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荷·獎】父母在,家就在(散文)
小時候不知道什么是光陰,總覺得它離我們很近,又很遙遠。光陰或許停留在時間的眉間,或許它只是一個代名詞,每分每秒都在出現(xiàn),看不見也摸不到。
長大后我發(fā)現(xiàn)光陰離我很近,離每個人都很近。它在四季的輪回中,在時間的邊緣下,一層一層剝離它最初的模樣。有時我感覺光陰很倉促,不知不覺它來到了身邊,又不知不覺去了我不曾到達未知的世界。
2024年的日子,對我來說很漫長。六月的一天,我的父親突然得了腦梗,而且是急性腦梗。突如其來的生活變故,像堅硬的鐵錘一般,捶打著我的神經(jīng)。是的,父母老了,他們需要照顧,而自己并不堅強。每天的工作都讓我忙得焦頭爛額,東奔西跑,有的時候連飯都顧不上吃。我不知不覺開始在生活面前疲憊不堪,厭倦自己的現(xiàn)狀。也許這樣很自私,但我也很無奈,在昂貴的治療費前,顯得那樣無力蒼白。
在常人眼里,家里但凡有一個人生病都會拖垮一個家庭。更何況家里最重要的父親生病了,父親是家里的頂梁柱。他突然倒下了,我和母親還有自己的弟弟妹妹,前前后后在當?shù)氐尼t(yī)院里奔波了兩天,可醫(yī)生告知我們還是來遲了,錯過了最佳的治療時間。我仔細回想起父親那天發(fā)病的場景,那天晚上8點,我和往常一樣,下班后在家做家務(wù)。父親說他的身體不舒服,感覺胸口一陣陣疼。因此,我勸他休息一會兒。可沒過多久,也就是晚上的9點左右,他又一次說胸口疼痛,疲乏沒勁。這下我急了,我打電話叫來了弟弟妹妹。告訴他們父親身體的現(xiàn)狀,弟弟妹妹趕來后,我們兄妹三人勸父親去醫(yī)院治療。在我們再三說勸下,父親還是不肯去醫(yī)院,他說可能是自己的血壓高了,過一會可能就好了,又沒有什么大病,老是往醫(yī)院里跑,這樣誰也禁不起折騰??墒堑搅送砩?0點左右,父親已經(jīng)扶著墻角站不住了,我母親哭著,乞求父親去人民醫(yī)院做檢查看看,父親硬是逞強說沒事。說自己或許是血壓有點高了,吃了一片降壓藥,一晚上休息下來就會好了。聽父親這么說,我們也便不再勸阻,只好默默地陪在他的身邊,看看過后有沒有好轉(zhuǎn)。誰知到了第二天早上7點的時候,父親躺在床上,顫顫巍巍喊著我們兄妹三人的名字。那一刻,母親焦急地對我們說:“你爸一夜都沒有睡著,好不容易等到了天亮,他的半個身子已經(jīng)不能動彈了。這可怎么辦???”我們?nèi)齻€人聽后,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病情不能再拖了,我們得趕緊去醫(yī)院找大夫檢查。
我們急匆匆地趕到當?shù)氐氖腥嗣襻t(yī)院后,接待我們的主治醫(yī)生,讓父親做了腦CT并查看了父親的身體狀況。因為當時父親半個身子已經(jīng)不能動了,醫(yī)生告訴我們這是已經(jīng)癱瘓的癥狀。當CT的結(jié)果出來以后,進一步確診父親是急性腦梗。
急性腦梗,如果沒有及時趕到醫(yī)院是很危險的,而父親卻耽誤了最佳的治療期。主治醫(yī)生在一旁數(shù)落我們兄妹三個人不操心,不負責(zé)任。母親眼里含著淚花,她擦拭著父親額頭的汗珠。她不明白好好的一個人,為什么在一夜之間就變得生命垂危了呢?
一天過去后,父親的病情還是沒有好轉(zhuǎn)。我們心里五味雜陳,很自責(zé)。是我們沒有盡到當子女的義務(wù),如果當時父親身體難受不舒服的時候,我們早點把他送到醫(yī)院來,也不會出現(xiàn)像現(xiàn)在這樣病危狀況。醫(yī)生說急性腦梗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家人的不重視,一旦耽誤了病情,就會面臨生命危險。
第二天早上,內(nèi)科主治醫(yī)生王醫(yī)生查房,帶來一個不好的消息。他說:“擺在你們父親面前的路有兩條,一是你們繼續(xù)留在這里進行保守治療。第二你們可以轉(zhuǎn)院,因為你父親的病情很嚴重。如果轉(zhuǎn)去烏魯木齊醫(yī)學(xué)院的話,那邊的醫(yī)療條件相對我們市區(qū)醫(yī)院要好得多,起碼救治的幾率高一些?!?br />
我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把這事兒告訴給了母親,她紅著眼眶沉默了好一會兒。轉(zhuǎn)過身對我說:“你是家里的老大,還是你們姊妹三個商量一下,拿個主意吧。”母親一邊說,一邊擦著眼角的淚水。那一刻,我的心情很沉重,人生中第一次看到母親絕望而無助的眼神。
一個小時后,妹妹提出意見。她說:“哥,姐!我們還是轉(zhuǎn)院吧。在這里繼續(xù)拖下去的話,只會耽誤父親的病情?!彼f話的聲音很低,帶著一絲哭腔。在家中向來父母還有我們最疼愛的就是妹妹。妹妹叫娜娜,雖然比我小六歲,但她很懂事,很體貼家人。小的時候,我和弟弟都挨過父母的皮鞭,唯獨妹妹在父母眼中是那個最乖巧,最懂事的孩子,甚至父母從來沒有兇過她一次。
