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籬】江南有陵陽(散文)
江南有陵陽,陵陽在皖南池州青陽。陵陽溪自西向東緩緩流過,清澈甘甜,滋養(yǎng)著兩岸的人民;白墻青瓦的老屋,安于一隅,悠悠訴說著這里的前世今生。
清秋時節(jié),走進陵陽,輕輕推開一幅江南水墨畫卷,靜靜欣賞這一方靈山秀水,游覽青陽山水孕育下悠久的歷史和豐厚的文化。半日時光,如何能看盡?粗略地看,卻也大飽眼福。
一
“當陵陽之焉至兮,淼南渡之焉如?”溪水悠悠,一位花甲老人臨水眺望,心念故土,無限感傷,憂思萬千,熱淚隨著溪水順流而下,溪水緩緩流去,把思念和憂傷帶向老人思念的遠方。這位老人就是屈原,因被流放陵陽,一待就是九年,留下了著名的詩篇《哀郢》。據(jù)楚辭學(xué)專家學(xué)者考證,詩中“陵陽”當作地名解,就是現(xiàn)今安徽青陽陵陽鎮(zhèn)。在陵陽鎮(zhèn)東側(cè)不遠處,一別具特色的茅屋前,豎立著詩人高大的白色塑像,他尊君愛國的形象世人永遠仰望。每年的端午節(jié),陵陽和全國各地一樣,在詩歌里緬懷屈原?!堕夙灐贰抖宋珥炃贰俄炃返纫皇资赘桧炃瓐载懖磺膼蹏閼训淖髌吩诹觋柕娘L(fēng)里傳頌?!奥仿湫捱h兮,吾將上下而求索”,傳承屈原精神,陵陽一直在路上。
李白游歷山川無數(shù),留下詩仙名號,他對陵陽的山水也情有獨鐘,數(shù)次與友人登上九華山,留下“妙有分二氣,靈山開九華”、“天河掛綠水,秀出九芙蓉”等千古佳句,“白龍降陵陽”正是他游歷陵陽所作。誰是白龍,意氣風(fēng)發(fā)少年郎?陵陽老街縣衙舊址門牌上“香池里”三個字,渾厚而圓潤,為李白所書。李白多次到陵陽,除了愛陵陽山,陵陽溪,還與陵陽子明有關(guān)。
子明即竇子明,因曾任陵陽縣令,故稱陵陽子明。據(jù)《列仙傳》云:陵陽子明者,铚鄉(xiāng)人,愛好釣魚于旋溪。釣了一條白龍,解鉤拜而放之。后來又得白魚,腹中有書有服食之法……子明心懷大愛,有一顆敬畏自然之心,最后修道成仙。懷有一顆敬畏之心,不論何時,永遠值得推崇。我沒有去查閱資料了解子明做縣令如何為官,為老百姓做了哪些事情,身后清明山高聳入云,把清正廉明的子明祭奠,清明山下的老百姓安居樂業(yè),一派祥和。
陵陽鎮(zhèn)千年古村落——謝家村村前的牌樓曾有“村積陵陽水,溪流春谷泉”對聯(lián),傳說乃謝朓手筆。陵陽匯聚天下詩人,唐朝詩人賈島、杜牧、陸龜蒙、杜荀鶴,北宋詩人郭祥正、清代詩人袁枚等皆著有有關(guān)陵陽的詩篇。
行走在文人筆下的陵陽,遙想當年,群英薈萃,是何等盛況!我感受著它的詩意盎然、古樸寧靜,誰能不愛陵陽?
二
陵陽是徽文化的發(fā)源地,悠久的文化如陵陽溪綿延不絕,如陵陽山蒼翠生機。我想走近它,撫摸它每一寸肌膚,感受它的新生與活力。
陵陽地處“兩山一湖”(黃山、九華山、太平湖)中心地帶,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自古即為江南重鎮(zhèn)和貿(mào)易集散地,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安慶、黃山、九華山等地的商賈往來必經(jīng)陵陽,隨著經(jīng)商者資財?shù)囊蟾唬麄冊诖颂幹锰锂a(chǎn),建豪華住宅,留余堂、懷仁堂、紀善堂、慶余堂等高樓大院在陵陽大地拔地而起。眼前,一座座宗祠,桃花井,老銀杏,一只蝴蝶停在石橋上,靜靜聆聽著久遠的故事,不舍離去。
起名是一種學(xué)問,也是一種智慧,還有對子孫后代的期許和警醒?!胺e善之家,必有余慶”,“民罔常懷,懷于有仁”,這些無不體現(xiàn)出了中國古代的儒家文化思想。既有儒者的道德與才智,又有商人的財富與成功,“儒商”一詞就是此意吧,放在現(xiàn)在,可以稱為企業(yè)家了。
漫步陵陽老街,徽派建筑風(fēng)格鮮明,不必看選址之考究,造型之奇特,更不必說建筑之宏偉,雕刻之精美,氣派恢宏。上世紀六十年代,董必武同志途經(jīng)此地,感慨萬千,留下“富貴陵陽鎮(zhèn),風(fēng)流謝家村”的名句,一時間千年古鎮(zhèn)名聞遐邇?!案毁F”二字,形容一座江南小鎮(zhèn),此乃首次。我沒有生活在那個時代,從父輩口中和歷史書上知道,六十年代的中國只能用“清貧”來形容。可知當時陵陽富甲一方。
古樹、古橋,老屋、老瓦,街頭巷尾遺存的古風(fēng)古跡,訴說著曾經(jīng)的燦爛文明。
三
