起讀過書。與他說話時我還鬧了一個笑話,我錯把他身邊的小男孩當作了他的小幺兒,他趕忙糾正說這是他的孫子。他熱情地邀請我們?nèi)ニ易隹停捎跁r間不早了,我們要及時趕路,只好謝絕了。
沿著那個老鄉(xiāng)給我們指的路,我終于到了我幼時放牛的杉木垴包,在這里我才真正的找不到路了。因為前些年的退耕還林,這里成片的耕地全種上了杉木樹,經(jīng)過這么多年的生長,這里已變成了茂密的樹林。
我們能透過樹間的空隙看到二個里外的鄉(xiāng)場,但就是找不通往鄉(xiāng)場路。因為走的人稀少了,雜草將原來的路掩沒了。雖然找不到前進的路,但是知道穿過這片樹林,就是那條通往我原來老屋后面的簡易水泥道路,穿過這樹木路大約只有五百米。此時我是愛人的主心骨,此時的她叫苦連天,不停地抱怨不應該走這條路。她的痛苦還在于此時她穿的是裙子,在這密林中行走,裸露的腳腿在雜草的熱情迎接與挽留之下,實在承受不了這荊棘、野草的熱情。
在我記憶中,這里是一條鄉(xiāng)民去趕場的大道。但此時在我們的左邊是一墳地,無路可走,在我們右邊是往山是通向杉木垴包的山頭上。唯一的路只能沿著原來的那條路的方向去找。我給愛人找了一根手腕粗的木棍,讓她拄著木棍跟在我身后。我在前面拿著一根棍子探路。還好,大約走了四、五十米,我就找到了原來的路了,這路是前些年脫貧攻堅時用水泥鋪過的便民路,寬不足兩尺,因為是一條廢棄的路,所以殘破不堪。如果不劈開雜草,沒有人知道這里還有一條路。不管這路是否難走,只要它是路,就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有了路,就少了麻煩,就有了方向和希望。愛人這個時候跟在我身后不再像這之前一樣著急了。雖然不時還會發(fā)出一聲因為荊棘或野草的熱情帶來的尖叫,但這叫聲不再像原來那樣無助與絕望。我對她開玩笑說:你正在進行一個人的長征。勝利在望,現(xiàn)在快要到達陜北了。
還別說,愛人穿著粉紅色的連衣裙,在這青山密林的背景襯托下,還真的很好看。我開玩笑說:“你就是那只五百年前修行的狐妖,我就是那個名落孫山的落魄公子。你就應為了我們的相遇相愛而為我跳一支舞。”這一說,愛人還真的顯出了幾分嬌羞和嫵媚。
終于,我們苦盡甘來,走出來那片密林,眼前是一片烤煙地。此時的煙花正開得鮮艷,姹紫嫣紅。愛人為了慶祝我們的勝利,不停地拍照。
還別說,鏡頭中的老家真美,我愛人,老家人的兒媳婦,以老家的土地為背景,在鏡頭中更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