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璞】青甘大環(huán)線記(詩歌)
1.沙海
無論時間多么漫長
這里永遠都在睡著,沉寂
像上帝此刻正睡在這金黃的海里
無論多少痕跡經過
這里永遠都在消失,像沒來過
同時被摧毀了的還有路
來時的,前方的,都明明看見
卻全是虛構
沒有什么是被恩寵的
最終一切都會交還,也正在交還
無論委屈、傷心、懊悔
關于淚,這里容不下也流不出
這里只是在緘默只是在輝煌
一切都在可有可無
永遠都在投降和糾纏
無論你進入其中,無論想做什么
這里只有無從查考的真相
沒有愛,沒有我
2.莫高窟
孤獨了幾千年的文字
在北風撩開的黃沙底下重現(xiàn)
念著落日的人,穿著補丁的道袍跪拜
佛說話了,王說話了,風說話了
一個鮮活的王朝于是走了出來
亙古的山脈匍匐成馬踏的碎尸
飛天的菩薩伺機而伏
贊普相行各自戒律,蓮花生退若化境
飛天的菩薩們將群星慢慢扶正
事事于風中列作,世世從此沒了迷途
3.雅丹地貌
這里沒有道路,沒有幻想
這里沒有生命,所以沒有死亡
這里總在孕育第二個太陽
這里沒有彩虹,沒有陪伴的回聲
這里不存在美,卻擁有最好的美景
每個來到的人都覺得
自己早已來過,好像就是從這里
走向人間的
每個來到的人都覺得
最終歸宿的歸宿,就是這樣的世界
古老的風聲引領著每一粒塵土
吹到這里,又吹往九百六十萬個地方
4.金銀灘草原
面對無邊的世界,你無需多言
只有白駒而過,只有無處安放的雙腳
躍馬飛馳的風踐踏著耳朵
這空曠是悠然的,我是多余的
啊,前方的氈房有炊煙
像一條絲繩系住了我的眼睛
這無邊的視野是孤獨的
天空的蔚藍像一句箴言的一半
另一半是留給天空盡頭那些石頭的
此刻不要說生活,說燈火
那些靠近的世界容不得沾染那些東西
在這里你能感受死亡很輕
這里甚至將感動的眼淚視為懦夫
5.東臺吉乃爾湖
天空倒扣在大地
風吹不動的云朵在腳下繚繞
伸出手捧起那一片藍
卻是清澈見底的水
抓起一朵云放在唇邊上
卻是比眼淚還濃的咸
這一片湛藍的湖啊
殺死了多少希望才有這般純凈
這一片雪白的岸啊,凝結了
多少眼淚才解析出時光的方向
這里的水不論去向
這里的浪漫潛伏著無情
這里適合人們贊嘆,傾慕
這里也擄走了夢里的一切所有
6.草原過客
總是在看見它們的時候
就可以聽到寂靜
盡管它們離公路不遠
盡管嘈雜就在它們面前
盡管我就坐在穿梭的聲音里
可看到這一群白在綠海上
寂靜,就開始匯聚我的耳朵里
假如恰好看到炊煙
或者神采奕奕的陽光
恰好讓一個母親慢慢走出氈房
或者一只羊羔抬頭
恰好和我對視了一下
我就會想,神為什么如此吝嗇
讓我只是做傷情的看客
讓我一閃而逝,像風一樣
(原創(chuàng)首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