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根與魂】【山河】入畫的歲月(散文)
在我小時候每逢年節(jié)都要在門板上張貼,我們小孩子都隨著大人們叫它為門神爺。后來才知道,門神爺爺是年畫的一種,有年臘月二十,父親因忙于車站的工作給了我一塊錢讓我去渭河打彎處的蛤蟆口村的那家畫坊求兩幅年畫和寫上三副對聯(lián)。之所以叫求畫而不是叫買畫,用父親的話來解釋,那就是神是不可以用來做買賣的,給錢,那叫潤筆費,和現(xiàn)在的叫法一樣。
蛤蟆口這家專做年畫和寫對聯(lián)的畫坊我和父親來過好多次,大都是來求寫門聯(lián)或者一幅畫什么的,父親和畫坊的師傅很熟絡(luò),我也算是有過幾面之交了??次沂掷锬弥X,畫坊師傅也很熱情地接待了我,讓我坐在板凳上等一會。
由于年節(jié)臨近,來這里求取年畫和寫對聯(lián)的人很多讓我等了很長時間,免不了有些心急。不過也通過求取者們和畫坊師傅的交談中知道了一些有關(guān)年畫的事,雖然聽得不是很明白,但已經(jīng)十二歲的記性還是讓這些“畫”音在我的腦海里留下了深刻影響?,F(xiàn)在想想,那可真是知識的財富。
在我那個年齡段所見到的年畫是有所區(qū)別的,不能亂稱呼。貼在屋里墻面上的就叫做年畫,貼在門板上的必需叫門神而不能叫畫。那個時候一般家庭在過年時基本上都貼門神很少貼年畫,這緣于經(jīng)濟問題是一個主要因素。我們家基本就沒有貼過年畫,但門神必須年年張貼,而且張貼時很隆重,父親會染香放炮且嘴里念念有詞,然后恭恭敬敬地貼了上去。
我正思量著今年這次貼門神爺一定要說服父親讓我來放炮,這樣我就可以偷偷地揪下來一些留著過年期間到外面和小伙伴們一起放著玩。一位叔叔的高大嗓門把我嚇了一條,他在問畫坊師傅這個年畫怎么個叫法。我探探頭看到這位叔叔正指著一幅老壽星模樣的畫在詢問。
畫坊師傅很有耐心對對這位叔叔說,你說的這幅畫用的工夫比較多,耗時,整個畫面必須要細致,屬于“畫宮尖”或者“畫三才”。畫坊師傅拿起一張我沒看清是什么畫說這幅是一整幅的年畫,我們這一行都叫“宮尖”。這張一紙三開的呢,我們叫做“三才”,還有那些,都有叫法,祖上傳下來都是這么說道的。
看來這位叔叔多少有點懂畫不時地點點頭還很內(nèi)行地問畫坊師傅,那幅畫上面涂有金粉應(yīng)該叫金什么了吧。畫坊師傅笑笑說你說的沒錯,這畫上用金粉的全稱叫“金宮尖”或者“金三才”。這些呢都是我們這一行人的叫法,在城里基本都不這么說了,看著亮眼就是好畫,有沒有什么說詞就不重要了。
接著畫坊師傅很有興致地說靠柜子邊放著的那些都是上半年也就是六月份以前的畫,叫做“青版”,炕頭上放的那些都是七月以后的,也就是“秋版”了。畫坊師傅解釋說這都是老話說的老畫,來要畫的沒人在意這些,就我們這些做手藝的人講究一些。
畫坊師傅還講了許多我都沒記住就記住了這些,因為這幾段話很新奇也好記,現(xiàn)在回想起來真恨自己笨怎么不全用腦子記下來呢。雖然畫坊師傅所講的都是舊時期對畫制作的說法,但那是中國古老的漢族民間藝術(shù)文化,是因時制宜的繪畫藝術(shù),是有它的來源和根據(jù)的。
直到現(xiàn)在我還是不懂畫但很喜歡畫,所以對有關(guān)畫的任何說法都很有興趣。
始于古代的年畫或門神畫都屬于傳統(tǒng)的中國民間繪畫藝術(shù),是城鄉(xiāng)民眾最喜聞樂見的一種節(jié)慶藝術(shù)品。年節(jié)貼年畫和門神既用于烘托年節(jié)氣氛,也裝飾了家門環(huán)境,象征著祝福和吉祥以及喜慶,讓人們看起來心情愉悅。
在古時期,不僅僅是老百姓年節(jié)要張貼年畫和門神,官方也照樣做,明清時代就是這樣,每逢過年皇宮里也都要張貼門神和對聯(lián)。去過故宮博物院參過的人都會記得,保存著的清代門神比如將軍門神和童子門神等門神畫就是古年畫。宋朝時期把年畫叫作“紙畫”,到了明代,又叫做“畫貼”,等到清朝初期改叫“畫片”或“畫張”了,直到清道光年間才被確定為“年畫”。
清代是年畫的鼎盛時期,人人離不開年畫家家離不開門神,其題材多樣且更豐富,年畫的制作也已趨向精美化和視覺化。在清朝中期,各類年畫店和大大小小的作坊在城鄉(xiāng)比比皆是,達到了空前。
起源于漢代并改革于唐宋最后盛行于明清,到近代年畫的題材已經(jīng)無所不有,像神仙一類的,吉祥物一類的和故事傳說一類的等等,畫品達千余之多。曾經(jīng)的木版年畫源之于中國的古老風俗和信仰,一般家中張貼年畫或者門神都是有著一種寄托和祈求,包含著對一年的希望。
我小時候求取來的年畫是用木板水印制作出來的,看起來與現(xiàn)在的畫作差別很大。現(xiàn)時代隨著印刷技術(shù)的高科技發(fā)展,年畫的內(nèi)容不再有傳統(tǒng)木版畫那種了,主題更突出,內(nèi)容更豐富,顏色更多彩。但我總覺得有些遺憾,那種很讓人有種代入感親切感和民族特色的傳統(tǒng)年畫就要從人們的眼中消失了。這個遺憾一直到有朋友送給我一本濰坊木版年畫“麒麟送子”,讓我再次興奮起來。
年畫或者門神畫經(jīng)過漫長歲月的磨礪,加之新時期年節(jié)風俗的逐漸改變,年畫也在變化成為了象征性的家庭裝飾的藝術(shù)品,門神則似乎正在退出繪畫藝術(shù)的舞臺。不過在門上貼財神的人越來越多,這大概也算是對貼門神這一傳統(tǒng)文化的傳承吧。
年畫是中國最古老的民間文化藝術(shù)也是中國傳統(tǒng)的民族文化藝術(shù),是中國今天的文化遺產(chǎn)。年畫,能喚起人們已經(jīng)封塵的過往記憶,讓人們牢記先祖?zhèn)兊那趧诤椭腔邸?br />
真的很感慨,寫這篇文章是年畫撥動了我的心弦,是年畫將我?guī)胱蠲篮玫拿褡逦幕瘧驯е小M蝗挥洃浧鹉俏划嫹粠煾祵ξ艺f過的一句話:我的歲月在畫外,你的歲月在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