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籬】深深葛覃情(小說)
葛青衣有些驚詫地發(fā)現,自己同時愛上了大楚北地的豪族長公子南頃畝和北地府的少公子師有言。
一、葛覃青青
葛青衣是伏牛山谷濟世堂葛神醫(yī)的女兒,也是他的徒弟。葛青衣還有幾個師兄弟,他們和葛神醫(yī)共同支撐著濟世堂響亮的名頭。是大楚北地的庶民和平民的大救星。
葛青衣時常穿著一身青色的衣服,胸前點綴著紫紅色葛藤花,就像是一條活潑靈動的葛條,走路的步子歡快地飄來飄去。圓圓的桃紅色臉龐上晃動著春風習習的溫柔,可以蓄滿一池春水的眼睛中總是含著淡淡的笑意。
南頃畝是他們的大師兄,更是北地豪門望族的南氏家族的長公子。臉堂方正微黑,總是莊嚴肅穆的樣子,喜歡穿一身純黑色的衣服,不喜歡和其他任何師兄弟說話。只有葛青衣有時可以和他搭幾句話,他礙于面子,不忍過于拒絕,偶爾點頭應付幾句。
平時總喜歡研讀師父的《醫(yī)典》《藥典》。雖然早已背得純熟了,但總是喜歡琢磨,發(fā)現細微的區(qū)別,就認真地比較對照、分析研究,如此反復多次,醫(yī)術水平不斷提高。
其他幾位師兄弟在背后給他起了一個“木頭”的外號,不過也從來沒有擠兌過他。小師妹,正是十七八歲的年紀,好奇心重,爭勝心強,不知不覺竟然對這個大師兄有了異樣的情愫。
正是春天的夜色,南頃畝獨坐院中,思考著今日師父處理的幾個病例。印象最深的是一對四五十歲的夫婦,同時得病,癥狀相同,師父望聞問切后,竟開了不同的藥方。當時是他配的藥,藥方他記得很清楚,思考良久,終于在《醫(yī)典》《藥典》中找出對應的依據才肯罷休。
葛青衣望著一動不動的大師兄和月色下漫山遍野的青青葛覃,不由得癡了。
她最終忍不住走到院子里,輕聲問道:“大師兄何苦如此用功?”南頃畝條件反射似的回答道:“不為良相,便為良醫(yī)。此生不能為良相,便做一個救死扶傷的良醫(yī)吧?!?br />
葛青衣點了點頭,道:“大師兄,我懂你?!蹦享暜€似乎有些感動想說什么,最終道:“夜色已深,該休息了?!?br />
二、葛花紫紅
二月仲春時節(jié),紫紅色葛藤花,一長串一長串,一嘟嚕一嘟嚕,在嫩綠肥厚的葛葉中間搖曳著婀娜的姿態(tài),追趕著春風拂過的腳步。
這一日,父親派葛青衣和她另外一個師兄到北地集市采購生活用品。她就像活潑的小鹿一樣,在山間的道路蹦來蹦去。
從伏牛山谷到北地集市有二十多里路,正是葛青衣的歡快讓隨同而來的師兄感受到了很多樂趣。其實他對小師妹也是有著愛戀的,只是了然小師妹的心事,就只能埋藏心底了。即使如此,能和自己喜歡的女孩一起趕過長長的路,也足夠令人歡欣鼓舞了。
大約一個時辰,他們來到了伏牛山谷出口,從這里出去后,再走三五里,便可到達北地集市。
春秋末期的大楚政治統(tǒng)治已日趨衰落,對北地的統(tǒng)治更是日趨松弛。多山的北地成了劫匪們最好的藏身之所。
他們剛走出谷口,突然殺出五個蒙面劫匪,手持三尺來長的厚重樸刀,兇狠地叫道:“留下買路錢!”
