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荷·獎】西紅柿炒雞蛋(散文)
奶奶是個講究的人,家里來了客人或者什么年節(jié)之類的節(jié)日,奶奶會親自下廚,做她的拿手菜西紅柿炒雞蛋。在現(xiàn)在人眼里,西紅柿炒雞蛋是個很平常的桌上菜,誰家都吃得起。而對于過去,這道菜那可是我家的一道硬菜。
奶奶做的西紅柿炒雞蛋有獨特的風味,一般人做不出來。西紅柿是自己家地里種的,羊糞和雞糞的肥料,天然的不上任何化肥,也不打農(nóng)藥。雞蛋也是自己家溜達雞下的,只是奶奶過于摳索節(jié)儉。來客人時,奶奶最多會放兩個雞蛋,西紅柿放五個或六個,青椒黃瓜各放一個。炒的時候,放一勺豬油,把雞蛋打散炒熟,隨后放入西紅柿、青椒和黃瓜,然后翻炒放各種調(diào)料。再放蔥花,點兩滴香油,最后出鍋。
客人坐在桌上吃著西紅柿炒雞蛋,不停地夸贊奶奶是特級廚師水平。奶奶聽著,笑著,臉上頓時成了一朵大大的黃菊花。我們在一邊看著就等著客人下桌,能多剩下一些菜。飯量小的,拘謹?shù)目腿?,不會都把整個盤子菜摟干凈。但如果趕上實在親戚,他們可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掄圓筷子,三下五除二,就會先把西紅柿炒雞蛋這道菜,干得干干凈凈。因為桌上就這一盤有油性的菜,不講究的人還會端起盤子,把西紅柿炒雞蛋,剩下的湯倒進飯里,恨不得把盤子都給你舔了。
二舅的丈母娘就是這樣不講究的人,二舅和舅媽結(jié)婚時,舅媽的娘精神受過刺激,在安定醫(yī)院住過一陣。即使經(jīng)過治療,身體也恢復得挺好,只是有時還會糊涂犯病。舅媽每天上班,照顧她娘的任務(wù)就落在了二舅身上。
二舅接手照顧丈母娘以后,奶奶和母親體諒二舅的辛苦,會經(jīng)常過去幫忙。有時,二舅也會經(jīng)常領(lǐng)著丈母娘來我家吃飯。每次來,奶奶都會很隆重的,給他們做西紅柿炒雞蛋這道菜。舅媽的娘,不喜肉就得意這道西紅柿炒雞蛋。她每次看見奶奶把這盤菜端上桌,她的眼睛會放著吃人的光。直接一筷子夾下去,準保會把碗里的雞蛋一下就摟光。別的菜不吃,一盤子西紅柿炒雞蛋,轉(zhuǎn)眼間就吃得溜干凈。最后,她還會端起盤子,把湯全部倒進碗里,吃柿子菜湯泡飯。
第一次,二舅領(lǐng)著他的丈母娘來我家里,我和哥高興得臉上笑開了花,因為對于這種實在親戚,奶奶必定會下廚,做她的拿手的西紅柿炒雞蛋??墒秋埐松献溃覀儎傄献罆r,奶奶吼了一嗓子:“還懂不懂規(guī)矩呀!”就這一嗓子,我和哥就不得不灰溜溜,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眼巴巴等著二舅的丈母娘先吃完,我倆再動筷。當我倆看到二舅的丈母娘的那幅吃相時,著實把我倆嚇得一激靈。哥小聲說了句:“沒戲了。”
果真,不大一會功夫,桌上的西紅柿炒雞蛋立馬見了底。更可氣的,二舅的丈母娘,還把吃剩下的西紅柿湯汁泡進飯里,就差舔盤子了。我和哥上桌時,只剩下一些蘸醬菜,和幾根直挺挺的大羊角蔥。
奶奶炒的西紅柿炒雞蛋見了底,奶奶樂呀!說明她的這道拿手菜得到了認可。最關(guān)鍵的是,她能讓二舅的丈母娘喜歡,說明她的病真的徹底好了。二舅背地里和奶奶說過,他的丈母娘是因為舅媽的父親有了外遇,想不開就病了。病了后,她經(jīng)常絕食,偷偷躲在家里流淚,她說她只想把自己餓死。雖然看了許多醫(yī)生,醫(yī)生都說她不是身體毛病而是心理有病,吃藥解決不了問題,只能靠她自己。那就需要有人關(guān)心她,慢慢開導她。奶奶聽后說:“只要不是身體上的毛病,那就好辦?!?br />
那天,她就和母親買了二斤肉,拿了兩棵酸菜去了舅媽家。奶奶聽舅媽說她娘就喜歡吃酸菜餡餃子,尤其愛吃酸菜芯。奶奶和母親在廚房叮叮當當剁肉,剁菜就包上了餃子。餃子上桌了,咋叫舅媽的娘出來吃飯,她也不吃。不光如此,她還緊鎖房門在房間里大聲哭嚎,一聲聲罵著老頭的名字!哭著罵著吧,還不停地說不想活了,餓死自己算了!母親反復勸說著好話,二舅也是苦口婆心一聲聲叫著:“娘呀!你就吃口吧!那可是你愛吃的酸菜餡餃子呀!”
