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人在旅途(散文) ——穽底村游記之一
一個人在某個地方久了,就想出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一顆心若是倦了,便要適時放飛一下自我。人生如海,前路如川。我們,永遠行走在尋找的路上。
“叮鈴鈴----”,一大早,惱人的鬧鐘便有如一聲聲號角,硬生生地將我從睡夢中驚醒。雙手剛揉開惺忪的睡眼,眼角余光一瞥,時針正好指向凌晨五點鐘。屋里好悶,汗水順著后脖頸往下直流。推開窗,一股熱浪撲面而來。真是難熬的苦夏。我拍了一下腦袋,想起今天要和同學阿龍一家兩口,到450多公里外的平順縣穽底村消暑度假,頓時來了精神。一骨碌爬起身來,胡亂扒了幾口飯,和妻子將早已備好的行囊扔上車,一腳油門出了小區(qū)。
才到第一個路口,對面亮著的紅燈很是耀眼。紅燈,怎么又是紅燈?和同學約好五點半準時接他們的,紅燈無疑會耽擱時間。我正覺得霉運皺起眉頭時,妻子輕輕摸了一下我的手,我的心便沉靜了下來。我們互相瞧了一眼,多少年的相濡以沫,早已形成了默契。這眼神,是撫慰,是相信,也更是支撐。說來也怪,隨后連續(xù)的4個路口,竟然全部是紅燈,這讓我們比預計的時間,足足遲了約十分鐘。遠遠看到阿龍夫妻背著包飛跑過來,將滿臉的喜悅灑了一路,我的心情便也開始高漲起來。
聽聞我們一路紅燈,阿龍笑著說:“也很好?。∵@預示著我們紅紅火火,此行必定是收獲滿滿的!”阿龍的話,讓我心里的陰霾一掃而光。是啊,換了一個角度看問題,便是另一個洞天。在工作和生活中,我們總會不期而遇很多狀況,倘若不加思考,一味憑意氣用事,會不會得不償失,徒增很多煩惱呢?假如能換一個思路,保持良好的心態(tài),或許會有意外的驚喜。
頭腦中劃著一個大大的問號,車滿載著歡聲笑語,一路向西而行。車快速駛出市區(qū)。不多一會兒,車已奔馳在寬闊的高速路上。
忽然,一片通紅躍入了左側的后視鏡。那是剛剛躍出云層的太陽?!翱炜?,太陽在追著我們!”同學妻子阿紅驚喜著,尖叫了起來,歡樂的氣氛頓時充盈了整個車箱。我的妻子和阿紅,都是有著近30年教齡的老教師,每日早出晚歸,心思和目光都聚在孩子們身上,從來沒有注意到自己一直在追趕著朝陽,也無暇與家人體會肩上背回的溫馨月光。難得在今天,竟然愜意地成為了被太陽追趕的人?!白屘栕汾s我們吧!”阿紅感慨地脫口而出,自豪中透著無比的興奮,孩子一般的天真瞬間感染了我們。生活原來如此美好,幸福竟然如此容易滿足!望著她們兩個燦爛的笑臉,我暗自思忖:如果她們肯給自己留下一點空間,用發(fā)現(xiàn)的眼睛來感悟和審視生活,張弛有致的度過每一天,是不是讓生活會更加美好?
車孤獨地在高速上行駛。三車可并行的單行道,平直數(shù)十公里忽而有一個微弱的弧形小彎,恰如遠方拋來的一條條絲線,將我們引向那令人心馳神往的遠方。漸漸地,前方空曠如也的柏油路面,呆板地撲向眼前。護欄外坡下低矮錯落的植被,呼喊著跑過車窗,排山倒海線般向后面遠去,枯燥和乏味從四面八方包圍過來。
我強打起精神。為了幫我抵御倦意,阿龍挖空心思,找著各種話題:“這一馬平川的路,我們更應當注意。這其實并不好走?!?br />
“是的,這不過是我們前進道路上的一段平緩的前奏,更多難走的路還在后面。在這段路途上我們是要四平八穩(wěn)地中速行駛,還是在規(guī)則內加快速度前行?其實是一個理念抉擇的問題。我們追趕時間,就要不斷超越自己。時間的有效積累,就是力量和潛能的超前積蓄。平路走好了,崎嶇難行的路才能更好地應對?!蔽颐偷?。不知怎的,我竟然感慨良多。人生又何償不是這樣呢?選擇在平緩的工作環(huán)境和令人艷羨的舒適圈里躺平,迎接我們的怎么可能是更加美好的前景?思緒有如一縷風,又一次將我扯回那難忘的舊時光。
記得剛入職的時候,專科學歷還是鳳毛麟角。老同事們笑著說:“你的學歷夠一輩子用了,可以輕松后半生了?!睂Υ?,我不置可否。因為,我心中的另一個我正堅毅地支撐著我不懈前行。
在如沐春風的輕松環(huán)境中,不知多少夜秉燭苦讀,我克服重重困難,硬是用三年時間自學考取了會計學本科學歷。多年后,在生活和經(jīng)濟條件均能允許的三十七歲時,毅然參加全國統(tǒng)考上了研究生,并成為班里年齡最大的老大哥,坐在階梯教室的第一排,如饑似渴地傾聽知識海洋浩瀚的濤聲。
我還清晰的記得,入學面試時,主考老師問我:“這個年齡讀研,你內心真實的想法?”我鄭重地回答:“我心中有一個夢,那是個不斷尋找自我的夢?!?br />
不在安逸中成長,就會在安逸中消沉。
我從沉思中回過神,笑著對阿龍說:“你也不錯啊,在別人還未意識到你們將來必須要具有法律資格之前,早早地就把法律資格考過了。還記得那考前三個月集中強化學習,頭發(fā)掉了一大把,不戴帽子都不敢出門嗎?”