隨行的師兄雖然有些害怕,但他仍然走上去,拱手道:“我們是濟世堂的大夫,請各位看在‘醫(yī)者’的份上,放過我們?!?br />
領頭的劫匪聽說是醫(yī)生,有些猶豫。其中一人道:“大哥,我們已有四五日沒有劫到錢了。”領頭的大哥狠了狠心,舉起刀嚇唬道:“天王老子也不行,拿錢來?!?br />
隨行的師兄不知哪來的勇氣,呼地撲上去,緊緊抓住刀身,朝小師妹喊道:“快跑,進了山谷,就安全了。”
其他幾名劫匪舉刀就要砍。只見一名白衣俠士從天而降,頃刻間制服了幾名劫匪,交給趕來的隨行兵丁。拱手道:“二位先生受驚了,我乃北地府少公子師有言,定當竭力護衛(wèi)北地一方平安。告辭。”
師有言干脆利落地走了。但他驚艷一個少女對春天最美的夢想。而他也在內心深處盛滿了她流動著春水的回眸。
三、葛絺為衣
三夏時節(jié),是葛條長得最茂盛的時候。
這時也是濟世堂最繁忙的,葛神醫(yī)要求除了一名徒弟留守藥堂外,其余人等全部都要去砍葛條,挖葛根。葛條外面的皮,可以用來織布,葛根可以用來入藥。
葛根炮制藥材,由葛神醫(yī)親自帶領徒弟進行。他們把葛根切成斜斜的薄片,用鹽水或淘米水浸泡,再進行曬干,色澤潔白,柔韌度很好。
葛青衣負責帶女工收割葛條,然后進行精心挑選,在鍋里蒸煮十幾遍后,就可以把外層的纖維紡織成布匹,最外層的是粗布,里層的可以制成細布,被稱為“絺”。做成衣服后夏天穿著很舒服。
葛青衣自從上次回來后,師有言和南頃畝這兩個年輕男人的身影,在她春心中交替出現。她感覺茫然不知所措,母親去世得早,女工也都大大咧咧的,感受不到她內心的煎熬。
她不敢再去找南頃畝談心,怕他看出端倪。只能在空閑的時候,呆呆地一個人坐在那里盯著滿山的葛覃。她想今年夏季為他們兩人每人做一件最好的絺布葛衣。
她聽說師有言整頓土匪很有成效。他沒有對土匪進行趕盡殺絕,而是對他們進行重新分類整編,組成護路隊,護市隊,還有開墾隊。大多數土匪都前去歸順他,剩下的一小部分土匪也躲起來,不敢再出來為非作歹。
南頃畝其實也喜歡葛青衣。他跟隨師父學習醫(yī)道已經十年了,葛神醫(yī)鼓勵他在七月十五之前下山,在北地開一家最大的醫(yī)館,實現自己的理想抱負。南頃畝在下山之前向師傅稟明心意,得到師父許可后,抽空下山讓父親安排媒人到伏牛山谷濟世堂提親。
葛神醫(yī)提前和葛青衣說了,她似乎也沒有理由拒絕。她看了看已經做好的兩件衣服,決定無論如何,還是要送給師有言一件。
七月七這一天,他們訂婚成功。她也終于在七月初六這天把那件衣服送給了師有言。
四、葛歸根兮
在這一年冬天,大楚北地流行著一種奇怪的疾病。癥狀表現為惡寒發(fā)熱、渾身疼痛、無汗或有汗不暢、苔薄脈浮。有很多人送了性命。
北地南頃醫(yī)館也接受很多類似的病例。南頃畝經過多次調試藥方,并以身試藥,確認加入葛根可以成倍提高療效。
南頃畝活人無數。但這次疫情太嚴重了,不斷有人感染,葛青衣也感染上了。最糟糕的是存儲的葛根已經全部用完了。
南頃畝挖開冰凍的大地,到處尋找葛根。然而葛根已經早就被挖完了,只能從外地調運。
師有言帶領商隊翻越伏牛山,到淮河北岸的陳國購買葛根。前幾次都很順利。這一次,他們穿過天眼地心大峽谷時,被迫和當地的野人進行戰(zhàn)斗,師有言犧牲了。他身穿著那件純白色的絺布葛衣死去了。
在葛青衣的病越來越嚴重的時候,師有言的死訊傳到北地。他的尸體連同購買到的葛根也一起回來了。
南頃畝第一時間配制藥材,想無論如何都要救回葛青衣的命。葛青衣堅定地拒絕了。同時,她還求了南頃畝一件事。
她說:“我把我暖暖的愛給了你,死去后,我想把長長的情給師有言。我知道對你不公平,但是……”
南頃畝最終把他們二人葬在了一起。在墳墓的左右分別種上一株葛條。葛根歸于堅實的大地下,細長的葛條葛葉在半空中緊密纏繞。
尾聲
疫情終將過去。大楚北地的集市上又恢復了世俗的熱鬧和美好。南頃畝帶著自己和葛青衣生下的男童,前來祭拜葛青衣和師有言。遠遠看見,墳墓上已經擺了很多貢品。
夢里春深時,總能聽到一對美麗的黃鶯相互應和的啼叫聲?;蛟S就是愛的精靈和深情的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