我和妹妹去給父親辦理轉(zhuǎn)院手續(xù),弟弟幫父親推著病床,而母親在病房里收拾我們帶來的一些衣物,生活用品。此時的父親已經(jīng)半身癱瘓了,雖然他還有一點直覺,能聽懂我們說的話,但他還是動不了,側(cè)個身子都很艱難。我們小心翼翼地扶著擔架,坐上了救護車,直奔烏魯木齊醫(yī)學(xué)院。
四個小時過去了,中午3點我們到達了烏魯木齊醫(yī)學(xué)院。看著醫(yī)院里川流不息的人群,我也顧不上想那么多,匆匆忙忙來到了急診室。接待我們的主治醫(yī)生,是一位女醫(yī)生,她很快把我們安排到了離急診室很近的一間病房里。她告訴我們她姓李,是神經(jīng)內(nèi)科的主治醫(yī)生。把父親安排在離急診室近一點的地方,主要原因是便于好觀察。
一滴滴流動的液體,從父親的胳膊上吸入,父親的臉色很蒼白,他的眼睛里似乎沒有了血絲,他已經(jīng)睡著了。因為是在夏天,天氣比較炎熱,但急診室的一位阿姨她得了重癥很怕冷,所以整個房間的空調(diào)已經(jīng)關(guān)閉了。我母親從水房里端來一盆洗臉水,我用毛巾擦拭著父親額頭滲出的汗珠。我看見父親滿天白發(fā),齊刷刷地立在眼前。父親一生都很要強,雖然他沒有什么文化,只是個種地的莊稼人,但他心地善良,為人誠懇,在村隊里一輩子沒有和人吵過架。我撫摸著父親的額頭,心里又是一陣酸楚。父親操勞了一輩子,眼看著兒女們都長大了,我們還沒有來得及盡子女的孝心,他卻突然病倒了,而且得了重病,急性腦梗。主治醫(yī)生李醫(yī)生告訴我們,在接下來的兩三天里,父親的病情有可能會惡化,會出現(xiàn)一些后遺癥。比如他突然不認識人。反應(yīng)遲鈍,說話或許會語無倫次,他的記憶力明顯不會像以前那么好,會忘記一些人和事。
我極力地回想著曾經(jīng)的父親,腦海中的父親很慈祥,很溫和。雖然他和母親一輩子都在種地,也沒有什么積蓄,但他們卻把我們兄妹三個都養(yǎng)大成人。供我們上學(xué),吃飯,穿衣,生活中每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事,都是他身上的擔子。他挑著生活里的柴米油鹽,挑著暴風(fēng)雨雪。甚至連一頓好飯都沒有吃過,他是個閑不住的人,在家里總有他干不完的活兒。春天他在山上放牧,夏天在地里種莊稼,新疆的氣候比較干燥,適合種植棉花。家里有一百多畝地的棉花,都由父親一個人管理。地里的農(nóng)活兒很多,播種、撒化肥、給棉花扣苗、打頂、拔草、給棉花地澆水灌溉,這些活兒都是父親和母親在干。為了節(jié)約時間,節(jié)約開支成本,他們忙起來中午連午飯都顧不上吃。吃一塊兒干馕,兩根黃瓜,喝一壺茶,就解決了午飯,然后在大樹底下歇息一個小時,又要爬起來繼續(xù)干農(nóng)活兒。當然要是實在忙不過來,家里也會雇人過來干活兒。到了秋天,他們忙著收苞谷、收葵花、采摘棉花、翻秋收過后的自留地,然后預(yù)澆冬水。等到了冬天,家家戶戶都燒上了暖和的爐子,可父母還是閑不下來,他們從庫房里拿出裝著棉桃的大麻袋,坐在火墻邊兒一麻袋接一麻袋的剝著棉桃。那些是秋天棉花地里還未開放的棉花桃兒,相當于晚熟的棉花,桃兒沒有來得及開放,所以全部都收割回家了。趁著冬天在家的時機,把棉桃一個一個剝開,晾曬在溫暖的房子里或者火爐邊兒,等著它自己慢慢裂開。
我的思緒被母親的喊叫聲打斷了,母親讓我去喊護士,說液體打完了。走在醫(yī)院的長廊里,我看見人群中焦急不安的人們。他們有的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有的人蹲在護士站的墻角邊上;有的人守在病房外,來來回回的走著。仿佛這里的人們都有著屬于自己心中的期盼和愿望,他們不愿意放棄最后的治療希望,通過腳下走過的每一步路,得到心靈上的緩釋,與安慰。
既來之則安之,既然父親已經(jīng)生病了,那就好好陪著他,積極為他治療,默默地在盡我們的孝道,聽從主治醫(yī)生的話,讓他早點兒好起來。父親只要健康地活著,就是我們當兒女的最大的心愿。父母在家就在!我們兄妹三人是這么想的,也是這么做的。因此,我們主動分攤了父親在醫(yī)院里的所有花銷,面對十幾萬的高額治療費,誰也未曾抱怨,誰也沒有給誰難堪的臉色,沒有說一句不高興的話。
幸好父母為我們生育了兄妹,幸好我們兄妹三人都在,可以團結(jié)起來共度難關(guān),而我也不再孤單。
深夜里,走在醫(yī)院的走廊,我每走一步都在為父親祈禱。希望父親能快點好起來,讓我們重新回歸生活,做一個堅強勇敢的人。當然我也祈愿我們兄妹三人在以后的日子里,能多抽出一點時間多陪陪我們的父母,照顧自己的父母,畢竟他們已經(jīng)年老了,需要我們的陪伴照顧了。無論再忙,我想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們都要加倍的珍惜父母,珍惜溫暖的家庭,因為他們是我們生命中唯一的親人。父母在,家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