二舅低三下氣地說著好話,就差給她跪下了。她還是不吃。奶奶一生氣,說了句:“別勸了,沒用!”說完,開始狠勁踹門罵道:“沒出息的玩意!你就不吃吧!你就餓死自己吧!這樣正好讓你男人的小三住進你家,讓你閨女管她叫娘,讓你姑爺每天伺候她!”說完奶奶對母親和二舅說:“咱們吃!多么香的餃子呀!都是酸菜芯呀!”
舅媽的娘聽后,不知咋一下尋思明白了,“咣當”一聲打開門,一下坐在了桌前,抓起一個酸菜芯就吃,并狠狠地說:“這是我的家,我憑什么給小三讓地方,我才不死呢!我要吃飯!”
那天,她干了一盤子餃子,又吃了兩個酸菜芯。
舅媽的丈母娘喜酸,愛吃酸菜愛吃西紅柿炒雞蛋。她之所以喜歡吃奶奶做的西紅柿炒雞蛋,是因為奶奶炒西紅柿從不放糖都是酸口的。以前舅媽的父親也勤快,經(jīng)常下廚給一家人做飯。舅媽的娘愛吃西紅柿炒雞蛋,他就下廚給做。因為他不喜酸,剛開始他做這個菜時,會放許多糖調(diào)和這個菜的酸味。但后來,他聽說舅媽的娘就喜歡吃酸后,就不再放糖,因為舅媽的娘和他說過,這道菜不放糖這樣炒出來,才能保持原汁原味。這就和兩口子夫妻一樣還是原配的好!那時舅媽的父親和舅媽的娘剛結(jié)婚時,他只是廠里的一個小技術(shù)員,而舅媽的姥爺是這個廠的廠長。在他的重視和關(guān)照下,他退休后,就把廠長的位置讓給了自己的女婿。那時,舅媽的父親也表示一輩子忠于這個家,和自己的愛人同甘共苦,廝守一輩子,給他們娘倆做一輩子飯……
當時表示得挺好,但隨著時間地位的變化,舅媽的父親變壞了,有了外遇。奶奶屬于愛抱打不平的人,那時二舅剛和舅媽結(jié)婚,奶奶聽說了舅媽家的家事,很是氣不過。她曾拿著棍子,打聽到舅媽父親的新住處,去找過舅媽的父親。叫開門后,不由分說掄起棍子抽打了舅媽的父親。舅媽父親本想報警來,但聽說奶奶自報名號是親家時,礙于舅媽的關(guān)系,只是叫了保安把奶奶攆了出去。
奶奶雖然打了舅媽的父親一棍子,但也沒解氣。她屬于較真的人,就每天堵在舅媽父親單位門口,見到舅媽的父親來上班,就上前罵他,是陳世美!在奶奶那些日子圍追堵截下,搞得舅媽父親不敢再露面。他也是顧忌臉面的人呀!慢慢的,他也為自己的行為后悔了,再也不敢明目張膽,和那個女孩子一起拋頭露面了。他的膽怯退縮,讓那個女孩子對他有了意見,后來那個女孩子就干脆辭職,離開了工廠和他分手了。
聽說了這個信后,奶奶樂了,她就和母親一起去了二舅家,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舅媽的娘。并把二舅的丈母娘接到我家,告訴她以后我們就是她的親人!絕不會讓她感到孤單。奶奶還親自下廚,給舅媽的娘做她拿手的西紅柿炒雞蛋。平時家里來客人了,奶奶只舍得放兩個雞蛋,舅媽的娘來了,奶奶狠狠心放了三個。舅媽的娘吃過奶奶炒的西紅柿,臉上的褶子里都是淚,她說她最喜歡吃西紅柿炒雞蛋這道菜,因為這個菜記錄著她曾經(jīng)的愛。奶奶聽出她話中的意思,也頓時明白了她對她老伴那份難舍的愛。為了撮合舅媽的娘和她父親,奶奶多次去舅媽父親單位,找他說和,勸說他們能和好如初。
終于有一天中午,舅媽的父親打聽到我家。他說他是來負荊請罪的,他知道自己錯了。他今天來我家,是想求得舅媽娘的原諒的。奶奶說了:“犯錯不可怕,改了就是好同志!夫妻還是原配的好呀!”
那天,舅媽的父親還親自下廚,為我們做了西紅柿炒雞蛋。我們一家人都上了桌,奶奶第一次讓放了五個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