一棵高大的古楓楊,吸收了三百年日月華光,愈發(fā)蒼勁挺拔。古樹旁,“陵陽一品鍋”明晃晃的五個大字發(fā)出耀眼的光芒。
陵陽鍋子,又稱“陵陽一品鍋”。相傳是明代重臣畢鏘(官至一品)夫人親手烹飪。一日,皇帝突然臨府,家中未有準備,倉促之下,這位一品夫人急中生智用老家?guī)淼呐D肉、干豆角、干竹筍等放在一起,一鍋燉熟,沒想到鮮香醇厚,油而不膩?;实凼澈?,龍顏大悅,御賜名“一品鍋”。
又傳陵陽鍋子來源于徽商途徑陵陽時,沿途驛站為節(jié)省時間,便將多種食材一鍋子燉好,途徑商販挑夫能隨到隨吃。我們可以想象,不同地方的商人,鍋中的食材可能不一樣,但是食物所激發(fā)的快樂定是相同的,臉上的表情也一定是滿足和享受的。大家交流一路上的見聞或者家鄉(xiāng)軼事,還有可能互相交換食材,或者干脆圍坐一起,一起享用,兩個鍋子,三個,或者更多,歡聚一堂,無形中,兩種或者幾種不同的文化,相互交融,不分彼此,或者又產(chǎn)生出一種新的文化。
鍋子其實就是明爐、火鍋,我們習(xí)慣叫“鍋子”。生為土生土長的皖南人,我再熟悉不過了。冬天的時候,鍋子里放上一些臘肉、干筍子,或者豆腐、白菜,只幾味尋常的食物混合一起,通過爐火的慢煮,就能催發(fā)出新鮮濃厚的味道。沒有什么烹飪技巧,也無需加什么調(diào)料。鮮美,是食物本來的味道?,F(xiàn)在飯店的魚頭鍋、土雞鍋、牛肉鍋,等等,食材可謂包羅萬象,紅的、白的、黃的,鍋鍋不同,給你的味蕾帶來一種愉快而新鮮的體驗。又因陵陽鍋子有和氣菜、圓子等食材,有“一團和氣、和氣生財”寓意,更是贏得了商販的追捧,于是,陵陽鍋子廣泛流傳。
陵陽一品鍋共有五層八樣。第一層“和氣”菜,是青椒、黃花菜、干竹筍、豆干炒制而成,旁邊是炒粉圓子;第二層山芋(紅薯)粉絲;第三層五花肉;第四層豆腐;第五層干豆角。分別寓意一團和氣、長長久久、紅紅火火、清清白白、子孫滿堂。
如今,隨著鄉(xiāng)村振興號角的吹響,鄉(xiāng)村旅游迎來了高光時刻,“陵陽鍋子”也漸漸火了起來。據(jù)悉,自2017年,陵陽鎮(zhèn)連續(xù)舉辦“陵陽鍋子百家宴”活動,2018年該活動入選全國百強鄉(xiāng)村文化活動品牌。
一個鍋子,雖是老百姓飯桌上常見的食材,卻蘊藏著豐富的文化內(nèi)涵。也許,只有老百姓日常衣食住行中的文化才會歷久彌新,具有鮮活的生命力。
四
陵陽有座天下糧倉,由省級文物保護單位寧氏宗祠和改造后的五座老糧倉組成。
整個園區(qū)按“田”字進行布局,分成糧票博物館、農(nóng)耕文化體驗館、茶藝文化體驗館、農(nóng)副加工產(chǎn)品展示館、百藝館等五個特色鮮明的展館。一派流動的田園風(fēng)光,里面展示有各種老式農(nóng)具和器物,磨糧食的石磨,做豆腐的濾袋、風(fēng)機、秤,不同數(shù)額的各種票據(jù),糧票、布票、肉票,古老手藝的木匠鋪、鞋店,靜靜鋪展在歷史的長卷上。它不僅承載著農(nóng)耕文明的厚重,更蘊含著豐富的文化內(nèi)涵與美好寓意。
站在院內(nèi),四周溫暖寧靜的黃色,幫助我們回憶往昔,找到中國糧食文化的本源。吃了三十多年的大米,不知不覺米香已經(jīng)融入我的生命。小時候常常聽到大人講:“要做米龍,不要做米蟲??!”米蟲,淘米的時候,一定要撿出來丟掉,人人嫌棄。米龍是什么?那時候不懂,只知道,一粒稻子從種下到收獲,需要付出汗水、忍耐、孕育,等待,大米看似外表純白柔弱,內(nèi)心卻充滿韌性。一條龍的環(huán)節(jié),每一個環(huán)節(jié)都是奮斗的艱辛,這就是龍的精神。
“手中有糧,心中不慌”紅艷艷的大字,刻在糧倉的墻壁上,也刻在每個中國人的心里。習(xí)總書記說,“中國人的飯碗要牢牢握在自己人的手里”。糧食文化是中國文化的根脈,“夫積貯者,天下之大命也?!痹缭谛率鲿r期,就已經(jīng)有地下或半地下窖穴為主糧食儲藏方式,另外,在中國很多考古遺址中,都發(fā)現(xiàn)有大量貯藏糧食的設(shè)施,可見我國老百姓很早就有儲藏糧食的意識。
又到一年豐收季,隨著秋收完成,一車車糧食也進入了全國各地的糧倉。
秋意漸涼,來陵陽,圍坐桌旁,吃上一個熱乎乎的陵陽鍋子,再吃上兩碗大米飯,幸福滋味長。
何必東奔西走,如果你沒有太多的工夫,那就撲著陵陽來,這里不乏經(jīng)典的文化,也有精致的風(fēng)景,還有美食可慰此行。我愛陵陽,陵陽是我不能錯過的風(fēng)景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