我們竟同時笑了起來,心中充滿了喜悅和自豪。青春屬于我們只有一次,容不得讓我們虛度。我們要用辛勤和汗水潤筆,在平凡的崗位上盡情揮灑,讓青春綻放出最亮的光彩。慶幸的是,我們都做到了。
車一路行進。我的目光緊盯著前方。此刻,四周已是綿綿的群山,遠遠望去,好似一幅遠景的水墨畫,錯落有致的掛在天與地之間。
車駛過一個急轉彎,前面是連續(xù)的山體隧道了。妻子說道:“千萬要小心?!痹捯魟偮?,車已鉆進大山的身體里,光線霎時暗淡了下來。在山的身體里爬行了好一段時間,我不禁贊嘆起人類這巧奪天工的設計來。毫無疑問,這堪稱世界的奇跡。
“這段隧道究竟有多長?”一眼仍望不到盡頭,我忙問阿龍。
“3308米,”阿紅搶先說道。
我驚得一下子吐出舌頭,半天沒有收回來。要知道,這足足超過了3.3公里??!略顯漆黑的隧道里,反光信號燈慘淡地照著前行的路,應急邊道上還有作業(yè)車在做著維護。時間一秒秒地過去,我勻速前行。一陣陣壓抑感不可阻止地籠罩下來,耳朵也開始產(chǎn)生細微的“嗡嗡聲”,耳鼓竟有著前所未有的壓迫感。這感覺,似曾相識,又似在心中塵封。
我對妻子說:“這種環(huán)境,呆久了會抑郁的?!辈恢拮邮欠衤牭?,我回了一下頭,見好正向我點頭,說:“單行路,打開遠光燈,照亮前面的路,一定會好些?!被蛟S,她知道,我想說的是什么。那段壓抑的日子,我已不再愿意提起。在那段不忍回顧的光陰里,我經(jīng)歷了人心的險惡和善良的珍貴,并堅定地認為:只要人心存善念,便是會有福報的,冥冥之中,上蒼自已安排妥當。
那年,我被派到張一個新的縣市任職。意氣風發(fā)的我,還未從提任的喜悅中醒來,殊不知,一個個巨大的潛在風險正向自己悄悄襲來。而那時的我,對此卻一無所知。想起來,至今還是心有余悸。
初到新單位,我把前期積蓄的力量和炙熱如火的激情都投入到了工作之中。一直秉承的信念告訴我,除了更加努力工作,班子和諧,團結同事,精心管理外,我別無選擇。時光匆匆而過,日子伴著揮灑的汗水,澆灌著逝去的難忘時光。感覺自己的心智也在一天天成長,隨之,工作也有了大的起色,同事們待我也溫暖如春,似乎一切都向著美好前行。
但是,不知不覺中,第六感提醒我:一種異樣的氛圍向我襲來,漸漸籠罩了我分管的客戶經(jīng)理部上空,愈來愈凝重,越來越壓抑,簡直讓人透不過氣來。偶爾在樓道內遇見客戶經(jīng)理們,那躲躲閃閃的眼神讓人很是不自在。素日嚴肅有加的領導,面對我時,一臉的英氣已消失殆盡,對我也少了舊日的友好。
究竟是什么情況?我覺得自己墜入了九天迷霧,身壓于巨大妖塔之下,越走越找不到方向。我只能奮力睜大眼睛,堅定的點燃信念之光,以此照亮自己前行的路。我知道,長期陷入這樣的氣氛會讓一個人垮掉。我必須找到問題的癥結所在。與其向隅而泣,怨天尤人,不如用勤奮來感動自己,我在心里默念。我深信:我的努力,時間會看得到,這將是時光對我最大的獎賞。
老天!我竟然發(fā)現(xiàn)了謎底。一個難熬的午夜,我在讀一份晚報時,無意中在報縫里看到一個私營企業(yè)的注銷公告,而這個企業(yè)與我們單位有貸款關系,因經(jīng)營出現(xiàn)問題,欠款未還金額很大,而且公告已經(jīng)過去了近40天,再有5天,就要注銷完畢了。日常關注法律知識的我突然意識到:作為債權人,我們竟然沒有申報債權,若公告期滿,債權未申報會自動失去求償權。這個責任,誰人敢擔?迷霧尚未消散,一陣寒意又沖上了心間。我的心在瑟瑟發(fā)抖。
其他同事上班之前,我已從領導的辦公室里走出來。心情比進去時更加沉重。領導輕描淡寫的一句“你想多了”,讓我渾身異常發(fā)緊。
慶幸的是,業(yè)務骨干阿英進入了我的辦公室。就在那天下午,兩個身影走進了對面郵局,發(fā)出了一封特快專遞。
難熬的一周過去,那個企業(yè)注銷公告替換成了“撤銷”注銷公告,竟然奇跡般地復活了。
