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八點左右，夜色彌漫，燈光明亮，馬路上散步的人群擁擠如蟻。我吃過晚飯，坐在客廳里，陪著女兒做作業(yè)，“叮鈴鈴”，熟悉的電話鈴聲響起在耳畔，如澎湃的潮水。
　　 我接起，是位并不太熟的老同事，僅限于正常的工作交流，沒有什么私人交情。當(dāng)年，我和他在同一所學(xué)校。他在小學(xué)部，我在初中部，各有不同場地，幾乎等同兩個天地。2010年，我考入縣城小學(xué)，很少見面，見面也很少聊天。
　　 他先是問了好，閑聊了兩句還好之類的客套話，再張口直言：“單老師，能否請你幫個忙？最近手頭比較緊，向你借一萬元錢，過年還你，到時算利息。每月一百元。”
　　 我的腦袋像臺機器一般，開始高度旋轉(zhuǎn)。我和他之間的關(guān)系，是深是淺，可以借錢否？應(yīng)該達不到！曾經(jīng)的一點交情，早已隨著時間的流逝消失在歲月的風(fēng)中，不復(fù)存在，要不然也不至于多年不曾再度聯(lián)系。
　　 我是那種貪圖利息的人嗎？不太像。畢竟你惦記著別人的雞蛋，人家惦記著你的母雞，這樣的事時有發(fā)生，網(wǎng)上被詐騙的案例比比皆是，教訓(xùn)不可謂不深刻！公安部門的傳單上就說，只要一提錢，立馬“啪”地掛掉電話?，F(xiàn)在，掛電話不合適，但借錢更不合適。
　　 聽說，這位老同事愛賭博，有事沒事喜愛“噼噼啪啪”，特別是退休后，更是整日泡在麻將館里。為了家庭著想，他的工資存折被老婆大人收繳，錢捂得死死的，就是不交給他。他沒有辦法，只能四處借錢，總是借得多，還得少。雖然不熟，但他的“光榮”事跡偶然聽過一些。既如此，我更不當(dāng)肉包子打狗的冤大頭。
　　 再說，我像是有錢的主嗎？普通老師一枚，工齡二十，刨去五險一金月工資三千七，地標(biāo)小縣城，養(yǎng)育兩子女，贍養(yǎng)兩老人，能活下來已是萬幸。當(dāng)年考入縣城時在外租房，一點房租還是借來的。為了買套三居室，算是掏空了兩代人的錢包，還欠下一屁股債。至于存款嗎，好像沒有，更別說“萬”字級別以上的錢，不是想拿就能拿的？囊中羞澀，就算我想答應(yīng)，錢包也得抗拒。
　　 這時，我想到了一個笑話：侮辱人的方式很多種，你為什么偏偏向我借錢？你沒有的，難道我有嗎？嘴角傾斜微微竊笑的同時，我該怎么拒絕呢？只能實話實說：“對不起，最近的我實在沒錢。下半年兒子幼兒園的學(xué)費還沒有著落，正在想辦法？實在對不起?！币馑记宄髁?，表達順暢流利，幾番客套交流后，掛掉電話。電話沒再響起，放在鞋柜上，安安靜靜。
　　 這幾年，遭遇借錢的事不止一次。每次看到靜靜躺在微信里幾年沒動靜的朋友忽然冒出一句：“在嗎？”心里總是一咯噔，總是埋怨他們，有事直接說，需要問“在嗎”，我在與不在，都不影響直接對話，有影響的是對話的內(nèi)容。忐忑不安之中回復(fù)一個笑臉，迎來的十有八九都是借錢。有直截了當(dāng)?shù)?，有迂回輾轉(zhuǎn)的，有攀親說故的，有承諾回報的……當(dāng)然，我都會選擇拒絕。
　　 我深深清楚，這個世界，借錢出去容易，要想歸還，那就難如登山。到時，欠錢的成了大爺，借錢的成了孫子。年輕時，不太懂事，曾經(jīng)借過他人幾次錢，結(jié)果呢？除非誠信之人事之所急，常愛借錢的人多偷奸?；?，其實根本不打算還。
　　 2000年，我的月工資只有可憐的百元。每月在織布廠里沒日沒夜，累得腫成熊貓眼，常數(shù)著雞啼盼天亮，好去睡個大覺。一位同鄉(xiāng)找到我，問我借錢，我心無誡防，直接把30多元的巨款借給他，還請他吃了餐飯。飯桌上，感情如酒一樣濃烈，我們談得天花亂墜，以為彼此就是對方的知音。他承諾說過段時間再還，我說一百個放心，拿起水杯當(dāng)酒，再敬一回。
　　 過段時間，同鄉(xiāng)沒來找我。我有些心痛錢，礙于關(guān)系，見到面也沒好意思要，以為他一定記得，遲早會歸還。直到過年，萬家燈光明亮，爆竹聲聲，我實在忍不住，來到他家，借著游玩的名義要債，只能換來虛假的承諾和毫無意義的白條。他站在門口，對我談笑風(fēng)生，再次信誓旦旦，再次違背諾言。最后，我只能罷了！權(quán)當(dāng)送人，或是打了水漂。
　　 從此，我再不敢隨便把錢借給別人。當(dāng)然，人生歲月里，結(jié)婚娶妻，養(yǎng)兒育女，贍養(yǎng)父母，買房裝修，一件件大事，使得我的囊中羞澀，確實也沒錢借給別人。
　　 不過，就算袋中空空，身無余錢，有些錢也必須借。兄弟姐妹，知音好友，這類人的錢還是得想辦法借的。他們都是深情厚誼，不含雜質(zhì)，要么不開口，要么有急事，那么就得想方設(shè)法，哪怕向別人拆借點，也是必須的。前幾年，二姐離婚，重新買房，共一百來萬，找我借錢，我只能慷慨解囊，力所能及地幫助。作為她的親弟弟，我不幫誰來幫。今生姐弟，再無來生，斬不斷的血緣，這錢必須借。
　　 偶爾，我也有向人借錢的時候。那一年，買房時；那一年，結(jié)婚時；那一年，裝修時……借錢都提上議程。不過我開口的，都是關(guān)系最為純粹的。他們二話不說，直接幫助于我。
　　 某次，我找到好友程興旺，讓他借點錢給我。他直接同意，還把存折拿給我看，說就這么多；實在不夠，可以去別人那里再湊點。我感動萬分，眼前濕潤。后來，我的錢好周轉(zhuǎn)時，也立刻將錢歸還，不需要他們開口討要。這是為人最起碼的準(zhǔn)則，否則就失去信義，再借就難了。
　　 借錢是門學(xué)問，必須好好研究。噢，錯了，賺錢才是一門學(xué)問，多多賺錢，越多越好，足夠所需，也就不存在借錢一事，免于尷尬！畢竟人要臉，樹要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