不久,領導高升的消息不徑而走。阿英聞聽,立即約了幾個同事,調笑著說讓我請客。我不明所以,但還是在一個巴掌大的餐館請他們喝了啤酒。
正酣時,阿英揭示了真正的謎底:“為什么讓您請客?領導升遷,你可就安全了。領導要讓我們給一個企業(yè)放款,那個企業(yè)經(jīng)營不行,放出去就會損失。您也明白,也不想放款。我拗不過,只能“生病”。后來,上個周六,領導打電話讓我加班做手續(xù),趁您周末回家不知場,把款放了,讓您擔責。我沒有去。還記得那個企業(yè)注銷的事吧?您人性好,任職前我就聽說過。之所以幫您,是因為我們有著相同的心?!?br />
有淚從不輕彈的我,竟然淚如泉涌。曾經(jīng)冰冷的心,被一陣陣愛的暖流擊中,溫情如江水泛濫開來。我的付出,我的堅持,竟然得到如此豐厚的回報。是同志的信任和堅守,給了我無窮的力量。未來的路上,無論是山巒冰河,我都會無所畏懼。走過暗淡的歲月,我變得更加堅定和從容。
阿龍見我的眼圈發(fā)紅,問道:“怎么,累了么?”我說:“沒事,三公里的暗淡算不得什么?心若有光,必定為將來的自己感動?!?br />
車一下子沖出了隧道,耀眼的光芒射下來,刺痛了我的眼睛??焖僬訋状坞p眼,稍做適應之后,繼續(xù)加速前行。剛駛出去5公里,便下了高速。繼續(xù)前行一段后,山路開始變窄,漸漸變成了單行車道,坡度也突然陡了起來。哎呀!不好,前面是盤山道和一個個近乎垂直的硬彎。這對于只在華北大平原有過駕車經(jīng)歷的我來說,簡直是一個莫大的考驗。車是手動檔,如果在半坡憋滅火,可怎么辦?如果身后車跟得緊……我不敢再往下想,我的頭陡然大了一圈。
不是提前做了攻略,說沒有盤山路嗎?我把目光投向阿龍求助。
阿龍的臉也霎時白了,說:“沒想到??!”
如果可以逆行的話,我真想掉轉車頭,飛奔下山。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恰就在即將爬上第一個陡坡的時候,車突然滅火了。更巧的是,后視鏡里,一米遠的地方緊跟著一輛車爬上坡來,一邊趕緊停住車,一邊大聲按著喇叭,喇叭聲瘋狂地沖擊著我的耳鼓。怎么辦?怎么辦?要在日常,只要在一個小坡滅了火,我都是把車倒回去,環(huán)顧周圍安全了,再重新發(fā)動車前行。今天可怎么能行?手動檔的車,坡起需要手腳配合天衣無縫,才能確保不溜車的同時繼續(xù)爬坡?,F(xiàn)學怎么來得及。
多年未開過手動檔的阿龍,也投來了無助的目光。
車內竟然沒有一絲喘息聲。
我的心突然靜了下來,如止水一般。
怎么辦?一句話忽然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如果把包扔過墻,你一定能想法爬過去。是哪里看到的,我已不得而知。但此刻,這已成為唯一有效的符咒。對啊!我要把上去的念頭扔到坡上去,那樣,我一定能上去!
我無暇審視每一個人的表情。我知道,一個全新的我就在前面。
手一抬,松手剎,腳快速踩上油門,加油,走!竟然一氣呵成,車“噌”地一聲上了坡頂,隨后右手一打方向,又急向坡下緩速下行。大家許久才回過神來,車內響起一片歡呼聲。
后面相似的五六段路,我又是一路停了又行,行了又停,直到看見紅旗農家院的碩大的子,心才一下落了地。脖子后面涼涼的東西在悄悄地滑落。我隨手一摸,汗水已經(jīng)匯成了條河。
我回首向身后望去,來時的盤山路,深藍色的道路護欄,已經(jīng)被郁郁蔥蔥的樹木和山體隱沒了影蹤,好像沒有來過一樣。只留下隨風而去的浮云,在空中飄啊飄,飄向更遠的地方。
我知道:人在旅途,經(jīng)過短暫的休憩,我們又將行走在夢想的路上。路過的那些人和事,經(jīng)歲月洗禮,都將風化為記憶中最美的風景。
佳作欣賞學習點贊。